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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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掉断剑,蹂身上前,却见'魔尸'朝最近的数名武官扑去,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被撕成碎片,内脏肠子流了一地。那'魔尸'蹲下来,抓着地上的肉块就往嘴里送,见此情景,两名女武官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众人更是如被施了定身术,骇然僵立,一片死气沉沉中只余啃咬咀嚼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尸吃人,玄影不是没见过,但从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让他从背脊凉到心底。手下二十名武官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面对'魔尸',竟如俎上肉,未及守上半式,便被轻而易举地拆骨分尸,这股蛮力非同小可,不管是被逮住还是被轰上一拳,都注定死路一条,虽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仍止不住浑身冒冷汗。他令其余武官退出战圈,右手食指中指并竖,运气于指尖,迅速戳穿双肩,颈中,正胸,左右腹肋六处皮肉,气封穴位,不让血流出,汇集血气于丹田,然后缓缓接近'魔尸',走不到十步,便见其丢下手中残肉,头往这边一扭,未见起身,身形便晃至眼前。玄影亮出白虎镜相对,'魔尸'被镜光照面,动作倏尔缓慢下来,玄影趁机头一底,从他的手臂下钻过去,绕到背后。
见此招奏效,玄影心下暗喜,先前在想白虎镜既然能将阴阳两气转为天地灵气,又能使'魔尸'沉眠百年之久,纵然其效力不能重复二次,但其灵气多少能起到牵制作用,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不敢随便乱试,眼下被迫无奈,只好死马当活马来医,却正如他所愿。见'魔尸'又返身逼来,玄影便以此法一照一闪。但如此来回数番,不知是白虎镜中的灵气减弱,还是'魔尸'渐渐适应灵光的照射,动作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狂猛,闪避之间,玄影身上又添几道抓痕,处在这危急当口,他也管不得体气尚未聚满,摊掌于白虎镜面,吸收其中灵力汇集于丹田,瞬时觉得体内真气暴涨,他见机不可失,将白虎镜揣回怀中的同时取出一纸白符,自行解开止血穴道,将丹田之气顺着脉路朝六处创口推动,只见六道血柱从伤处涌出,朝符纸汇去。白符纳入血气,转瞬泛出红光,玄影将符纸抛到上空,双掌一合,喝道,'狱道血龙缚!'一道红光破符直出,以破竹之势斜射向'魔尸'。
血气中的生命力混合白虎镜中的灵气,其威能非肉躯能挡,但本该穿身而过,交织成笼的红光,却在刺入'魔尸'胸口后化为一滩血水洒下。血龙缚咒法虽未能完成,但却已达到初始目的,即破其皮肉。'魔尸'被红光刺入之后,出现短暂的尸僵,玄影立即以手刃割开左掌心,飞身上前,覆掌按其胸上,创口相对,血咒成败与否皆看此一举,他以气将热血逼入'魔尸'体内,却惊觉在血气流失的同时又有一股寒气从伤口钻入,顺着经络侵入四肢百骸,玄影不知其故,只感到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如被炙火灼烧,一会儿又如置身冰窖,五脏六腑像被无数虫蚁啃噬,体内真气乱窜,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暗红的筋脉暴起,皮下似有异物缓缓蠕动。玄影被眼中所见异状吓到,本能地想收手,掌心却被一股强气吸住,怎么也抽离不开。
这时,'魔尸'突然伸手扳住他的双肩,玄影心头一惊,抬眼看他张口露出血渍斑驳的利牙,俯下身来,动作虽然缓慢,但此刻,他却是连动也动不得一下,根本闪避不开。感觉牙尖即将陷肉而入,颈项传来的刺痛令玄影灵光乍现,右手猛然向上推开'魔尸'
的脸,在他又压下来时,头一偏,张嘴噙住其双唇。僵尸食人无非是为了血肉中的阳气,而吸取阳气并不是只有这一途可行,尸是不知,需靠人主动,口渡阳气即是一法,虽有气尽人亡的危险,却是玄影唯一能生还的契机,他愿意博命一试。
果然,抓住肩头的双手慢慢放轻力道,得到阳气源头的'魔尸'疯狂地吸吮,贪婪无度,欲将面前阳体的精气吸干殆尽。玄影只觉得生命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泻出,眼前一片模糊,脑中昏昏沉沉,再也没办法思考,他强压晕眩的感觉,从怀中掏出以自己鲜血为墨所书成的控符,轻轻按上'魔尸'的前额,眼前一黑,瞬时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再度清醒,等着他的,是一片举目皆非的未来。只因血咒所致,浮动在体周的异样气流化开最外层表皮,如蛇蜕一般,又如历经一次脱胎换骨,终日附着在面上的假皮也随之剥落,露出本来面目,他不明白众人何以拿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没想到降服'魔尸',凯旋而归,得到的赏赐竟是如同废棋一般被弃,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映在白虎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离宫之前,他自御尸库带出'魔尸',存着满心疑惑,依七岁那年的印象探得密道暗门,进入当初被施洗面礼的暗堂,寻到的却是师傅以命为他换得的一条生路,以及书册中的一纸文规道破真相――尊生双子,天兆不祥,双凤争位,必生祸乱,双凤归一,得保天下,长为人皇,幼为人影,皇不相离,影不现世,明暗交辉,影销形灭。
原来从一出世,他便被抛弃,虽生犹死,存在于尘世中的,只是别人脚下一道暗影。被革去玄影一职,被驱出皇城,影便不再是影,这样的抛弃,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然而漫漫长途无尽期,何日方休?直到旧梦逝去才发现,梦醒过后的现实也不过是另一场梦的开始。
经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没有初醒时的朦胧,明亮透澈如一潭清泉,只见她偏过头,看到伫立在床前的'尸五爷',微微一笑,视线胶着在没有符纸遮掩的面庞上,如隔百世未见,入了神一般,紧紧盯住不放,轻启双唇,柔声道,'好久不见,五爷。'似在自语又似是一种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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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五爷'身未动,低头对向经年,动作十分缓慢。经年盯着他的脸细细观察,发现那张面孔虽然依旧冷漠麻木,但眼神却同往日的凝滞截然不同,更非初遇时的狂暴,而是另一种平静而温暖的感觉。
看到那双眼瞳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经年心头一喜,豁然坐起身来,正要开口,刚说了个'我'字,就被一个大嗓门儿打断,'你醒了!'同时一道灰影'刷'一下窜到床头,经年定睛一看,可不是卢怀任么!只见他俯身,双手撑在床沿,将脸凑近,急急问道,'小妹子,你觉得咋样儿?还有没有哪边儿疼那边儿痒?'
经年突然觉得泄气,但见到卢怀任后,旧梦方醒时那份云里雾里的眩晕总算是褪得一丝不剩。她抬头看上去,端顶角梁相连的莲花壁上刻满梵文,凸出于壁外的雕塑描绘的场景乃是森罗殿前血池狱施受刑罚,这种壁刻为'阎王寺'独有。经年越过'尸五爷'看向他身后,果然见还情端坐在圆桌边上,满脸微笑地望着自己。
卢怀任见经年不说话,眼神游移,不由焦虑万分,心想,'莫不是受伤太重,变傻了吧?'忙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急道,'小妹子,小妹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吧?'经年叹了口气,'卢大哥,您再挥,我就真要晕得认不出您大人了。'说罢还拿拇指食指捏捏自己的眉心穴。卢怀任听她话中俏皮逗趣不改,登时松了口气,直起身子道,'妹子,你可真把大哥吓死了,身上给开了几个大洞,我真怕你就这么睡着睡着睡过去咧!'
经年本来只挂记'尸五爷'脱了咒符会变成什么样,倒忘了自己受重创的事,此时被他这么一提才记起来,但说来也奇怪,照常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岂是睡一觉就能痊愈的?不死已是奇迹中的奇迹,可她方才起身之时却没有察觉丝毫疼痛或不适之感。经年低头,见自己已换了身干净的僧衣,伸手按向胸口,那本该是最致命的伤,如今这一按却没有按在伤处的感觉,只触到硬梆梆的一片,似裹了厚厚一层绷带。她正自觉得奇怪,又听卢怀任关切道,'妹子?可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经年试着催动真气,却意外发现体内脉流畅顺异常,宛若数湾清流自心肺舒展至四肢,人顿时如腾在云霄之上轻松自在,功力更似比原先增长数倍,她缓缓收气,见卢怀任忧心忡忡的大脸在面前摇过来晃过去,忙安抚道,'卢大哥甭担心,经年现在好得很,不痛也不痒。'
卢怀任狐疑地瞅着她上下打量,'看起来是够面色红润,但怎么说身体也被凿出几个大口子,才睡了两天一夜,哪有那么快痊愈的?'又喃喃自语,'要真是这样,那小家伙还真神了。'经年听到他的蚊子哼,不解问道,'什么小家伙?'卢怀任一愣,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妹子?你不知道?'见她一脸迷惑,当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接着咋呼,'哎哎,你竟然会不晓得,生死大事儿啊!当时我看你真被穿心而过,根本就没啥指望活了,谁知道你胸口是破了一个大洞,那小心肝却还好好的呐。'
经年听他说什么'小心肝',觉得挺逗,勉强压下笑意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大哥,你就甭吊我胃口啦。'卢怀任搔了搔后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叙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让到床边上,看向还情,'嘿,要我这粗人鸡猫子鬼叫没问题,要我好好生生说事情……呃,可就难咯,叫那位姑娘大夫说给你听吧,也是她告诉我的。'
经年看向还情,只见她笑容不变,慢声细语,'你甫被带来,七感俱丧,重伤三处,犹以左胸为最,致命一击洞穿前心后背,本该立毙,但你方有气息,我便检视伤势,却见一团白絮状的灵气裹缚在心脏周遭,并顺着经脉来回流动,因为灵气和体气相互交融,促使伤处皮肉超常生长,加快伤口愈合。'
听到这里,经年心头一动,'你说灵气?难道是……'还情点了点头,'正是灵蛇将其自身灵力放出护心,才未使其受损。'经年忙问,'那它呢?现在怎样?'当时被刑天手穿心口之时,白虎镜被顶了出来,她还担心镜中灵蛇会遭牵连受难,哪料它竟然会为保护自己脱镜而出,感动之余不免担心,因它受灵气浸体为时不久,释放过多灵气不仅会折损修为,甚至会危及性命。
还情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回道,'它无恙,只是灵气耗尽,回归原身。'经年一时哑然,自己予它一命多少带着利用之心,哪想这小蛇竟是至情至性,危急关头不离不弃,甚至拼力护持,想当初,为了释出被食之人的灵魂,不意带出气卵,多年修行功亏一篑,为了早日恢复灵力才迫于无奈潜入白虎镜中,而今,白虎镜已被夺,没有灵体,这般变故,经年自觉于心有愧。
还情看出她的心思,柔声抚慰,'灵蛇有意,只为报不杀之恩,只为你关爱之情,你无需自责,它耗力过度,已入休眠状态,我将它暂置灵台以净水供养,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元气,灵体得失尚有转圜余地,在此之前,你大可不必挂怀。'听她所言,小蛇似乎还有机会重得仙身,经年这才放下心来,对还情微一颔首,'有劳了。'眼神却不由自主,直往'尸五爷'那块儿飘去。
打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后,经年就不断思索是谁送她到这儿来的。卢怀任与他们在风花谷失散,并没有一同前往阎王寺,更不知道还情与他们之前的一段交流。玄影,殿下和诸葛守不见踪影,自然也不关他们的事,当然更不可能是自己脚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