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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长地久-第26章

小说: 天长地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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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个时候你不必这样面面俱到。”



她笑,可是白痴也看得出她的笑容如此惨淡。



这样好,这样明敏这样可爱的女子,竟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咬着牙,忽然对那两个警察说:“希望法律真的公正。”



何真知握握我的手,对他们说:“走吧。”



触手仍温,她的身形已和警车一起离开。我蹲下来,说不出的疲倦,说不出的绝望。



身边有人也蹲下来,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一一,一一,你放心,真知不会有事的,她没做过,不会有事。你放心,有我在。”是钱安平的声音,坚定而稳重。



是,何真知绝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可是,就算她没事,今日所遭受的,今日以后在那里所遭受的,一切的一切,怎么样才能洗得掉?怎么样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生命中的印迹是永远永远无法抹去的啊。



这样的悲愤冤屈侮辱还有,恐惧。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三年前。



我照例去罗见的小屋帮他打扫卫生。先拆洗被套床单,再去衣柜里搜穿过的外套,然后分门别类放到洗衣机里洗。以前是拿到我家洗的,后来嫌麻烦,我就把我的全自动洗衣机搬到他家,自己买了一个小小的半自动,这样他的日常衣服可以扔到洗衣机里让它自己洗。但男孩子就是男孩子,所以我每隔半个月就会去帮他大清洗一次。



我一边洗一边同罗见聊天,他趴在换干净的被子上夸张地抽鼻子:“太阳香啊,好大的太阳香啊。”我知道他在嘲笑我,我太喜欢晒被子,但罗见总觉得晒过的被子太过燥热。我把甩干水的衣刷飞过去,正打中他的头,他哈哈大笑。



他很久没有这样大笑了。



半年前我自外地流浪回来,随之罗见为生母外祖父送终回来,然后我巧遇周常委,考进公务员,这半年来罗见一直都不再开朗。我也知道这段时间罗见并没做什么好事,他仍然和以前的那帮哥们混在一处,我不能说什么,那也是我的哥们,见到了面仍然嘻嘻哈哈,有时候我还会同小义比赛开锁,虽然心境已完全不同,但就是和他们在一起,我才会真正完全放松无拘无束。



有时候我会悲哀地想,也许那才应该是我的人生,我不是玉,我只是瓦,永远只是瓦吧。虽然我已经努力地努力地在做一块玉。



这半年,罗见没有提起过他的父亲和父亲一家半个字。



我知道他心里的痛和恨,所以我也不提。在之前罗见虽然和父亲感情淡淡,但有时还是会回去,比如有些节日。



我跟罗见说:“我见到罗识。”罗见静了一静,眉眼一挑:“罗一一你真是扫兴。”我说:“罗识跟你很象。”罗见不说话,过一会儿说:“罗一一,我想去看奶奶。”我不经意地答:“好啊,明天吧,今天有些晚了。”我们经常有事没事跑去奶奶墓地坐一坐,一起聊聊天。



我说:“罗见,其实这些年来我想了好多,我想奶奶除了希望我们好好的,她一定还很希望你和二叔和好。”罗见的眼睛竖起来,我马上自我检讨:“是,我现在太妇人之仁。”罗见没被我逗笑,他嘿嘿冷笑两声:“罗一一,如果是你,你只会狠过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温良恭俭让的背后是什么。”我承认:“你不是不知道,说别人向来比较容易。”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样?不不,我绝对不会原谅二叔,绝对不会!



罗见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和他一起笑起来。



就在那个时候,有人敲门。



罗见租住的是一个大院中的两排面对面平房的一间,罗见这间的门背对大院正门,我去开门的时候罗见正站在后窗看洗衣机在窗外排出的水,后窗的窗玻璃可以印出门口来人的样子。



来的人是警察,两个警察,他们问:“罗见是住在这里吗?”



我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张大嘴问:“你们找罗见干什么?”然后只听到后窗玻璃啪地碎掉,再是双脚落地的声音,接着是飞快奔跑的脚步声。



门前的警察反应非常之快,没答理我转身便往脚步声处追去。



我无意识地跑到排房后,在大院门口,就在离大院门口不远处,那两个五大三粗的警察,还有一个中等身量的,他们三个人把罗见按倒在地。



罗见的身体呈不规则扭曲状趴在地上挣扎,可是他的背部和大腿被他们用膝盖抵住,其中一个警察拼命地用手把罗见的头往地上摁,拼命地摁。罗见的嘴被磨出了血,然后,他们抓住罗见的手用手拷拷住,再把他拎起来,一人一边按住他的肩往门外的警车走去。



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痛彻心扉地记住。我生命中最爱的人,最爱我的人,这样屈辱地、毫无尊严地被按在地上,被拎起来,被扔进车里。



我的心叫我忘掉这铁锈一般生涩磨折灵魂的悲苦记忆,可是就象魔鬼附身,最难堪最羞辱最刺心的记忆永远会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放再重放。



他们上了车,我只会轻轻地叫:“罗见。”



罗见似乎听到,他努力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去找二叔。那幢华丽大宅已经是二叔搬的第四次家,我只来过两次。



二婶开的门,她厌烦地对我说:“你二叔不在,有什么事快说,我要赶着出门。”



我盯着她:“二叔在哪里?”



她闭着嘴,冷冷地不说话。我大吼:“二叔在哪里?罗见出了事!二叔在哪里?!”



她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罗见为什么出事?”



我说:“你知道?你知道也不让二叔帮他?原来你真是蛇蝎心肠的毒妇啊。”她变了变脸色,昂着头冷笑:“你最好自己去弄清楚事情再做主张,骂我?你骂我还骂得少了?我只当你没家教在放屁。”



我再度敲开她家的门时,心里已经带着一丝悲苦和无望。



在公安局我问清楚了原由。罗见偷走二叔的十几万巨款,在被二婶和二叔发现的时候,执刀砍伤了二叔,刀伤两处,一处见骨。二叔现在医院。



我看着二婶的脸,问:“二叔在哪家医院?”



二婶冷冷地说:“你二叔让我告诉你,你不用去找他,他不会见你,他也不会帮罗见。我还要告诉你的是,罗见偷的不止是这十几万,他前前后后来偷过好几次,加起来总有二十几万。不过我们不会告诉公安局,你知道惯偷处刑是不一样的。”她要关门。



我顶住门,大声说:“这里的钱,罗见也有份!”



二婶松手,冷笑着说:“这钱是你二叔赚回来的,我都不敢说有份,罗见有份?你要扮演泼妇尽管请便,我没空答理你。”



我看着她的脸,这张美丽而冷酷的脸,我慢慢地跪下来:“二婶,我求求你,罗见就算再坏,他也是二叔的儿子,他以前恨你们,可是从来也没有来惹过你们,这次,是真的有原因的,你知不知道,他妈妈不久前病死了,没有钱,患癌症死的。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你劝一下二叔,放过罗见,不要告罗见好不好?他要是坐了牢,一辈子都毁掉了,我求你,二婶,你告诉我二叔在哪里,让我去求他。以前是我们错,你……”



我的话没有说完,她重重地关上了门,门后是她冷冷的声音:“真是能屈能伸啊,别跟我来这一套。”



我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在车道的树荫下,我看到载着罗识的奥迪轻快驶进,我的恨意自顶及蹱:二叔,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踏入二叔家一步。



我坐在何真知对面,这里和监狱不同,桌子没有那么宽,我伸长手就可以触到她的。



我说:“按照你的要求,我们没有通知伯父伯母。但是好象你有一个朋友是你公司在家乡的总公司的,她通知了你几个朋友,他们今天会来。”



何真知想了想,微微笑道:“是她。”然后看着我:“你也不避嫌,跑到这里来。”



我勉强笑了笑:“我又不是税务局的。再说,你还让我领发还的东西呢,怎么避?”



她有些抱歉:“我真是没想周到。”



我盯着她:“何真知,你不必事事想得那样周全好不好?你再摆出这种忍辱负重的样子给谁看呢,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人,就不怕我拍桌子骂人?”



她倒笑出声来:“罗一一,你倒是摆个泼妇款给我瞧瞧?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惜还不具备泼妇气质,能力有限。”



我不理她,一一告诉她说:“钱安平,不,骆荒和叶华在想办法,你那个财务部经理方面,需要找到突破口,你的存折虽然没有进帐,但在他那里有四个月前、六个月前和一年前开的三张定期存单,用的是你的名字。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还有,陆鹏好象有门路,他跟我说他也会尽力,叫你放心。”



何真知一怔:“陆鹏?”



我说:“是啊。他就跟我哥一样,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陆鹏很有能耐的,他这个人,很有说服力,很聪明也很有人缘。你知道他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可是谁知道他一回来,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这么多朋友,看得我眼花缭乱。”



何真知看着我:“他很爱护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一直在想,如果陆鹏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们,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轻声说:“罗一一,你要一直生活在过去吗?”



我看着她:“不是我要生活在过去,是过去一直都在我周围。罗见现在还在牢里,夏为春……,你不知道夏为春是谁吧?”我苦笑,“兜兜转转,他和罗见又在一起了。是夏为春教会我和罗见打拳打人,是他一直保护我们,也是他带我们到处去,而我,我不停地问他爱不爱我爱不爱我,问了那么多年,问得我都以为这已经天长地久了。他却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个别人,是我曾经最要好最信任的好朋友。而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最终,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来来去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忘掉这一切,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会站在人群外面了,只知道站在一旁看着所有的事情,就算是做梦,我也永远都只会让自己做旁观的那个人。所有的恨和爱,都停留在以前。现在的,再也没有办法触动我。”



何真知伸过手来,我抬起头,看到她安静地看着我,听到她轻声说:“罗一一,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都是一个敢爱敢恨敢骂敢打,对一切都不肯掩饰不肯虚与委蛇的人,你总是把自己的感情和爱憎直接地表达出来,不顾一切,不怕天不怕地,做了就承担,没做绝不认,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你知道吗,你是很多人的理想,特别是我的理想。”



我摇头:“有时候,承担的不止我一个人。”



她微笑:“他们爱你。”



我看着她的笑容,慢慢伸出手,和她的握住。



我知道,我知道从这个时候起,也许我们还是不会无话不谈,但从这个时候起,我们真正地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我忽然醒悟过来:“不是应该我在安慰你吗?”



她忍俊不禁,笑出来:“你好象不太会安慰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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