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无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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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小姐的一颦一笑仍是这般的真切,历历在目。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年在花会上第一次与她相遇。她穿着墨色的衫子,白玉似的手上捧着株黑色的曼佗罗,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透着股难以描摹的狡黠。那时她才不过十三岁,但在他眼里却是如此的摄人心魄。没多久,他便委身于溟月山庄,成了南宫老庄主手下的一名清客。
然而南宫小姐,那个视天下男子为浊物的少女又怎会对他青睐有加?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是对于一个痴情之人来说,这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日子就这么渐渐地流逝着,直到有一天,小姐身边多了一个姓公孙的男子。她是那么热切而又痛苦地爱恋着公孙。甚至,甚至为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是一种多么强烈的爱,就如同盆中黑色的曼佗罗,尽情绽放之后便枯萎,衰竭了……
每当想起这些,墨丹石的心就仿佛刀割一般,止不住的生疼。
只听菁儿又道:“那年公孙姑爷刚娶了新夫人不久,府里便传出小姐……小姐与先生有私情……唉,那会儿小姐心里的苦我明白,她对姑爷的情我也是决计相信的。可是,我就不懂为何,为何她宁可死不向老爷说清楚。”
墨丹石苦笑道:“她那倔强的性儿又怎会主动向人解释,又或许……”他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心道:或许她早已抱了必死之心,想借情郎之手来了结自己的性命,结束这段无望的爱恋。
小楼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玉人虽逝,但当年种种却早已散落在屋子的每一角落,挥之不去。
墨丹石痴立半晌,方才从怀中取出南宫小姐的灵位,置于香案之上,泫然道:“都那么久了,她也该回家啦。”言语中柔情无限,伤痛无限。菁儿见他这般心下也自酸楚,劝慰道:“墨先生你也别太伤心才好。”
墨丹石摇头不语,默默地吹起了玉箫。箫声切切,刻人心骨,仿佛在诉说着一份伟大而又卑微的衷肠。
忽听背后一人朗声道:“墨先生这般痴情,想来那南宫小姐泉下有知也定是大感欣慰。”
轻罗影动,裙袂摇曳。咫尺间,一名青衣少女俏立崖顶,山风拂过,青丝瑟瑟,零落的山花扑洒在她那清寒的脸上愈添几分萧疏。
墨丹石略感惊奇随即平静道:“是周姑娘,你怎么来了?”
周韵清淡然一笑,眸子里流光宛转,却是说不尽的凄恻,“我来,只是想问墨先生一句话?”
“什么话?”墨丹石抚了抚玉箫上的那个“心”字,若有所思。
周韵清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那只‘玉蝴蝶’到底是谁?”
墨丹石幽幽道:“这个你又何苦知道呢?”
周韵清涩然道:“先生与他也算是多年知交,这当中的原委想来你也是知晓的。我只想问个清楚,好过这不明不白的活着。”
墨丹石望着手中的玉箫,意味深长道:“传说只要在心爱之人面前吹动这管玉箫他(她)便会与你相守到老。可惜有的时候,无论你吹上百次、千次、万次始终唤不回那颗心。不是唤不回,而是那颗心已经满了,无法再为旁人所开启……”
周韵清身子一寒,其实这个答案她早已料到,只是还隐隐抱着一丝奢望,不愿相信。 眼下她只觉得整颗心被抽空了似的,飘飘荡荡,无所依据。夕阳西下,云霞烂漫,余辉落在她身上,也变做了冰冷的月光。
隐隐的,小楼内传来墨丹石的声音:“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周韵清反复体味,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长安的五月在流年中渐渐褪逝,而黑色曼佗罗却已悄然绽放。
第九回 红酥手·素弦一声如裂帛
金色的阳光下,夏潇吟银铃般的声音在风中回荡:“书呆子,你真要到溟月山庄去么?”
“是啊,我要去拜会一个朋友。”
“去那里做什么?九曲山可不是常人上得了的。”夏潇吟顽皮一笑道,“现下我受了伤,你得在这里陪我。”
余问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想起昨夜那战的确惊心动魄……
余问书望着手中的那笺书信,怅然若失,周韵清又走了。昨早,尚见到她那如花的笑靥在春风里绽放,眼下却是独留香笺,飘然而去。恍惚间,竟如一梦。
案上的红烛竭力闪烁了几下,便落下最后一滴烛泪,熄灭了。余问书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小轩窗外,玉宇无澄,流光轻泻,骊山的夜色很美。可在余问书心里却始终不及钱塘门外,芙蓉浦上那轮渺碧纯澈的银盘。
隐约间南边的山头似有兵刃嘈嘈作响,余问书猛然惊醒,不禁循声而去。
冷冷的月光下,一名绛衫少女卓立山头,眉目如画,俏脸含霜。看模样赫然便是夏潇吟!在离她不远处则站着六个汉子,非但服饰各异,就连手中的兵器也各不相同。余问书心中甚是奇怪:她怎会在这儿?待要上前与她相见,转念思道,无妨,我且在此侯着,若有异动,再上前亦不迟。当下寻了个隐秘之处躲将起来。
只听夏潇吟朗声斥道:“少陵六野,枉你们素以文人雅客自居,今日竟也为了这小小的玉箫急红了眼,当真是道貌岸然!”
“嘿嘿,小丫头,这江湖上道貌岸然之徒,比比皆是。今日栽在我们手上也算你倒霉了!”说话之人自号“竹君”曾以一根墨竹棒挫败江湖八大门派的高手,功力不容小觑。但见他棒法纵横交错,使得如疾风骤雨般扫向夏潇吟的面门。
玉梭生辉,皓腕凝霜,夏潇吟身形腾挪,衣带当风,手中的“紫玉梭”来回穿行勾勒,宛若一张丝网将墨竹棒的攻势挡了下来。余问书从未亲眼见她使过功夫,如今看来,也不禁大为佩服其灵动飘逸的身法。
六野中的其余五人见夏潇吟竟能抵挡住竹君的墨竹棒,立时纷纷猱身上前,展开攻势。夏潇吟素手轻挥, “紫玉梭”使得越发意如圆转,有如道道紫色的光芒闪过众人眼眸。
“小丫头,好俊的功夫!”梅友低笑一声,十指间已明晃晃地多了根“寒梅链”。此人早年曾拜罗浮山暗香阁主为师,一手“寒梅点穴法”当今罕有敌手。
夏潇吟玉梭宛转,脸上并无半分惧意,冷笑道:“梅老儿,你这什么‘寒梅点穴法’虽是厉害,可惜用来对付本小姐,却还嫩了些!”梅友闻罢哈哈大笑道:“黄毛丫头,忒会托大!老夫当年横行江湖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说着“寒梅链”倏然点出,一招“残梅破”直刺她的眉心,招式颇为凌厉。
余问书在一旁看得大是心悸,正欲出手相助。却见夏潇吟玉梭回转,稳稳地插于腰际,柔荑般的手掌,缓缓张开,好似一朵初绽的白芙蓉。突然间,青光闪烁,数十枚“芙蓉针”从她指心激射而出,刺向诸人的要穴。说也奇怪这些“芙蓉针”入地即化,变作丝丝寒烟袅袅而去。
少陵六野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但见了这“芙蓉针”也禁不住目瞪口呆,竟自停下手来。夏潇吟星波流转,微微笑道:“这‘芙蓉冰魄’乃是用指内真气催生而成。任你功夫再高,若是中了,也无还转的气力。梅老儿,你可知道当年暗香阁主是败在哪招之上?”
梅友面色微变道:“莫非就是这‘芙蓉冰魄’?”夏潇吟点头道:“不错,以冰魄为针,刺人要穴,与‘梅花链’相比岂不更快?”众人听她这般娓娓道来,顿时恍然大悟,方知这面前的“芙蓉针”竟是冰魄所化。惊骇之下防范之心又多了几分。
凉风轻拂,竹影婆娑,山谷里偶尔传来几声倦鸟的低鸣。霎那间,众人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只觉眼前这个娇怯怯的少女,实在深不可测。
殊不知,此时此刻余问书的心里却是起伏不定。眼下看来,夏潇吟身手之高绝不在己之下,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日在摘星阁内她束手与公孙玉成亲,尚可说是迫于父命无可奈何。但在蜀中,以她如此功力,和缜密的心思又怎会轻易被那些苗人所擒获?之后与柳御风一战,纵然拼斗不过,以她现下功夫瞧来若要脱身也是轻而易举。又何需自己大费周折地前赴玉风居相救?这一切的一切,而今细细想来,实是疑窦丛生。
正思量间,却听夏潇吟一声惊呼,身子急速向后倒退了几步,显是中了敌人一击。余问书不假思索,当即纵身而出,挡在她的身前,冷冷道:“以大欺小,以众欺寡,好不要脸!”夏潇吟乍见余问书,不由心花怒放,竟忘了身上那一击,欢喜道:“书呆子,你怎么来了?”余问书拔剑出鞘,微笑道:“你先休息会儿,看我怎么把那六人打得屁股开花。”嘴角轻轻一瞥,模样甚是顽皮,如同当年答应为她采撷水芙蓉那般轻描淡写。夏潇吟的心悠悠浮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夜,历历在目,恍然如昨,只是眼前的那个人却已不记得了。原来,咫尺之间也可以这么的遥远。
她叹了口气,收摄心神道:“他们六个不简单,你一个人斗不过的!”余问书剑气如虹,劲风夹势,摇头晃脑道:“打不过也要打,谁叫他们六个猴儿缠着夏大姑娘呢?”话虽悠闲,但手上却不敢有半点懈怠,使得皆是厉害招数。
那少陵六野本来拼着几人之力与夏潇吟相斗已是伯仲之间,占不了多大便宜,眼下又多了个余问书,强弱之势登时明了。只见夏潇吟素手摇曳,玉指点落处,芙蓉轻绽;余问书长剑凛冽,剑气所经地,寒光如雪。他二人攻守有度,配合得天衣无缝。少陵六野久经沙场,今日竟在这对少年男女手上折了风头,苦撑许久,终于败阵而去。
夏潇吟秀眉微蹙,捂住肩上伤口,愤愤道:“这六个怪物忒会缠人,下次再叫我遇见,非打断他们的狗腿不可!”余问书微微一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夏姑娘的功夫竟是这般厉害,今日倒叫在下开了眼界。”语气虽然平淡,但意含讥讽,夏潇吟又岂会不知,当下也不气恼,只是淡淡道:“世间之事本就难以预料,便是善恶也是很难分清的。”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余问不觉若有所思。
九曲峰上两条人影闪过。
只听夏潇吟道:“溟月山庄便在此处了。”说罢,轻轻推开小楼的门扉,刚要踏入屋内,突然“啊”地一记惊叫,退出身来,满脸惊惧之色。余问书不由一凛,当先走了进去。只见空荡荡的屋内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人青衫葛布,手握镰勾,清癯的脸上留着几丝浅浅的血痕,不是墨丹石还会是谁?余问书顿觉脑子“轰”地一声,仿佛要炸开似的,一把抱起他的尸身,大叫道:“墨先生!墨先生!”神情哀痛,难以言表。要知道这墨丹石与他相交数载,乃是倾盖如故的忘年之交,感情极是深厚。
夏潇吟望着余问书悲伤的模样,心中蓦地泛起一阵痛楚, 暗道:我这番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当下轻轻坐在他身边,默然无语。许久,余问书方才回过神来,强忍悲痛道:“以墨先生武艺要杀他,也不容易。到底,到底是谁下此毒手?!这般狠心!”
夏潇吟目光闪烁,神色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