乒乓-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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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双手,大约四十余岁。」
宇宙点点头。
晚上,宏子同她说:「不如我们也在康华尔结婚。」
「我猜想一天不够,总得预先登记。」
「我叫郭美贞去调查。」
「郭姐按时收费。」宇宙提醒他。
宏子却不经意地回答:「谁不是呢。」
宇宙噤声,真的,谁不是呢,连她自己在内。
由此至终,关宏子看人看事,比她透澈。
宏子翻阅当日报纸,照例累极盹着,他太放心了,即将与他的歌诗慕结婚,她终于回心转意,她恐怕是目前最了解他的人。
宇宙接到一个电话。
「你可是宇宙,我是家欣爸爸,宏子在吗?」
「庄家伯伯,你好,我立刻去叫他。」
「他在忙?我同你说也一样。」
「不不,他没事,我去叫他。」
宇宙轻轻推醒宏子,把电话放在他身畔,他立刻转醒,「是是,我俩一定到,届时见。」
放下电话,他说:「下次不必叫我,我正做好梦呢。」
「什么好梦,说来听听。」
「梦见父母在我身边,父亲读报,母亲絮絮碎碎,不停说家务事。」
「那确是好梦。」
「你可有梦见父母?」
「我对生母没有记忆。」
「你即将结婚,可要请她们到场观礼?」
「母女彼此心目中,全然没有对方,不必了。」
「我想你知道,要找的话,是可以找得到的。」
「我不想找她。」
「那样肯定倒也好。」
宇宙看着她未来丈夫,发觉他额角开始脱发,发线渐渐形成一个U字,老气横秋的他外型也比同龄男子较老。
宇宙忽然想起陈应生一头午夜般漆黑浓发,她老是想伸手指进去替他梳理。宇宙有刹那失神。
「在想什么?」
「继母知道我俩结婚是会高兴的,你们很有缘份,她一直感恩。」
宏子只说:「那是应该的。」
佣人捧出鸡汤面,他吃两口,嫌油腻,要回家吃厨子做的点心。
「宇宙,你也该搬过来了。」
每个人每件事都需听他安排,他从中得到乐趣,却不顾他人感受。
打算跟他一起生活的话,必须明白,对抗无益,量子与丽子是活生生例子。
宇宙陷入沉思。
第二天,那中年胡女士又来了。
这次,要求见张宇宙,「她是你们老板吧,我想与她谈谈。」
宇宙迎上去,「你找到适合的画没有?」
胡女士挺疙瘩,「其实我也不喜欢西洋画。」
宇宙笑,「墙壁留白也是好事,我家一张画也没有。」
胡女士凝视她。
宇宙有点警惕。
她心绪悲苦,真怕胡女士忽然开口说:宇宙,我是你的生母,我俩终于见面了,你好吗,结婚也不告诉我。
她静静等对方开口。
可是胡女士却这样说:「张小姐,我们是行家。」
「啊!」
「我在上海也有一家室内装修店,用最名贵材料,收最高价钱,大城市消费能力强壮,极受欢迎。可是看到你的噱头,我自叹弗如。」
宇宙一怔。
噱头是沪语,指虚假绰头。好比粤语中出术,并非恭维。
胡女士肯定染上一些比较轻佻的沪人习气。
宇宙沉住气微笑不语。
「张小姐,你年轻貌美,我与你拍档到上海大展鸿图如何,何必屈居小小一个县城?」
口才这样了得,宇宙不但没被得罪,反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什么都好,只要别告诉她,她是她的生母。
「怎么样?资本你四我六,利钿五五分帐。」
宇宙笑答:「只怕我先生不让我两地跑,只得婉辞你好意。」
「你已婚?」胡女士好不失望。
宇宙点点头,第一次发觉有丈夫真好。
另外有外国客人进门,她去招呼别人。
过片刻,胡女士走了。
助手说:「她留下上海地址,请你有空去探访她。」
「有没有劝你去上海?」
「她表示可以升职加薪。」
「公然挖角呢,你怎么讲?」
「我说胡女士,我不但有丈夫,且有一个读三年级的孩子,我晚晚要替他补三小时功课。」
宇宙微笑。
她如释重负,整日心情愉快。
下午,郭美贞来找她。
宇宙实在忍不住,问她:「郭姐,你每次找我,都自出门该刹那计算费用吗?」
好一个郭美贞,不慌不忙,不徐不疾地回答:「有时是,有时不,会计部自会核数。」
宇宙吁出一口气,「对会计部来说,我们都是一个档案。」
「你那个肯定复杂得多。」
宇宙很会开玩笑,「你年资深,厚一点。」
郭美贞加一句:「每年开一本新册子,你也是。」
「有事吗?」
「英国注册结婚需预先登记,宏子决定回来签字。」
宇宙松口气。
郭美贞忽然说:「奇怪,他的反应与你一模一样。」
「怎么样?」
「大家都如释重负。」
宇宙一怔,他也觉得越迟行礼越好?
怎么回,他一早希望结婚。
「你什么时候搬回大宅?」
宇宙回过神来,「从康华尔回来再说吧。」
郭美贞说:「大宅园子新添一张乒乓球桌,我忍不住玩了一会。」
宇宙意外,「你与谁对打?」
「我拉住司机,他不还手,我赢了他,乒乓这件事,讲对手,太强太弱都不行,需旗鼓相当才好玩。」
宇宙微笑,「有对手已经很好,至少球会得回头。」
「想到读书时,爱上乒乓,下课后与同学三盘两胜,打个痛快淋漓,一头大汗,衬衫往背上贴,真好玩。」
那时什么都是美好的,男同学走过来,解下'孛页'子上毛巾,替她擦汗,两个人拥着对方的腰身,经过翠绿草地,到小酒吧去喝冰冻啤酒。
郭美贞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一生最好时刻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两千平方尺面积公寓及两架欧洲跑车。
宇宙笑说:「我陪你打。」
「你?不要你。」
「你还挑剔呢。」
「大事由天,小事由我。」
她走了。
下午,众同事合力撮成一单生意,本月终告收支平衡。
宇宙咀嚼着郭美贞的话:大事由天,小事由她。结婚是大事还是小事?
对庄家欣来说,小事耳,每年举行一次。
对张宇宙来说,肯定是大事,她害怕结婚,但是一旦结婚,又永远不想离婚。
宇宙怕煞离乱。
第二天她失手摔落一只法国嘉利闪光玻璃花瓶。
眼看就要打破,宇宙百忙中伸出腿去挡了一下,把它撞到地毯上落下,幸保不失。
宇宙膝头撞起一大块瘀青。
她雪雪呼痛。
宇宙连忙找来一管药膏,趁同事出外午餐,坐在一角,轻轻撩起裙子,在小腿上搓揉,搽了药膏止痛散瘀。
这时,忽然有人抬起那只嘉利花瓶,轻轻放在茶几上。
宇宙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凝视她。
她连忙放下裙裾。
不知怎地,宇宙涨红面孔。
那年轻人也有点讪讪。
这一切不过是看了小腿皮肤。
终于宇宙站起来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啊。」他像刚刚想起来,「听说你们代理鲍候斯家具。」
「敝店有目录。」
「可以看一看吗?」
「可到这边来。」
「我闻到咖啡香气。」
「替你斟一杯,我们还有自制的巧克力饼干。」
他坐下来,挑了两件家具:一张深棕色皮沙发及一只同款四方大茶几。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一盏大水晶灯,他看了看价格,吸口气:「怎么负担的起。」
宇宙毫不犹豫地说:「那么,欠债好了。」
他笑着伸出手来,「我叫邓幸。」
他接着放下名片,写出支票,「家具到了通知我。」
他推开玻璃门离去。
宇宙看着他的名片,上面写着「蒋黄邓建筑事务所。」
还没读完名片,他又回来了。
宇宙看着他微笑。
他用拳头掩嘴咳嗽一下,有点腼腆,神情可爱,他说:「我想要那只嘉利花瓶。」
「没问题。」
「还有。」
宇宙转过头来。
「我在想,不知你可有空出来看场电影喝杯茶。」
宇宙怔住,他想约会她,她忽然感触,鼻子发酸。
她是多么希望有正常约会,宇宙的身体往前倾一点。
她轻轻答:「这几天我要出门到英国康华尔。」
他很快回答:「那么,我等你回来。」
宇宙不知怎地,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答允。
「再见。」他说。
这次真的走了。
同事们此时也陆续返来。
晚上,宇宙发现腿上的瘀青形状像一只苹果。
第二天她与关宏子出发到康华尔。
宏子一直嘀咕:「明年家欣若再结婚,恕不奉陪,来回二十多小时航程,苦煞人。」
不知如何,他染了伤风,一直打喷嚏,飞机经过孟买上空,他忽然咳嗽。
宇宙连忙检查管家给她带着的药包,取出伤风药给宏子,他吃完即睡,醒来嚷口渴,额角有点烫。
下飞机赶到酒店,即时找到医生诊治,那医生笑说:「多休息多喝水,喉咙痛可含喉糖,就此而已。」
宇宙总算放心,她与庄家通过电话。
庄先生说:「我来看他。」
宏子连忙说:「长幼有别,怎么可以劳动你,我这就起程。」
宇宙用凯斯咪围巾绕紧他脖子,坐车到康华尔途中,宏子热度退下,可是肚子饥饿,同宇宙说:「想吃粥」,宇宙笑眯眯取出一只暖壶,打开,是香喷喷白粥。
宏子惊喜,「你从何处弄到?」
「你睡着时我向酒店厨房找来白米小锅慢慢熬成。」
「谢谢你宇宙。」
「不客气。」
到达康华尔,他精神好许多,反而是宇宙,忙了整个旅程,有点憔悴。
这次庄家欣婚礼借一家乡庄旅馆举行,宇宙立刻租了房间让宏子休息。
宏子说:「再做些粥。」
宇宙到厨房找到鸡腿,除皮切骨,煮了锅鸡粥,又添碟油菜,可惜没有蚝油。
这次,宏子吃了许多。
他吁出一口气,方才知道身边有人是多么幸福。
转过头去,看到阳光下的宇宙正忙着把礼服自行李箱中取出,脸色有点苍白,细结皮肤半透明,姿势额外温驯。
都不像张宇宙了。
以往的晶光呢,她眼眸里黑瞳瞳的反映去了何处?
她帮他穿上礼服。
他问:「纽子还扣得上吗?」
「略紧一些,可能胖了三磅。」
「不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