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草-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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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杰哥很想念她吧。虽然你不说，可是，从你第一次来公园坐着抽烟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些缭绕散开的烟雾里，缠绕着的，是你对她的思念。”
“小雪，回家吧。”
我站起来，往回家的方向走。夏雨雪不再说话，站起来，跟着我。
“不是要你跟着我，小雪，我的意思是，你回你自己家吧。”
我看见夏雨雪眼里有泪光闪烁。她沉默，看着我。我到底是为什么把她带进了我的生活呢？我一直一个人过，一个人等姐姐醒来。我的生活，不应该有姐姐以外的人涉入。
我没有理睬夏雨雪。孩子，你还年轻，过几天你就会回到你原来的生活轨道，忘记我的。如果一直让你留在我那里，你不去上学，你的爸爸妈妈该多担心啊。为了一份突然萌生的爱意而毁掉自己一生的幸福，是很傻的行为。况且，可爱的孩子，我不爱你。
夏雨雪没有走。
我不回头看。今后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吧，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等待姐姐。虽然有人在家做好饭菜等我回家的感觉很温暖，但，我不想让自己在没有姐姐的时候感到幸福。
我回了家。
没有人给我开门。
饭桌上没有冒着热气的饭菜。
没有人笑着对我说：“欢迎回家。”
我突然觉得寂寞。恶狠狠的寂寞。姐姐，怎么办，我寂寞了，怎么办？姐姐，为什么还不醒来呢？姐姐，我想念你，姐姐，求你了，快回来吧。姐姐，姐姐，姐姐。窗外夕阳金色的余晖落进房间。我想起夏雨雪第一天来我家时，我和她一起站在窗下看夕阳。现在，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那一轮落日，红得像血一样。沉甸甸的往下坠。天边一片金灿灿，我眼看着那一轮残阳渐渐沉下去，沉下去，被高楼大厦挡住最后一丝光亮。那些金色的云霞顿时失却了光彩，变成了一层层的暮霭。最靠近地平线的一层是黛青色，然后是玫瑰灰，然后是浅浅的紫色，然后是灰蓝色，最后是一片深深的深深的深蓝。一钩弯月吊在半空，几粒星子烁烁的闪。
这就是夜晚了吗。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姐姐也曾陪我看过夕阳和夜色。姐姐的白色裙子在夜晚也仍然很亮。我跟着那一抹温柔的白色亮光就不会迷路。
我回到我的卧室里，重重的倒在床上。点燃一支烟。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燃烧的烟头那一点星星的火光。姐姐，夏雨雪说的没错，我抽烟的时候，那些缭绕的烟雾里，缠绕着的，只有对姐姐的思念。
烟燃尽了。我睡不着。
姐姐，你怎么能一睡那么久都不醒呢？你看我，现在根本就睡不着啊。如果像小时候一样，姐姐在床边陪我，为我弹琴，我肯定会很快进入梦乡的。姐姐，一定是你把我的睡眠都抢走了，所以你睡不醒，我睡不着。
姐姐，其实我多么希望这几天在家里为我做饭，等我回家的人是姐姐。
姐姐，你看，我等你等到现在，为了你，连夏雨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也被我赶走。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还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呢？我的手机，24小时开着，其实知道手机号的人只有姐姐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我叫他们一有你的消息就马上通知我，可是，姐姐，这个手机从来没有响起过。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间里时光流逝得悄声无息。我突然担心起夏雨雪来。我把她一个人丢在公园里，她回家了吗？万一她在外面遇到坏人了怎么办？我应该送她回家才对的啊，怎么能就那样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外面呢！
我立刻翻身下床，拿上钥匙，朝公园奔去。
大约已经是半夜了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夜店的霓虹灯妖冶得像盘丝洞的妖精。公园离我家不远，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公园那么远。跑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到？
到了黑灯瞎火的公园，我大声叫着夏雨雪的名字。往那条长椅的位置走。晚上的公园有点吓人，那些白天看起来优美漂亮的植物，到了晚上全部变成了幢幢的鬼影，公园里安静得像坟墓一样，我越往里走越觉得毛骨悚然。
终于在暗淡的月光下找到了那条长椅。一个少女的身影，孤单凄清的坐在长椅上。
“小雪。”我叫她。
少女转过头来。看见我。月光倏地变得明亮起来。她慢慢的站起来，漂亮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那样悲伤的看着我，我突然狠狠的心疼起来。
“小雪，对不起。”我走过去，抱住她在我怀里：“小雪，我以后再也不赶你走了，对不起。”
少女的身体渐渐失去力量，她在我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拎着那个购物袋，里面装着我买给她的裙子。我把她抱起来，她真轻啊，仿佛没有重量一样。我抱着她回到家，小心的将她放在我的床上。她还是那么甜美的睡着。孩子啊，为什么坐在公园不回家呢？如果我晚上不去找你，你怎么办？
夏雨雪睡得很沉，脸色红彤彤的。我忽然有不好的感觉。我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很烫。是啊，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在晚上的公园坐了大半夜，不着凉才怪。她根本不是在我怀里睡着了，她是晕倒在我怀里了才对。而我居然傻乎乎的现在才发现。
我拎了一条冷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又去厨房熬粥。等天亮了就带她去医院打针吧。
折腾了一夜。天终于亮了。我在夏雨雪的床前守了一夜。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我，就微笑起来，那么美丽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责怪我害她生病。我端来熬好的粥，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小雪，吃完粥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好不好？都是季杰哥不好，害你生病了。”
“不用了，季杰哥。我马上就会好的，不用去医院。”夏雨雪笑着说，她的精神看起来的确好了很多。我略微放心了一点。
“小雪，我今天还得上班，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我下午会早点回来。”
夏雨雪乖顺的点头。这么乖巧柔弱的女孩子，我怎么忍心赶她走啊。
安置好夏雨雪之后，我回到店里。因为一夜没睡，精神很不好。但是还是要好好工作才行啊。如果不好好工作，就赚不到钱付姐姐在医院高额的医疗和看护费用了。
下午回到家，夏雨雪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仿佛根本没生过病一样。
饭桌上又有了冒着热气的饭菜。
家里又有人笑着对我说“欢迎回家”。
吃完饭也有人陪我闲聊。一起刷碗，一起收拾房间。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惬意。一般的新婚夫妇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吧。可惜夏雨雪不是我的女孩。我好好珍惜这样的生活，是因为我知道这样温暖幸福的日子总是要结束的。
快乐的时光过得格外快。我买给夏雨雪的衣服越来越多，夏天的连衣裙，秋天的长袖上衣，转眼就到了冬天了。可是我对夏雨雪仍然一无所知。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在任何媒体上看到和夏雨雪相似的寻人启示，没有人来寻找她。难道她真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就这样失踪了也没有任何人为她担心着急吗？如果她真的没有家，那么她真的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疑问，但，现在的生活毕竟很美满。我并不想去打破它。如果夏雨雪自己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去问她。对我而言，了解夏雨雪并不是重要的事，只有等姐姐才最重要。
第四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也越来越习惯有夏雨雪陪伴的生活。唯一使我无法理解的是，除了每个星期四我从医院看望姐姐回来的晚上，我是安然在沙发上睡一整晚以外，其他日子里，晚上我都是在沙发上入睡的，可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我却总是在卧室的床上醒来。我也问过夏雨雪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只是笑着说：“因为我喜欢和季杰哥一起睡嘛。”
又是星期四，已经12月了，这个星期四碰巧是平安夜。我买了一束玫瑰去医院看望姐姐。姐姐依然熟睡着，躺在床上。呼吸声轻得几乎要消失不见。
姐姐，我来看你了。姐姐，我买了玫瑰送给你哦，今天是平安夜，这是你在医院度过的第8个平安夜了，姐姐。你是8年前的夏天住进医院的，睡了8年，还没睡够吗，姐姐？
姐姐，我10岁那年夏天，你站在门口对我说“欢迎回家”的样子，我到现在也没有忘记。那个时候的你多么可爱。你摘院子里成熟的葡萄给我吃。你弹琴给我听。你教我做麻烦的数学题。姐姐，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姐姐。
姐姐，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要你照顾的孩子了，我已经23岁了哦，姐姐，你也已经24岁了，冬天过去，明年的春天到来的时候，你就要过25岁的生日了，姐姐。我帮你庆祝25岁生日吧，姐姐，所以，你要赶快醒过来哦。
姐姐，你真的好美哦。别人都说爱睡觉的女孩子皮肤好。是真的呢。姐姐的皮肤白净光滑，像丝缎一样。姐姐，你穿白色裙子的样子真的好美，我一直是看着你穿白色裙子的。你那些漂亮的白色丝绸裙子，我都好好的帮你保存着，虽然它们当中有一些可能已经小了，你穿不得了，可是，你穿它们的样子，真的美丽得像女神一样。姐姐。
姐姐，不用害怕了，过去那些可怕的事都结束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等你。姐姐。
姐姐，已经过了8年了，爸爸妈妈一定在天堂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一定已经原谅我们了，姐姐。
姐姐，现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可以过幸福的日子，没有人打扰我们，也没有人指责我们。姐姐。
“季先生，探望时间已经过了，您下次再来吧！”护士小姐的声音响起。
“小姐，今晚我想在这里呆一个晚上，可以吗？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来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会不给我这点面子吧？”
“这……我帮您跟今晚值班的医生说一声，看他怎么说，好吗？”护士小姐说完就出去了。
过了会儿，医生来到病房。我跟他打招呼，他坐在病床边，和颜悦色的对我说：“季先生把季洁小姐托付给我们医院已经8年了，我们当然信任您，今晚是平安夜，您想在这里陪季洁小姐吧？这个当然没问题，只要您不惊扰其他病人休息就可以了。不过，今天难得您有时间，我想和您谈谈季洁小姐的病情。”
“季洁的病情？医生，您是说，她能好转吗？”
“季先生，事实上，像季小姐这样已经昏迷8年的植物人，醒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但是，最近我们的看护说，季小姐的动物性神经有恢复的迹象。”
“这么说，她真的有可能醒过来？”我激动不已。
“的确有可能苏醒，但是，您知道，季小姐当年是因为服用药物以及脑部创伤而导致神经损伤的，所以，即使经过8年的恢复，她的神经元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数量水平，而且，由于大脑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她的大脑皮层，有些损伤是永久性的。”
“医生，您简单点说，我不是学医的，术语太多我听不大明白。”我急切的只想知道结果。
“简单的说，就是，季小姐即使醒过来，也有可能失去大部分记忆。她可能连您是谁也想不起来。最近兄弟医院有过类似的病例，车祸后昏睡7年的病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却不认识自己的家人。”
“……”
“季先生，我知道这个结果对您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觉得早点告诉您，让您有个心理准备会比较好。”
“医生，那么，您告诉我，她醒来后，还有没有可能在修养一段时间后再恢复记忆呢？”
“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