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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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梦
连绵的大雪掩盖了整个皇城，窗外的红梅越发傲然挺立，幽香远播，宫人们忙着挂大红的灯笼，又是一年。
一年多之前，她来梁国宫中喝的是喜酒，听的是欢曲，为的是姐姐的喜事。如今困于宫中，是为哪般？
“封后大典定在来年阳春三月，万物新长，春暖花开，正是好时候。”梁玦将那件红色貂裘给她披上，给她关上窗子。
她的眼睛依旧没有动，盯着那扇关上的窗户。
“上元佳节我陪你出去，可好？那是你最喜欢的日子。”
梁玦见她依旧不回话，交代几个宫女好生侍候，默默走出了漪澜殿。
自那日之后，梁玦来过几次，他们之间要么无话，要么又会吵起来，每次几句话后梁玦都是气着离开。
后来他似乎很忙，每日只有一个小太监来看她在做什么，便走了。多的时候，这个小太监能一天来回跑二三十次。
“凝霜，传膳吧。”
那个宫女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最近皇宫的伙食不知怎么好起来了，也不是说以前的不好，而是口味完全不一样了，更合她的心意。以前的吃起来感觉就是做饭的在例行公事，现在的吃起来怎么说呢，就是带了感情的，能吃出来带着心意。这个厨子肯定是个爱做饭而且以做饭为乐的。
她原先吃的不多，自从换了这个，她开了胃口，脸上也长了不少肉。
“凝霜，红鸾，坐下来一块吃吧。”这两个是那天梁玦留下来的人，混熟了自然就忠诚了。
两个人跟以前一样推脱半晌，被慕成雪一个恐吓，乖乖坐下来吃了。
“这才对嘛，每次都得跟你们说狠话，你们才听话啊。”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慕成雪故意拉下脸来，“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这么说。”
两个人闭了口。
“昨天梁玦送了几匹布给我做衣服，我衣服够多了，用不上，都给你们吧，你们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卖了也值几个钱，你们留着吧。”
敢直呼皇帝名讳的，普天之下怕只有慕成雪了，话刚说话，两个人扑通跪到了地上，“姑娘，万万不可，皇上赏主子的东西，奴婢不敢取，会要了奴婢的命的。”
“谁说的，你们是我的人，谁敢要你们的命，你们不要的话，就是违抗我的旨意，不怕我要了你们的命？”
两个人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你们只管接着，我慕成雪在一天，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们。”
凝霜和红鸾未再推拒，她们自从入宫以来当下人使唤，甚至连下人都不如，哪有人对她们这般照顾。寒门宫冷，但这些天这位即将成为皇后的主子对她们却如三月暖阳。
两人眼中湿润：“多谢姑娘，遇上姑娘这样的主子，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愿意终生跟着主子，侍候主子。”
慕成雪摆摆手，“哪有那么严重，难道别的主子都是凶神恶煞。”
两人连连点头：“姑娘有所不知，姑娘没来之时，宫中最大的是董淑妃，仗着自己武艺出众，从不拿我们这些奴才当人看。她自己都打死过好几个宫女和公公了。其他各宫的妃嫔虽不及她，也是厉害的很。”
“没人管吗？皇帝呢？”
“皇上日理万机自是不管的。而且管不了，董淑妃的父亲是朝中大将，董家四世三公显赫无比，所以她才目中无人的，就算查起来，她就说自己失手伤的人。”凝霜娓娓道来。
“我还听说……”红鸾犹豫道。
吊人胃口，慕成雪急了：“听说什么了？只管说，恕你无罪。”
“听说皇上能当上帝王，还有董家的关系。”
“这话是谁说的？”
红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磕头赔罪。
“红鸾，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凝霜接道：“董淑妃自己说过，还有她父亲好像喝醉了也说了这话。”
“皇上有什么反应？”
“皇上没有什么？依然很宠董淑妃。”
“姑娘的脾气若是收敛些，皇上一定更宠姑娘。”红鸾为主子担忧道，皇上来漪澜殿的日子越发少了。主子也没有开心过，这是何苦呢？
慕成雪嗤笑，她可不是那些乖乖呆在宫中，等着皇帝偶尔垂怜宠幸的那些后宫佳丽。深宫闺怨，后宫争斗，女人心计比拼，她看得多了。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与一群女人处心积虑地争夺一个少有真心、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她还不如直接战死沙场来的痛快。
困在宫中，不是她的长久之计。
这样看来，董家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哪个皇帝能容下臣如此放肆，哪怕你有再大的功勋，君是君，臣就是臣。
“你们出过宫吗？”
两人摇摇头。
“你们听说过以前的五皇子梁静吗？”
“姑娘是说端王吗？”凝霜回道。
已经封了王爷了，“他的王妃是离国的和亲公主。”
“那就是了，姑娘有话吩咐我们便是。”
“你们帮我找到他的王妃，就说她四弟要见她。”
“这……”凝霜为难，“皇上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漪澜殿，也不准漪澜殿的人出去。除非皇上亲自带人进来，你先前看的太医，都是跟着皇上来的。”
不准人进人出而已，弄片树叶，一方手帕，都可以传信。
慕成雪凑到凝霜的耳边嘀咕半晌。凝霜直夸主子聪明。
凝霜胆大心细，红鸾温柔体贴，据慕成雪这些天的观察，交给她们没问题。
槿乾宫内，梁玦忙着批阅奏章，小全子来报皇后娘娘已吃下膳食，与宫女们相谈甚欢。
他搁下笔问道：“她可有不喜欢哪一道菜？”
“皇后娘娘对每道菜都很满意，与两位宫女一起吃的。”
“你再去探，看她在做什么？”
小全子心里直犯嘀咕，皇后娘娘吃过午饭，便会歇息，已成习惯。皇上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天天忙于政务还要去御膳房亲自给那位做饭，宫人都道新来的主子失宠了，只有他明白那位主子绝对跟别的妃子不一样，做奴才的只能再走一趟了。
“皇兄，你们打算一直这样折腾下去？”
梁玦苦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要，她在我身边。”能看到她，能听到她，这是现在他唯一能求的。
“何不把真相告诉她。她会体谅你的。”梁静从没见过皇兄这个样子，就算是小时候，他被父皇驱逐，被所有人排斥，也未曾颓败至此，伤心伤神。那个时候，他的皇兄豪情万丈敢争天下，如今，他的皇兄可以睥睨天下，却愁肠百结，少见欢颜。听到宫人报那位正宫娘娘，满意地吃他自己亲手做的食物，才见一丝笑意。
没想到，这个素来冷面的皇兄，有得天下的才智，遇到情之一字，也是束手无策。
“她根本不信我，她只会以为我找借口又在骗她。”他知她倔强，却不知倔强至此，“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来梁国事务繁多，二来他想等等，等这些事都淡下去。只是没想到，等等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梁静似深有同感，“不管你们了，皇兄这里无我的事我就回去了，我家那个不知如何了，我怕犯起混来，真的如她所说一尸两命。”想到家中那个小老虎，他又喜又怒。
“你先回去吧，把这些奏折带上批完，明天交给我。”梁玦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不是吧，皇兄，又这样。”
慕成雪好梦正酣，耳听得有人唤她“四公子，四公子……”，这个名号很久没人提起了，而且，梁玦说过，四公子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无慕家的四公子。
那人压抑着声音，唤她不醒，用手推。
慕成雪睁开混沌的眼睛，吃了一惊，“满芽？”她居然成功了，虽然没有见到姐姐，但是见到姐姐的陪嫁丫环满芽也备感亲切。
“公子，你……你……”满芽瞪圆了眼睛，揉揉眼，青丝红唇，粉色里衣，眼前还是一位女子。
慕成雪坐起来，满芽自然看出不同，她两手一摊，“满芽，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咱们慕家如假包换的四公子，但确实是女儿身。”
满芽一时缓不过来。
慕成雪拉她道：“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赶紧说说我二姐怎么样了。”
满芽合上自己大张的嘴巴，“怪不得她们说娘娘要见我，公子这样真好看，公子怎么变成了娘娘，不是，小姐怎么变成了娘娘？”
“不说这个，赶紧说我姐姐，我有要事。”
满芽缓回神，愁道：“公子不知，不是，小姐不知，自从知道了离国和梁国交战，二小姐大怒，非要上战场抗梁，姑爷便将小姐绑了起来，困在了紫月阁，后来得知小姐有了身孕，更是整日守在小姐身边，半步不离。小姐情绪稳定了，也不让小姐出阁，小姐有时出去转一会儿，便有十几个人跟着。所以小姐让我来
见你，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姐姐有喜是件高兴的事，这时候断不能让别的事伤了姐姐的心，动了姐姐的胎气，既然梁静瞒得那么严实，她也不想枉费当初的一番苦心。
“姐姐的孩子生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满芽回道：“还没呢，应该在下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这样也好，让姐姐安心养胎。等事成定局，姐姐的孩子已经安全出生。
“战事你不要告诉姐姐，不然以她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要是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奴婢遵命，离国怎么样了？”
她虽困在漪澜殿，没有听到外边的消息，大概能猜出来当前的形势，况且梁玦那么忙碌，一定不止是梁国的事，只管对满芽说道：“离国已灭。”
“啊。”任谁听到自己的国家已亡都不会无动于衷，满芽也是，听公子说出这四个字时，泪已沾襟。
“不知家中的爹娘如何？”满芽哽咽道，“公子在这里，王爷和王妃呢，大小姐三小姐呢？”
慕成雪沉默良久，说道：“有些事过些时候才能知道，你回去好好服侍我二姐，不要多想。”
“那小姐问起来我见你说了什么，我怎么回她？”
“你就说我很好，就是想念她了，她要再问什么，就说不知。今日你我的谈话，包括我的身份，都不要告诉她，等她生完孩子身体好些，你寻个好时机再告诉她。”
满芽擦擦眼泪，点头。外面凝霜在催，问满芽也问不出什么，二姐现在的样子也不能帮她脱身，她招呼满芽快走，被发现了就不好离开了。
☆、决定
满芽刚走，梁玦下朝来到漪澜殿。慕成雪正在梳洗绾发，她不喜欢那些繁琐的发髻，便披着头发打算随意在后面一绑了事。
梁玦看到的她，便是青丝如瀑及腰垂落，一身湖绿色的宫装，金线绣花延伸到裙摆，腰间丝带紧系成蝶结绾在一侧，左边香囊，右边玉佩。内着白色敞口里衣，露出优美的脖颈和蝶状的锁骨。
只是清秀的脸庞，从一进门就没转向他。他屏退左右，上前来，慕成雪就跟没见他一样，绕过他朝饭桌走去。
喝了一口粥，她皱眉，这什么，根本就不是那个味道。挑了几筷子小菜，都不是。这么快又换御厨了？她觉得上个做的饭菜蛮好的。
梁玦也不恼，跟着坐到一旁。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梁玦见她又摇头又皱眉的，便明白了，今日他没来得及，看来他至少先征服了她的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