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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部勾画民族心灵的史诗:百年恩公河-第40章

小说: 一部勾画民族心灵的史诗:百年恩公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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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主任很快被人送往乡里救治了。善后的人从他后堂的地板上,发现一块呈三角状的模糊血肉,一看便知是钻探过一批女子口腔的罪恶之舌。
另外还从龙主任的公文包里找到两份县里的红头文件,上面盖着镇革委的朱红印章,内容是让恩公祠村准备两份发言材料届时出席县里的表彰大会。其中一份文件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的决定”,另一份是“关于表彰恩公祠村长吕卫民的决定”。

第108节:卷九 狗子(1)

46.公元20世纪70年代中
狗子
老家一带称监狱为“号子”。狗子被推进号子时,天幕已沉沉落下。就在铁栅门开启的那会儿,号顶还趴着一盏红蚂虾样的灯,这是狗子初进号子的第一印象。他还未及通览号子内的一切时,“啪”的一响红蚂虾隐去了,扑来的漆黑一下子埋蔽他,紧接着是雨点般倾泻而来的拳脚、耳光。狗子开始如一只旋转的陀螺儿,片刻即成了东倒西歪的晕鸡,强撑几分钟后便如一截木桩重重倒下,没有了知觉。
狗子没经过这阵势,当然也不曾领教这“见面礼”的厉害。这见面礼有如古时的“杀威棒”,犯人一到发配地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但这一般都是狱卒所为,目的是勒索一些小费。而时下的见面礼却是犯人们彼此相残,心态也驳杂纷呈、不一而足,有的是为了讨好“狱头儿”,有的是以强凌弱,有的是为了发泄自己来时“吃礼”的郁闷,这叫“还礼”。而狱头儿则为了地位不受侵犯,因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旦填进来一个更硬的更横的更不要命的,这一号儿疆域就面临着改朝换代。为此一有新犯,狱头儿便会率领全号“将士”,先来一个下马威,旨在从精神上制服对方,使之成为顺民。
狗子醒来时,觉得脸上迸溅着一只水龙头儿,闭眼尝尝味儿,不仅臊且腥且酸。他一激灵坐起。
号内轰然爆响狂笑。这时,头顶已再现了那只红蚂虾。狗子认准边尿边乐者的额头,斜着一条不浅的刀疤。
早餐是一个馒头与半碗萝卜菜。狗子端在手上,还来不及朝嘴里填就被人顺手牵了羊去,狗子认准牵者是一个小眼眯。小眼眯冲狗子阴阴一乐便倒球般地出手了,经过几双手的传递,很快落入那刀疤的手里。
刀疤掳去了狗子唯一的馒头及大部的菜,之后将碗丢到一只臭鞋里,示意狗子去取。
狗子晃晃悠悠地过去,猛地伸手舞扎两下便“定”牢了刀疤。
刀疤哇哇喊叫,就是抬不起胳膊伸不出腿。
刀疤的几位铁哥们儿见状蜂拥而上。狗子清楚场面小展不开拳脚,亦用点穴法先处理了为首的小眼眯,随之迅即出手,两下一个,眨眼工夫便处理了一堆。
狗子也不理睬刀疤这几个铁哥们儿的求饶,走到面孔扭曲成麻花儿的刀疤跟前,潇洒地掏出家伙瞄准刀疤的嘴一阵猛浇,刀疤无从闪躲又闭气不得,只好咕咕噜噜猛咽。狗子眼见灌得差不多快翻白眼了,才收起家伙。
刀疤那几个铁哥们儿也都疼痛难忍乱喊大哥饶命,狗子掐花儿般逐一通疏了他们的穴。他们活络了筋骨后,立马跪伏在狗子面前捣蒜样磕头,软软地成了一堆堆稀泥。狗子指指刀疤说:“你们都过去啐他!”
这几个铁哥们儿也不铁了,小眼眯领头儿依次过去照着刀疤的脸痰哪鼻涕哪一通乱啐……
胜为王侯败者贼,狗子成了狱头儿。他占了刀疤的铺位,此处独居一隅,通风且宽敞。刀疤也成了一摊稀泥,在磕破了额头再三表示决不敢妄想“复辟”之后,狗子让他睡在门口的放尿桶处。
闲极无聊,狗子就对这一帮杂鱼挨边儿过堂。刀疤犯的是强奸罪,其余的有与之同罪的,也有抢劫杀人的、小偷小摸的……
小眼眯是别门撬锁的“专家”,再大的锁、再保险的锁,也经不住他一摸。狗子平素最恨的就是这些社会渣滓。狗子在他们坦白交代以后,总要大吼一声:“你他妈是人吗?畜生!”然后责令他们自打耳光,标准是颊部青肿嘴角流血。谁要是不合乎标准就有人上来帮助,直到“达标”为止。
这天,杂鱼们众星捧月地围着狗子,一致请求他讲讲犯案经过。
狗子说:“我跟你们这帮杂鱼可不是一路人。一个他妈的镇办主任掂着鸡巴头子乱戳。我兄弟水牛当兵在外,这个王八蛋竟敢钻我兄弟的空子,我把他给劁了,蛋子儿喂了狗,叫他再也伸不出鸡巴戳球不成。”
杂鱼们捧腹大乐,夸狗子义气称狗子是当代大侠,对狗子更加顶礼膜拜。
时值伏天,号子内饱和汗臭屁臭,到了晚间再添上燥闷,也就成了蒸笼。没有电扇,杂鱼们自行设计了“土电扇”,就是人拉床单抖风。狱头儿一向都享受这个。两条床单夹着抖,徐来轻风,柔和且均匀。杂鱼们三班倒,轮换作业,不舍昼夜。
狗子开始还有些迟疑,后来想想这帮杂鱼们的多端罪恶,让他们出出痛汗也不为过,于是消受起来也就心安理得。
是夜,轮小眼眯“值班”。临睡时,狗子说:“今晚格外闷,你小子别偷懒。”

第109节:卷九 狗子(2)

黎明时分,正酣睡的狗子突然被小眼眯摇醒:“头儿头儿!不好啦!地震啦!”
狗子一激灵坐起,觉出了天地在颤抖。
号内齐呼乱叫神哭鬼嚎的,一下子炸了庙。
刀疤说:“逃吧头儿!咱顶上可是水泥板哪,落下来可就……”
小眼眯说:“要不就来不及了。”
狗子心如明镜,知道一出去这帮杂鱼就鸟兽散了,就说:“快喊管教吧。”
此刻,小眼眯已经把大锁摸开了,“哐当”一声推开铁栅门,杂鱼们如洪水泻出。
也就在这一刹那,天开始猛烈旋转,地开始剧烈摇荡,随之是倾盆大雨,墙坍屋塌,四周一片隆隆爆响,如声声惊天巨雷。
这座监狱遂为一堆瓦砾废墟。
刀疤大叫一声:“人不赦天赦,跑吧弟兄们!”
果然一呼百应,杂鱼们顿作鸟兽散。
狗子高喊数声,也没拦住。此刻杂鱼们尽顾奔逃,谁还会置他的话于心上?狗子没有走,他绕着废墟转了两圈儿,扒了一会儿掀了一会儿,手出血了掌磨破了,但收效甚微。或断裂或未断裂的水泥板,都是一个人力所不及的。
面对废墟,狗子万般无奈。
这时天已大亮,雨稍停,却有洪水至。
狗子居高望去,只见洪水由西向东呼啸翻卷,滚滚如同从天上而来。废墟的四周迅速汪起了水,水位上升的速度惊得狗子咋舌,他料定是西边十几里外的白龟山水库出事了,只好拔腿离去。
狗子沿恩公河堤,朝恩公祠方向狂奔。天上雨水,地下洪水,一线堤路膏油一样滑。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跤子,磕得他头青脸肿浑身是伤,可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他牵挂着乡亲,巴不得三脚两步就跨回恩公祠。然而,他这个愿望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个阻力是一道数十米宽的大决口,将洪流滚滚的恩公河拦腰断为两截。滔滔洪水从决口处奔腾而出,跳跃起数米高的浪头,直朝“锅底”里倒。
这个锅底就是莲花村,距恩公祠村三十多里。
狗子抹一把障眼的雨水,脸前仍一片雨雾蒙蒙,堤下一箭之地的莲花村,除了高处的树梢依稀可见外,业已汇入白茫茫水域。狗子不由愕然,莲花村与恩公祠的乡亲一样,虔诚供奉“恩公”的心愿就是逃避水患。而此时被乡亲们世代膜拜的恩公哪里去了?是迁徙了?还是睡死了?
风吼、雨鸣、浪响,还有房倒屋塌的轰隆声,与乡亲们的呼喊哭叫混为一团,石头块子似的朝狗子劈头砸来。
狗子扑入水中,奋力劈水朝并未养育他的莲花村游去。
地震开始时,莲花村还处在酣睡之中,不坚固的土屋草房一晃即塌,随之又是陡来的洪水覆盖,这一下可把村民们折腾苦了。数十人死于非命,浮尸东流。还有几十名行将死于非命的老少孺妇,他们有的伏在摇摇欲坠的房顶呼救,有的死死抱着树杈儿哭叫……
狗子如浪里白条,一个又一个地把他们朝保命岗拖。
他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救出了六十八位村民。
当最后一对母女被他推到保命岗时,因力不能支,他被一个浪头压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
这位母亲是莲花村的村长何凤,女儿叫海莲。
狗子的尸体是在洪水退后才发现的,其实并没冲多远就被一道田埂挡住了。有人说是他太留恋家乡的土地了,家乡的土地也舍不了他。
狗子的墓地选在恩公河堤畔,这里从早到晚可以聆听轻鸣的河水,因为狗子爱动,是耐不住寂寞的。这里还有一株陈年老柳,可以给狗子遮遮烈日与阴雨。这是我和水牛的提议。想起孩提时我们赤条条地在此洗澡纳凉嬉戏,我与水牛就止不住满腮泪流。
送葬那天,恩公祠室空街静,都出来为狗子送葬。
寄居保命岗的莲花村人,全部出动,为狗子披麻戴孝。何凤亲自扶灵,海莲身着重孝,充当孝子。
莲花山、恩公河一片孝白。
就在葬礼进入高潮时,一辆发出刺耳警笛声的囚车呼啸而至,一个“大盖帽”跳下车,咋咋呼呼地问:“海狗子在不在?海狗子在不在?”
此人手里拎着一副明晃晃的铐子。


第四部分

第110节:卷十 何凤(1)

卷 十
47.公元20世纪50年代中
何凤
“人头”是莲花山一带的非官方职称,也就是大伙心目中的领头人。能得到这个绰号的大都是有胆有识的男性。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是很难博得这个尊称的,但也非绝对,位于恩公河畔的莲花村,就出了个妇道“人头”。
何凤是莲花村的闺女,因长着一双精精灵灵的鸳鸯眼,爹娘就给她起了个乳名叫鸳鸯。她辈分高,孩童时村里的爷们儿都唤她鸳鸯姑。她十三岁就卖给恩公祠村海狸子当童养媳。十九岁那年,海狸子殇了,接着公婆又相继病故。有人说她是“霹雳火”命,再让她住下去,海狸子沾亲带故的也都会被“妨”死。她性格率直,听不进刺挠眼儿话,吃不下眼角食,更容不得背地戳戳捣捣。不等海狸子的堂弟海鸭子来轰,她就一咬牙两跺脚,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回到了莲花村。
半年后女儿出生,取名海莲。
母女俩相依为命,打发着孤寂的岁月。
何凤的俊秀,在恩公河流域是出了名的。虽然拉扯个小海莲,日子过得艰难,但一拨一拨的媒婆儿仍踏破门槛儿。
在俺们老家一带,对说媒牵线之举还有一个说辞,就是“吃鲤鱼”。给谁说媒,就是想吃谁的鲤鱼。谁知何凤的这条鲤鱼不好吃,非但有刺,而且是扎嘴的乱刺,张嘴者必挨扎。“我是霹雳火,这家人不害怕都被烧死烧焦?!”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打发走了多少媒人媒婆。
何顺不理会“霹雳火烧死烧焦”之说。他在县城喝过三年墨水,沾了村里识字人少的光,顶了个记工员的帽儿,大小也算个官儿,便自命不凡,官气十足,不干具体活儿不说,一肚子两肋巴净是花花点子,一门心思算计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女人们恨透了他,可又拿他没办法。
他清楚带刺的花香,就对周身是刺的何凤倍感兴趣,常常挖空心思地接近她,厚着脸皮套近乎。
这天,他隔着会计室的窗户看到她远远走来,忙掏出小圆镜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通身照了个遍,又吐口唾沫抿了抿头发,抻了抻衬衫,演习着面部表情。自我感觉十分不错了,便正襟危坐,静候佳人。
她推门而入,笑眯眯地把工分本呈上。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本子,喜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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