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初阳-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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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落在自己腰际的相拥,轻柔而甜蜜,苏羽之恍然檀幽醒了,不禁撤了撤。檀幽却还沉浸,流连地迎上来,开始笨拙地回应。
如此任性与放肆,这一吻是羽之欠她的,便不忍结束,
可是时间呐!不给生命以缓冲,急急忙忙将重伤的人拖入崩溃。
苏羽之身形晃了晃,径自擦向檀幽耳侧,栽在她肩头。
檀幽受惊,忙扶住。苏羽之强自稳了稳,站着没有倒下去。稍稍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檀幽赫然看见他胸口扎着的匕首,没柄深入。
檀幽惊呼:“哥,这……”话未尽,喉头一窒先呕出口血来,身子晃悠悠便瘫软下去。羽之接着她,奈何虚弱,二人双双跌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哀嚎的顾夑伏在血里,忍痛佞笑,“小满呀小满,就算你会‘易阳吮毒’,可是你救不了她。‘金线娘’的毒不单控制人的心智,更会蚕食脏器,吸光人的精气,她这样没有武功的丫头,不解毒还能当个活死人,解了毒就完啦!活不成了!哈哈哈,你为了替她解毒白搭自己一条命,两个人都要死,终究是我赢了,我赢!哈哈哈哈——”
顾夑笑得癫狂,似已忘了身上的痛,一声声刺耳尖利,不可听闻。
“恶棍,你先死!”杜唤晨恨极,提剑要刺。苏羽之却用力喊一声:“慢着!”
杜唤晨回眸,满目悲愤:“何不让我结果了他?”
苏羽之坐起来,将檀幽拢在怀里抱稳,摇摇头道:“没有必要,二弟无需为他脏了剑。”他说话头也不曾抬过,一双眼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檀幽,一说一笑,“我何尝不晓得是这般结果?可我不能让小幽这样离开。谁都不认识,谁也不记得,魂死了,身体还留在世上被人呼来唤去,不得超生。即便死,至少她还是原来的小幽,不会糊里糊涂的。这样到了下面,她还会记得来找我。下辈子,我们还能再遇上。是不是?”
檀幽好看地笑起来,很轻很轻地回应:“还是哥哥最懂我!”
咣当——
杜唤晨剑又扔在地上,仓皇无助地逃去了殿外,没有勇气再看眼前的诀别。
颤抖的手抬起来,留恋地抚着心上人的脸颊,抚过嘴角边的血痕。最后的时刻里,檀幽许多年来的心里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只是致歉:“对不起,我刺了你!”
羽之摇头,捉住她冰凉的手:“这样才好!这颗心便只是你一个人的了。”
“可我不想你死。”
“你不在,我一个人岂不可怜?”
檀幽又笑一下:“哥哥今天总是卖乖呀!好新鲜!”
羽之也笑:“因为没有时间啦!”
“之前许多年,也不见你这样好。”
“因为我蠢呐!”
檀幽笑得咳了下,缓一缓还问他:“为什么死到临头才舍得说呀?蠢哥哥!”
“因为我爱你!”
檀幽顿了顿,深深凝望,眼底莹莹有光。
“别以为说了好听的,我就能放过你。下辈子,记得来还债!”
“我福薄,不怕来世还跟着我受苦?”
檀幽摇头:“一定不会了。今生都苦完了,来世一定都是好日子。就怕,太好了,你忘了来找我。”
羽之在她额上烙一吻,承诺:“心都给你挖走了,下辈子不找你,活不起!”
“好啊,那我等你!下辈子,换你来、来……”檀幽气力不济,眸光已有些涣散,却固执地硬撑着,将最后的话说完,“下辈子,你也刺我,就,两、两清了!”
羽之握着她手,放在自己颚上摩挲:“哪有那么容易两清?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欠我,我欠你,我们一直欠下去,每一世都在一起,慢慢清算。”
檀幽几乎失声,要好用力好用力才能挤出一个音节,努力说着:“好、好!”
随后眼便合了起来,呼吸不再痛苦,也不说了,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爱人怀里,似酣睡,却永眠。
冰凉的手还在掌心攥紧,苏羽之眼中无泪,嘴角含笑,哄孩子一样低柔地诉说:“别走太快呀!下面很黑,我没有带灯来。好怕走散了,就只能在奈何桥边等啊等,等啊等……”
放下手来轻捋女子鬓边发丝,拂过那眉眼,又过鼻梁,落在唇上。
“等我!”
手猛地握住刀柄向外拔出,鲜血喷溅泼洒在殿中,苏羽之含笑仰面倒下。
“不要——”
晴阳终于找回了声音,喊出肝肠寸断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归有期(下)
晴阳倒抽一口凉气,满头冷汗自回忆中惊醒,没有留意兄长沈嵁何时来至在身旁,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怎么了晴阳?哪里不舒服吗?”
晴阳笑了下,摇摇头:“没有,想到以前的事,有些后怕。”
“以前?”沈嵁挨着晴阳坐到檐下长凳上,“你不是都想起来了么?”
“是啊!不过有些事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什么事?”
“那一天。”
“那一天?”沈嵁迟疑了一下,便领悟过来,眸光不由得黯了黯,“那一天,我真想忘记,永远忘了它。”
晴阳看着沈嵁侧颜,沉默许久,忽笑了。
“又被姐夫说中了。”
沈嵁偏头:“凌当主?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把魂丢在麓云堡了。所以我才不敢去想那一天。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回避。姐夫说哪儿丢的魂就该去哪儿捡回来,方才我逼自己去想了,也难过得要死,可我居然发现原来那天不止有悲惨的事。换个角度看,姑姑和二叔圆满了,杜阿爷和二叔相认了,我也见到了爹和大哥。三个家终于有了各自的团圆。这是好事啊!”
沈嵁更担心了:“晴阳,你可还好?”
没有比此时更清醒自知了,晴阳唇边勾起一抹笑,认真道:“大哥,谢谢你!”
沈嵁一愣。
“那天你一直保护我陪着我,姑姑和二叔诀别,你怕我伤心,还挡着眼睛不叫我看。任谁目睹过当时的场面都会受不了吧?大哥只大我三天,却将一切恐怖看尽,反而只想着不要我受伤。那一天的大哥真的是大哥,最亲最好最可依赖的大哥!”
沈嵁被夸得极度无措,脸直红到耳朵根,摸摸鼻子干咳两声,扭过头去道:“说你自己的事儿,扯我干什么?”
晴阳卖乖:“我是你弟弟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咧!扯来扯去,总要扯到你嘛!”
沈嵁白他一眼:“扯你个鬼嘘!”
晴阳笑:“哎呀呀,大哥也学会讲市井粗话了!”
沈嵁抱臂:“学坏多容易!你们这些猴子一个两个都不是善茬儿,横不能总被你们欺负打压,我偶尔也得反击一下。”
“别别别!物以稀为贵,难得我们这一伙里出个正经人,大哥你可要严防死守,出淤泥而不染啊!”
“有你在,我迟早是个黑。”
“那我远着你点儿。”
“敢!”沈嵁一瞪眼,“自己说团圆,赶紧跟我回家去给爹娘尽孝。这回你非得听我的不可!”
晴阳忽沉默,眼底似有深意,只是定定地凝望住沈嵁。
叫他看得难受,沈嵁瓮着鼻子道:“干嘛?我脸上有宝贝?”
晴阳摇摇头,言辞恳切:“抱歉大哥,我不能跟你回去。”
沈嵁叫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我真正的家去,我要回风铃镇。”
沈嵁怔了怔,冷静下来好声问晴阳:“你想好了?”
晴阳点头:“想好了。深思熟虑!”
“可我不明白,我是说,你是沈家嫡子,就不想爹和娘吗?就不顾及他们思子心切?”
“我的确不孝,甚至可以说罪该万死。”晴阳起身,直直站在沈嵁跟前,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诚心思过,“大哥,刚刚我一直坐在这里想。不止想过去的事,也想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决定。发现原来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晴阳退后几步来到天井中央,举目四顾,重新打量这方熟悉的天地:“我在这里成长,人生最初的快乐全在这座小院里。以致于我一直以为,回来就是回到了根本,就是靠近阿爷和二叔。可我忘了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避祸,埋名,他们无不是身不由己情非得已。从心底里,他们肯定想像平凡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用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这里其实只是一座固步自封的牢笼,而我居然将他们的不得已理解成了悠然淡泊,一心要去效仿。却不懂,他们如此委屈,只是想有一日姑姑或者我可以离开,真正自由地去生活,去爱!这些年我所谓的想通了,其实只是自以为是。我压根没有走出过去,还大言不惭说守住回忆,真是辜负了阿爷和二叔,也辜负了真儿!”
落寞间垂首,看见脚下的影子,夕阳斜照将它拉长成诡异的瘦削,感觉起一阵风便能刮跑。
曾经的固执,如今的心虚,晴阳终于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胆怯,想通了这些年对“离开”与“回归”的错解。
沈嵁很高兴晴阳能想通,却不甘心放弃。他努力尝试去规劝:“既然这里不是归宿,就该认祖归宗。我知道你在叶家很快乐,但沈家才是你的责任,你应该回去。不为继承,只是为了娘。她想了你十五年,又等了你十四年,你该给她一个母子团圆。”
晴阳歪过头,笑吟吟问沈嵁:“那么大哥呢?”
“我又怎么了?”
“你心里谁是你的娘?沈家的主母,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丫鬟?”
沈嵁蹙眉:“你问得不对。无论生我的还是养我的,娘就是娘。两个我都认,两个我都敬。”
“大哥不老实!”
“……”
“要是我,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一天都不曾相处过的人,即便血脉相连也亲不起来。反而,养我教我,与我朝夕相对同甘共苦过的人,二叔、姑姑、阿爷阿娘,还有后来的姐姐姐夫他们,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我的亲人,却是我最亲的人。姐夫信上说‘无血一家’,他江湖里死去活来,终究看得多,想得透。亲不亲讲情,爱不爱,用心。大哥,你其实根本不会想那个亲娘,因为你连她的脸都没看到过。不记得的人,从何想起?你跟我一样自欺欺人!”
沈嵁语塞,脸色有些发白。
晴阳却不放过他,更加一言:“其实娘又如何?她真的是想我吗?”
沈嵁正色:“不许胡说!娘无时无刻不惦念你,常背人独自咽泣,我不许你这样践踏她的用心。”
晴阳笑了,眼神中藏着狡黠:“瞧瞧,要说是亲儿子呢!这就急着护短了。”
“你……”
“大哥其实何尝不是想错了娘的用心?”晴阳打断气恼的沈嵁,兀自说来,“我满月之日便叫二叔抱走,在娘身边只有那短短的一个月,而大哥你承欢膝下足足十五载。你说娘明知你不是亲生的却视若己出,十五年里总告诉你要去找到亲娘,接回府中孝敬,却只字不提找我。你说她慈厚,我却觉得娘实在恶毒。”
听这话,沈嵁几乎跳起来。晴阳暗示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纵使无心,可十五年耳提面命,大哥心里早已有了信念,要找到我,让沈家的嫡子认祖归宗。你敢说你没有愧?没有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有负亲恩?娘不单教得你勿忘,还让府中上下齐齐唤你大少爷。你分明独子,少爷便是少爷,何来大小之别?娘虽不提我,却将我这个人埋进你们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