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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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五指轻轻摩挲,思索了一会儿,道,'穆御官,我寻你并非为了'尸五爷',也不是非要架着你回朝面圣。'经年见他表情严肃,并不似在打诳语糊弄她,便问,'那又是为了什么?'殿下打开折扇遮住口鼻,眼里狡黠一闪而逝,'你甫入宫时并未自曝家史,就算御册里有体征画像的记载,毕竟是本朝初年的旧事,但偏就有人指定跟在你身边的就是当年被私带出宫的'尸五爷',你可知那是何人?'他不正面给出答案,说了这一番文不对题的话来,倒是勾起经年几分好奇,皇上道出往事之时她只认为是五爷太过招眼,虽无缘得见他在御册上的英姿,但以此形貌,必叫人过目不忘,她只以为皇上熟读朝史,必对这一段有所了解,再翻看御册,认出五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自不会隐瞒,难道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般?经年将当时的情况在心中过了一遍,问道,'经年驽钝,还请殿下提点。'殿下摇了摇扇子,离开护栏来回踱步,'能随时翻看御册的除了皇上就只有负责编写御册,分派僵尸的大臣,你说那人是谁?'经年一愣,恍悟道,'御官统领元天师!'殿下顿步,一个旋身面对她,折扇收起往前一点,'没错!就是他!向父皇谏言收回'尸五爷',要拿你问罪的也是他!'经年奇怪了,她与此人形同陌路,宫里也就见过三五次,连话也没说过一句,怎么尽要跟她过不去,于是道,'难不成我无意中得罪了他老人家?经年可真给弄糊涂了!'殿下看了她一眼,把视线移到她身旁的'尸五爷'身上,'穆御官有所不知,他曾索讨'尸五爷'为己用,那时你刚入朝不久,父皇颇为看重,不想惹得你生出二心便将这事拖下了,经百年而形不变的僵尸极为稀有,据说'尸五爷'生前练就一身无人能及的好本领,无怪乎元天师想据为己用。'凡做尸官的,谁不想要一具好行头,不管是经年的上辈还是她自己,不也把'尸五爷'霸在身边。
经年呆站了会儿,在宫里的一年中,虽没什么机会碰上元天师,但回头再想想,每次见面时他都目光怪异地瞅着五爷猛瞧,觊觎五爷的人多了,还曾有人拿全部家当跟她换来着,哪知那老头会为此找她麻烦?想着想着不禁怨怪起来,只见她偏头看向'尸五爷',气鼓鼓地道,'都是五爷太讨人喜欢,改明儿经年缝个布袋将您套起来驮着走算啦!'说完还轻捶了他一下,待看到殿下错愕的面孔时才咳了一声,恢复懒洋洋的表情,趴在栏上打了个呵欠,一手托着脸侧,横着脑袋朝他看去,似笑非笑道,'殿下,从您那番话听来,经年觉不出其他的,只觉得你来找我八成和那元天师脱不了干系,就经年那点见闻也晓得那家伙拥立三皇子继任王位,恰恰与您不对盘。'殿下笑着摇了摇头,淡道,'我虽为长子却终日碌碌无为,三弟镇内乱讨外敌,屡建奇功,就算日后被立为太子也是无可厚非。'经年抿抿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对他那番言论不发表任何见地,只道,'殿下,你就别跟经年绕了,直说了吧,想要我做什么呢?'听她问得这般直白,殿下也收起调侃之心,将原本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深入主题的说辞吞回肚中,开门见山道,'我要除掉那头毒虫,穆御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他这主意,经年早料了个七八成准,却不动声色地反问,'殿下要除掉……元天师?这又是为了什么?'殿下想请她帮忙,自然是有问必答,'父皇年老多病,曾一度卧床不起,经元天师奉上一枚灵药服食,突地精神大振,此后又从他口中得知炼丹以保不死之事,不禁大为神往,依他所言大兴道观以炼灵丹,近来已到痴迷的地步,对元天师言听计从,表面上龙位在座,暗里却是那老贼掌握实权,皇不为皇,不问朝政,难镇朝纲,若不早日拔去毒牙,难保本朝江山!''殿下,先不论你心思是否真如口中说得那般,就说那元天师既然大权在握,朝中官臣不全倒向他一边儿去了,连皇上都听他的,就算你贵为大皇子,要动他怕也难如登天吧。''不能明来那就暗办!'殿下紧握扇柄,指节咯咯作响,眼里透着狠绝的杀意。
经年扇扇手,连道,'不成不成,殿下,你不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而是打算让经年替你背黑锅吧!'用自己的人来做这事太冒险,万一露了迹,一扯线准扯到主子身上,而她私逃在外,又是入朝不久的新官,最适合拿来充当借刀杀人的那把利刃,就算被捉住抖出主使者,到时来个死不承认顺便降一道诬蔑毁谤的罪下来,也不至落人口实,确是妙哉!可经年不是傻子,这种赔本生意她可不做,再者也是不愿插手宫里的争权夺势,免得徒粘一身腥。
殿下也不恼她拒绝,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亮在她眼前,'你可知这是什么?'见她不甚在意,笑笑接了下去,'历朝历代可都在上面了,我私携一本出宫,正是建朝元年到光明五年之间的史记,你上辈被降罪驱逐的事也记于此本之中,你不想将这段往事一笔勾销吗?'在他的观念里,祖上是罪人必会令后代引以为耻,他想以此作筹码,换作一般人多少会有所动心,但经年的想法却与常人不同,只见她张口一笑,似乎被他逗乐了般,'上辈是上辈,经年是经年,就算那事是我本人干的又如何,记在上面我不会少块肉,不记在上面我也不会多块肉,横竖是做过了,况且经年没觉得那算犯了啥罪,殿下,您这招对我不管用啊!'这回殿下倒是愣住了,本以为她至少会考虑考虑,岂料她竟回得这么干脆,让他接下来劝说诱哄的话也没得戏唱了,脑中飞转,盘算着其他可行的法子,想了半天竟是毫无头绪,慌乱之间突然浮现出她双眼泛泪的面容,心神一荡,回想方才她那般激烈的反映,突生一计,也不知行不行得通,但此刻也容不得半点忧疑,便走近两步与'尸五爷'面对面,'穆御官,我看你对它颇为重视,虽我现在还不便有所作为,但若你帮了我这次,等继位后便将记下'尸五爷'的那本御册交予你处置,从此它便与皇室再无瓜葛,这是我给你的承诺,若是你不信便罢了!'经年浅笑,想他前面才说过把王位让给三皇子也无可厚非,现下却谈到继位后的事,当真口是心非,这样一个人立下的承诺怎能叫人信服?但她的确不情愿御册里记着个五爷,把那御册偷来抢来毁尸灭迹到底不如这准皇子承诺的那般得人心,当然,若他那个承诺不假的话,倒真是能吊起她些许兴趣。
'殿下,口说无凭,你想让我信你,不做点什么实质的出来怕是不好吧。'她笑嘻嘻地道,显得有些赖皮。
殿下扇子一合,当即举起右手对天立下毒誓,'苍天在上,皇土为证,穆御官助我铲除奸贼,我则赐发御册,若有虚言,必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他神情坚毅,眸光诚挚,看到经年眼底,无不心惊,都忘了出言阻止,愣了半天才讪讪道,'谁要你发这些毒誓,只要白纸黑字写个清楚,盖上你的玉印不就得了……'这么一誓发下来倒叫她骑虎难下。
殿下垂手走回栏前斜倚在上面,'我只想让你知道,这番寻你而来并非恶意,虽需借你之手,却决计不会陷你与危险之中,若这毒誓还不够,别说白纸黑字,叫我这条命放在你手里也心甘情愿。'他斜眼凝望,语调柔和得仿若江面暖风,经年偏头与他对望,被那眼神盯得心惊肉跳,又听他低笑一声,越过自己往后面望,'你那五爷,真叫人羡慕得紧,若他是个大活人,我便是连一点空子都钻不进啊……'就现在这样也让他看得够难受了,他心里暗暗嘲笑自己跟具死尸争风吃醋。
经年的心往下沉了沉,'殿下,你……'说了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殿下望着她的眼,神情切切地问道,'穆御官,我对你……'还未说完便叫她打断,'殿下,经年不敢高攀!'经年不躲不闪,直视他的眼睛,殿下被她看得心头一凉,默了良久才问,'穆御官……可是另有意中人?'见她闭口不语,抬眼看了看城门口,'是……玄影护卫?'在朝一年,她虽逢人便笑,却是客套生疏,独独对玄影抱有另一番关怀,不得不叫他心疑。
经年愣了愣,跟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只见玄影站在城墙边上,笔挺的站姿有如苍松一般,任风吹雨打依旧屹立不动。她望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低眼看着鞋面,轻声反问,'如果我说是呢?'殿下乍闻她这么说,心头一震,支支吾吾道,'如……如果……是……我……'他语不成句,一会儿看看玄影,一会儿偏头看看经年,实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经年心下有些不忍,忙道,'别想了,跟玄影无关,经年心里从没装过什么人。'殿下面露喜色,只听她接着道,'以前没有,日后也不会有,我没想过这些事也不愿去想,殿下,天下花儿多得是,你就别把心思耗在经年身上了。'她转身看江面,摆出不想多谈的姿态,殿下也就顺着她的意换了个话题,眼里却闪着熠熠光彩,炯亮地不似寻常,'穆御官,我的请求……你考虑清楚了么?'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脸。经年虽然没看他却也能感觉出那两道灼灼的视线,心里暗叹连连,神情却能保持一如既往的优哉,'您毒誓都发了,我能不答应么?'被她这么一说,殿下自是喜不胜收,当下展颜欢笑。经年却在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想的时候突然思绪一顿,开口问道,'这事有多少人知道?'殿下回道,'就你我与玄影三人。'虽然属下众多,唯玄影最得他信任,因而凡事都不会刻意隐瞒。
'那道士呢?遣走么?'殿下却摇了摇头,'我这番出来,途中多遭遇埋伏,想来必是那老贼有所警觉,趁他我出宫之际,准备先下手为强,多一个人同行少一分危险。'经年觉得这话也挺有道理,便道,'那,卢怀任也一起跟着总没坏处。''卢怀任?'殿下听到这陌生名字先是一愣,转瞬即想起来是谁,从荒山下来的回城途中曾与他聊了几句,知道了他是怎么和经年他们遇上的,听经年言语之间对他颇有好感,心里微微泛酸,问道,'他能派上用场吗?别到时只会拖累大家。'经年微微一笑,瞪大眼睛瞟向他,'别小看那卢大哥,他可不比道爷差!'会使封魂术的人决非等闲之辈,那大哥平日里一副良民模样,也是深藏不露的好手。
=*。*= ///^。^///待三人回到客栈已近黄昏,殿下便叫店家整了桌饭菜招呼卢怀任和诸葛守,在饭桌上只说遇上麻烦事前来寻好友相助,那卢怀任虽与几人相识不久,却是特重义气,听他问起自己愿不愿随行一口就应了下来。之后他入得诸葛守房里与其私谈又是另一番说辞,除将经年如何进宫又为何出宫的事情经过挑挑拣拣道了一遍,与'尸五爷'相关的旧事只字未提,只说是奉旨接她回朝续任官职。当诸葛守问及为何邀不想干的人同行时便以想拉拢他为自己办事打发了过去。
在殿下与诸葛守说事的时候,经年正在自个儿房里打理宝贝行头,只见'尸五爷'端坐在桌前,着件白绢的长衫,外衣袍单在另一张凳上,散发披肩,经年就站在他身后为他梳头。
'五爷,您说经年是不是不该趟这浑水?'她一手沿发根处捧着,另一手轻插木梳顺着拉到发尾,边说边做,动作甚是轻柔,'哎……要单单只是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