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疯狂-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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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龙接着钱,半晌说道:“事成之后给我什么样的奖励?”
康道阳拉住马超龙的手,说道:“凭我们的关系,你不应该有任何担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事成与不成,我都会感谢你的!”
11。
开往省城去的普快列车像一个久病不愈的老人,走一阵停一阵。沿途上上下下的人不知道哪有这么多,列车似乎有点不堪重负。
马超龙靠窗坐着,他紧闭着嘴唇,默默注视着车窗外闪过的秋天原野的景象,想着心事。
坐在马超龙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捧着一份报纸,一边看,一边议论着。
“嗯,你看。海星市又出了新鲜事,成人可以上大学,还半工半读。”
“海星市什么都走在全国的前面,引得各地的孔雀和乌鸦都往那里飞,据说已有几十万人涌到了海星市。”
“可不是嘛,我们单位就有好几个技术人员跑到那里去了!”
“那边就注重能力,重视文凭……呃,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列车到了一个小站。
马超龙对面的那两个年轻人提着行李向车门走去。
马超龙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追上那两个年轻人:“请问,你们刚才说招成人学生的是海星市哪所大学?”
对方瞪眼望了一眼马超龙,说:“您这年纪还想上大学?”说着就把一张报纸扔给马超龙:“他自己去看吧。”两人随着人流下车去了。
马超龙拿着报纸回到座位上。
12。
省委大院坐落在关南市区中心的一条繁华商业街附近,马超龙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那里。在大门口,他被持枪警卫叫祝“同志,我是东江农机厂的,有事要见文玉涛副书记。”马超龙向警卫人员递过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
警卫看了一眼马超龙的证件,要他在来访人员登记表上登记,问他:“你事先预约了吗?”
“没有,我是刚下的火车。”
“请你等一下,我用电话帮你联系。”警卫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喂,我是值班室,有一位东江市来的马超龙要见文副书记,让不让他进来?……哦,好的!”
警卫放下电话,对马超龙说:“同志,文副书记正在开会,没有时间会客,您请回吧!”
马超龙执拗地要进去:“让我进去吧,我跟文书记是老熟人。”
警卫伸手拦住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马超龙:“你知道我跟文书记是什么关系吗?”
警卫:“什么关系都不行!”
马超龙见警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才背起旅行包,瞪眼往省委大院里望了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13。
马超龙闷闷不乐地离开省委大院,徒步往前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望着繁忙的车辆,匆匆的人流,和街道两旁装饰得千姿百态的商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马超龙独自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脸色灰暗。他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从衣袋里拿出来那份单位开具的介绍信,把它撕成碎片,一扬手狠狠地向身后用力抛撒。
马上就有一位臂上戴着红袖箍的老年人走了过来,拦住马超龙。他从手里撕下一张罚款单,递到马超龙的面前,说道:“同志,你违章了,罚款伍元!”
马超龙莫明其妙地说:“见鬼了,我违什么章呵?”
老年人指着路面上的纸屑说:“你乱扔纸屑了,该不该罚?”
马超龙狡辩道:“谁说是我扔的?我说是你扔的呢!”他说着就往前走。
老年人一把扯住马超龙的衣袖,愤愤地说:“你这位同志,扔了纸屑还想抵赖?态度不好,加罚伍元。”他又撕下一张罚款单。
他们的周围已聚集了一圈围观者,有人在指指点点地指责马超龙。
一名交警走了过来。
马超龙见势不妙,很不情愿地拿出十块钱,塞到老年人手里,挤出人群,飞快地走过马路对面去了。
老年人仍不服气地嚷道:“哼,什么态度?这种人就得治一治!”
14。
省委副书记文玉涛家那间简朴却很宽敞的客厅内,摆着一套旧沙发和一张玻璃面板的茶几,茶几上放了一只大玻璃水缸,几条红黑相杂的金鱼在里面悠闲地游动。夕阳的光辉正从落地窗照进来,室内因而有了一种温馨宁静的氛围。
丁桂兰和大女儿文静坐在木质沙发上说着话,这位原省民政厅长虽然已经年过花甲,精神却依然矍铄,不失老干风范。她剥着一个桔子,关切地问女儿:“静儿,你好几个月没有回来看看,我和你爸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呢。是不是奶牛场遇到什么麻烦了?”
文静点着头:“有几头种牛病了,我几乎天天都守在牧场上,直到种牛病好为止,忙乎了好一阵子!”
丁桂兰把桔子递到女儿的手里:“我和你爸都不赞成你下海经商,以免让人家说三道四的。我看你还是把牧场转出去,依然回国土局算了!”
文静接着桔子,说:“妈,你又来了!我又不是依赖你们的关系经商,我靠自己的能力,这有什么好说的?”
“别人不会这样看,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
这时,文静的丈夫卢俊祥一手端着一碗菜,从厨房进入饭厅,他腰上系着一条花布围兜儿,样子很滑稽。
丁桂兰对卢俊祥招着手说:“俊祥,让王姨去弄就行了,你来歇会儿吧!”
卢俊祥用围兜搓着手,笑笑:“我只是给王姨打下手,没干什么。”
文静也笑着说:“孝敬丈母娘,干也是应该的!”
丁桂兰拍着文静的手臂道:“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门外响起一阵轿车的鸣笛声,不一会儿门边响起了脚步。
文静连忙跑过去开门:“爸,您回来啦!”
文玉涛乐哈哈地走进屋子,看着文静:“嗯,好长时间不见你的踪影,我准备去刊登寻人广告了!”
文静搀扶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爸,您好吧?”
文玉涛用手捋了捋灰白的头发,看看老伴,又看看女儿:“好!你爸好着啦!”
卢俊祥走了过来,叫了声“爸”,便在沙发上坐下了。
文玉涛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对丁桂兰说:“今天听秘书说,东江市的马超龙来找过我,我在开会,没有见他!”
文静吃了一惊,失声地:“马超龙!他人呢?”
文玉涛:“走了!”
王姨过来招呼大家吃饭。
一家人向饭厅走去,只有文静仍坐在原处发呆。
卢俊祥返回去抚着她的肩膀,她才猛然醒悟过来。扭头冲卢俊祥笑了笑,起身走向饭厅。
15。
入夜,卢俊祥驾车在市区街道上行驶着,文静坐在他旁边,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光不时射入车窗,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投下一些斑驳的光影。
卢俊祥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文静,你爸说的那个马超龙,跟你们家好像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他究竟是什么人?”
文静的眉毛跳了一下,她把脸扭向一边:“噢,他是我在东江时的校友。俊祥,能不能稍微开快一点?我好困,只想睡觉。”
卢俊祥扭过头去看一眼文静,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向前驶去。
16。
回到家里,文静洗了个热水澡,便上床睡了。卢俊祥走进自己的小画室,站在新近创作准备送往北京参展的一幅题为《甘泉》的油画前端详了一阵子,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书。
这是一套在那时还不多见的,装饰得十分典雅的复式住宅。每个房间的四壁都画着以大自然为主题的不同季节、不同艺术情调的巨幅油画:客厅的墙壁上是夏日海滩的图案,正面墙上是一块巨大的玻璃镜框,里面是一幅大海日出的图画;书房里的墙壁饰以深远而辽阔的秋天的草原;卧室的墙壁则是生机盎然的亚热带原始森林的景色。这一切都是卢俊祥的手笔。
夜色深沉。文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丈夫卢俊祥侧身躺在她身旁,已经睡着了。
文静轻轻坐起来,斜倚在床头靠背上。她凝视着窗外夜空的星星,一幕幕往事自尘封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1。
一九六八年是个火热的年代。
地处湘南的东江市也于一夜之间成立了一大批造反组织,文静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毫无例外地卷进了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之中。她渴望着像同学们那样戴上红袖箍,去声讨当时被认为属于毒草和牛鬼蛇神的一切“封、资、修”思想,但是她自己的父母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人们不能接受这样家庭出身的子女进入到纯洁的革命队伍中来,除非他(她)们与自己的家庭和有问题的亲属划清了界线。因此,文静时常感到很矛盾,她不能像旁人所要求的那样去背叛她的父母,他们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偶像,他们就是过去时代的革命和进步的像征。
只有校友马超龙理解她的苦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接近她,并且吸收她为自己那个造反组织的成员。马超龙的行为动机,当然包含成年男女所常有的那种被称作爱情的成份,尽管文静起初并不明白。
2。
枯草倒伏,土地干裂的田野,田垅里还堆着隔年留下的灰色腐烂的稻草。
在通往市区去的一条柏油马路上,行进着一支举着标语牌和红旗的群众游行队伍。马路两旁也站满了人群,与马路相连的几条小路上还有一队一队的群众向这边汇集。无数的拳头在不停地挥舞起落,游行队伍激情满怀地跟随着一个腰束皮带的女红卫兵呼喊着口号:“打倒走资派!”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在这支行进的激动的人流中,头扎两根小辫,年约十八、九岁的文静正慌乱地拨开人群,在寻找着什么,她的眼睛大而黑。此刻,这双美丽的明眸里,充满了焦急与恐怖。
“马超龙,马超龙!”文静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叫喊着。
她扳着一个手持红白双色木棒的男青年的手臂,问道:“康道阳,你看见马超龙没有?”
康道阳抬手指了指前面,便撇下文静,大步朝前走去了。
3。
潮水般的人流呼喊着口号,涌向位于市中心的露天体育常体育场内有一个用木板临时搭建而成的主席台,悬挂在主席台两边木柱上的两只高音喇叭,正以激昂的声调震响着。
主席台上,二十岁左右的东江市风雷造反兵团司令马超龙,腰间宽皮带里斜插着两支左轮手枪,他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话。
“红卫兵战友们,革命的同志们,‘四海翻腾云水路,五洲震荡风雷激’……”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便回过头去。看见校友文静在台下焦急地对他招手。
马超龙中止了讲话,几步奔过去,问道:“什么事?”
文静哭泣地说:“学院系统的造反派正在我家抄家,他们要抓走我爸爸,你们快去救救他吧,他是参加过长征的老干部,是革命的啊!”
马超龙神情严肃地望了望文静,对身边的康道阳说:“康副司令,我目前走不开,你带几个人到文书记家去,先把他带到我们的司令部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批斗革命老干部!”
康道阳一轮棍棒,答了声“是”,便带着二十几个人,跟随着文静,向地委大院走去。
4。
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