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底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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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晚上，八点二十五分，林小旋踏上了去大同的火车，上车后，她迅速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顿好后，从包里拿出那本还未看完的小说，靠近车窗坐了下来。对面的男生从她手中拿过那本小说看了两眼，又还给了她，好像说了什么，她毫无兴致地与那男生攀谈了几句，谈话的内容也索然无味，也谈不出什么味道来，于是她漫不经心地向车窗外幽幽的夜色望了过去，那男生也只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林小旋虽然觉得旅行是乏味的，也是辛苦的，但今天她的情绪仿佛很好。前不久，她在咖啡屋里邂逅了罗天宏，他仿佛给她平淡似水的生活搅起了一点点的涟漪来，罗天娇的美丽身影又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个叫厉风的老师也给她留下一个初步的好印象。这一连串的人物仿佛使她平静的生活变得生动起来。
她打开小说，最初有些车轮隆隆转动时的声响使她无法读下去，但后来火车走了一段路后，她逐渐适应了，便开始一字一句地读着那本英国文学家福尔斯的英文原版小说《捕蝶者》。书中描写到：男主人公弗雷德里克·克利格是一个捕蝶爱好者，收集各种蝴蝶标本。他出身卑微，但却爱上了一个富裕家庭的姑娘，一个漂亮的大学艺术系学生米兰·格雷。他像捕蝶一样，把她绑架、囚禁在地下室里，用中彩票获得的巨款来为她购买各种女人喜爱的东西，以博取她的欢心。格雷酷爱的不是金钱和物质，而是个人的独立和自由，以及新鲜的空气，明媚的阳光和大自然的景色。当她失去这一切时，她的生命便枯萎了，她最后终于死去。克利格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如同一只失去生命的美丽蝴蝶。
读着小说，林小旋想到读小说的人和小说里的人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当读到某一个人物时，书外的人仿佛也过上了书中人物的生活似的。当她读到女主人公被一个捕蝶者所绑架时，仿佛觉得自己就是格雷，她的情绪时常会随着小说里的人物命运起伏波动着。忽然，她放下书本，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在重温着和许远航初次相见时的每一个细节，一幕一幕的图像在她脑中闪过，她回想起在那个冬天的生日宴会上，当她第一眼看见许远航时就被他那独特的气质和风度所打动，然后是他机智幽默的谈吐和他那见到她时瞬间里流露出的惊叹而含情的眼神。随后，她又想起了许远航为了讨好汪丽雯而精心设置的晚宴，也许至今汪丽雯还不明白他良苦的用意。想到这里，她独自偷偷地笑了起来。随后她挪动了一下疲惫的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又拿起书继续读了下去。
火车吼叫着缓缓地前行，车窗外一片黑暗，天地仿佛在旋转着，刷刷刷地把那夜色的图像一片片地甩在后面。夜深了，车厢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暗淡，她此刻已辨不清火车开往的方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于是她合上书，躺下来将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准备睡了。不远处传来几个同学大吼大叫的声音：管上！管上！红桃K……看来他们是准备大战一宿到天亮。
厉风一直在辗转反侧整整一夜未眠，对面的张鸣浩不停地发出呼噜呼噜甜美的鼾声，给他的失眠配上了和谐的小曲。厉风是一个单身男人，曾在最美好的年华去了云南农村插队，在那里呆了七八年，七十年代末他考上了美院，八十年代中期他去了法国留学，如今又回到了美院当起了教师，他现在的生活可谓是平稳而安宁。
第28节：她很像一个人
清晨里，天光依然未褪，城市还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火车缓缓地开进了大同站，林小旋走下火车，站在月台上，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环顾着灯火闪烁的站台，望着来来往往拎着大包小裹，搬上搬下，正在忙碌的旅客们。
厉风刚刚走下车来，他虽一夜未眠，但他来到站台上时却忽然有了一种好心情，早晨清爽的空气使他的心境变得格外舒坦，这是很久以来没有的感觉。他站在车厢旁，正在等他的学生们下车来，他用心在数着他带着的十几个留学生，一个、两个、三个……当他数到第十四个时，黑暗中一个女生从他的身边飘然走过，他愣神地看了她半天，随后，只见那女生背上了双肩包急匆匆地走到队伍的前面去了。厉风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她的步态，她好像掉过头来向后看了一眼，又一转身向前走去。随即，厉风向留学生们交代了一下，然后来到张鸣浩面前，他问道：〃喂！张鸣浩，前边那个女生，她叫什么？〃
张鸣浩扶了扶近视眼镜，向厉风指的那个女生望了过去，然后说：〃林小旋啊！我班的。〃那意思里似乎是说厉风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走出站台，此时，天还没亮，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马路上没有什么声响，偶尔开过一两辆车后，随后又安静下来。当他们的队伍来到市内时，天已渐渐亮了起来，终于看清了这座城市的风貌。仿佛是一对夜行的人，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天亮了，才看出说了一夜话的人原来长得是这个模样。
这时天已天亮了，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面孔。厉风的眼睛还在追随着前面背着红色双肩包的那个女生——林小旋。
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开往五台山的大巴士。林小旋先上了车坐在了最后面，等厉风最后一个上车时只能坐在最前面。厉风回过头去远远地看了看她，她此刻正跟一个女生聊着天，她微笑的模样，虽是远远的一瞥，但瞬间里他的心变得欢快起来，他的潜意识里仿佛明白了今天早晨莫名其妙的好心情的由来，他想起有人说过，早上的好心情是一天好运的开始。她还在和颜悦色地和那女生聊着什么，她微笑时仿佛注意到他了，又仿佛没在意，其实厉风早就看出她很像一个人，一个曾经多么熟悉的形象，而如今她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她仿佛又瞥见他，但瞬间又过去了。厉风转过身来，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他四十二年的生命长河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十五年前，夏季的一个夜晚，一辆开往山西农村的大卡车上，坐着美院一个班的学生，他们是去山村里写生，车在盘山道上飞快地行驶着，同学们过于疲劳有的已在车里睡着了。这时卡车疾速转弯，只听一声惨叫声，划破沉静的夜空，一个女生刹那间被甩出了车厢外，随即掉入了山涧中，一场事故发生了……那女生正是厉风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初恋情人——罗天娇。然而，十五年过去了，他仿佛还像昨天一样清晰地记着她，她的音容笑貌一直都在他的脑海中晃动着，从未减弱过，仿佛他每一天的生活里都有她的影子出现过。为此，他至今孑然一身，他想终生不再娶妻，因为他还无法忘记她。
车子开到了五台山脚下。厉风走下车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中午十二点一刻钟。厉风向学生们大声地喊话道：〃喂！同学们请不要乱走，要跟上队伍，千万别走失了。走吧！上山吧！〃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座山上有几座寺院，里面烧香拜佛还挺红火的，一般来此地参观的人都要烧一炷香，再拜一拜菩萨，然后抽签算命，听说还很灵验的，有算得准的，回头还有人来还愿呢！
林小旋和同学们一起爬上了山顶。此时，她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她舒缓过来，当她直起身来时，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笑盈盈地向她走了过来，他问道：〃你是林小旋吗？〃
林小旋定神看了看他，一位素不相识的男人，他身材较高，体态匀称，肤色略显白皙，慈眉善目，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着内容，下颌长着淡淡的黑色胡须，上身穿了一件淡咖啡色的土布夹克衫，下身穿了一条米白色休闲裤，颈上挂着一个带有长镜头的尼康相机。一眼看去，他身上仿佛透出一股悠然淡逸的风韵。这人是谁？接着她不太客气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男人的目光透着和蔼和温情，他还在看着她而微笑着，他又说：〃我会算，我有特异功能。〃
厉风回答着林小旋的问话，心里暗自地感叹道：天底下竟有这样一对相像的女人，真是太相像了，同时也在想罗天娇死时正是她这个年龄，二十四岁，林小旋也恰好是二十四岁，不到二十五岁的年龄。此刻厉风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里，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他恍惚中好像走进了十五年前那个时空里，他想着罗天娇妩媚端庄的容颜与眼前这个女学生是多么的相似，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应该是林小旋脸上少了几分忧郁，看得出来她生活得很幸福，她同罗天娇一样都是既美丽又智慧的女孩。林小旋此刻被厉风瞧得有几分不自然，她惊奇地问道：〃你是我们一起的？〃
〃是又怎么样？你说我是谁？〃厉风说。
他还在微笑着，林小旋想，他是不是厉风？但厉风不认识我啊？林小旋有点急了，忙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叫厉风，是美院的老师，刚下火车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独特，我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你，我向学生们打听你的名字，是他们告诉我的，就是这么知道的。〃
林小旋一听是厉风，心里想，正想找他呢！他却自己找上门来了，于是她一反刚才有些生硬的态度，变得格外的热情起来，她向厉风伸出手来，厉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在看着她。林小旋也仿佛是受他的感染似的也随他一起笑了起来。她说：〃你好！久闻您的大名，早就想拜见您，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认识了您，真是太荣幸了。〃
第29节：有关佛教的问题
〃我以前在美院怎么没见过你呀？〃厉风说。
〃我一个无名小辈，您怎么会注意我呢？我也是学美术的，正在美院深造呢！〃林小旋落落大方地说。
林小旋本想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可她转念一想，还不能急。于是她和厉风边走边聊起来，她找到了一个话题，随即向厉风请教道：〃您对这五台山了解多少？您对佛教有研究吗？〃也许是林小旋找对了话题，他们的谈话顿时像开了闸门的河道，河水缓缓地流淌出来。厉风开始用他那浑厚而标准的语音，在给林小旋讲着有关佛教的问题。
厉风说：〃我对佛教十分感兴趣，对道教也略知一二。佛教能够解决人类心灵中的痛苦，如对生的迷惘及死亡的空虚。在释迦牟尼看来，人生是一大苦聚，那么佛教的任务就是使人如何能从苦聚中彻底地解脱出来。就像是一个中箭的人，不是研究箭的结构问题，而是要研究如何治病救人，佛教就是研究如何治病救人的。佛教讲究缘，有…十二缘起…的学说，它把人生分为十二阶段，及其前后间的因果关系…十二缘起…把生命现象分析为从无名到老死共十二个环节，…十二缘起…说，是源出于《阿含》的经典，依次为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爱、取、有、生、老死，合称…十二缘起。这十二因缘环环相扣，衔接连属，其中由名色为缘起六处，六处就指的是…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由六处引起触，即反应，由触为缘引起感觉，再由感觉为缘引起爱，由爱为缘引起固执的追求，由取为缘引起存在，由缘引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