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姽婳-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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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亮面灰色锦缎的男式靴子走到她身前一尺,停下了。
“怎么还没被打够?……”心中怨气未消,兰婳音猛的一抬头,却被明晃晃的银质面具晃花了眼,周身森然寒气丝丝侵入她的肌肤,阴寒之意长驱直入直抵心扉,那张冷的几乎僵硬的脸远远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是一种她从未感知过的气息,冰冷彻骨,即便是在这溽暑天里也能冻结人的血液。
楚逍双手环胸,歪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问道:“你受伤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废话!哼~兰婳音挣扎着站直身子,眉目一拧,瞪了他一眼,继续跌跌撞撞地往东厢去。
冷面灰衣男子见此,颇为不悦,喝住她:“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尊下是平素高傲惯了吗?尊下是谁,又与我何干?”女子声线清冷,脚下不停。
“难道你不识‘修罗鬼面’吗?”男子的声音似是恼怒,好像她触了他什么大忌,恶狠狠的像要吃人。
兰婳音略一顿足,笑言:“小女子何德何能,得以让‘修罗鬼医’楚逍公子施针布药?”
修罗鬼医以一手针术独步江湖,伤人用三针,救人也只用三针。上至王孙贵胄,下至江湖草莽,无不对其医术推崇备至。
只是,这有才华的人的性子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孤僻古怪,不就是恃才傲物吗?那也无妨。
据说这名医自出道起规矩就“怪”得很,只医他喜欢的人——他若是喜欢你,即便是要施三百针也会救你;他若是看不上你,你就算倾一国之力求助于他他也只会冷眼旁观,任由你自生自灭。
至于,这个“喜欢”究竟是个什么数,至今也没人心里有谱……又因其常年以半面银质面具示人,冷心冷面,厉如修罗,为此,大家给他就送了个“修罗鬼医”之名。
可是,这行踪素来漂泊不定的楚逍,怎的今日会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别苑里?想来他若不是成辟手下的人,便一定是与贺兰裔有什么瓜葛;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会领受那份“好意”。
灰袍男子疾步冲过来,一手搭过她的脉门,疾声道:“内息紊乱,不出十步必然倒地。”
“不用你管。”兰婳音使劲抽回手,苍白的脸透着果毅,坚定的眸子里寒光四射,倔强地丢下一句“死了也不用你们管”后就头也不回的与他再次擦肩。
一步,两步,三步……十一步!
晨光中女子踏着熹微踽踽独行,纤体孱弱,分明是病怯姣梨容,却不知是从哪儿流露出的刚强勇气——居然硬生生迈出了她的第十一步。
口中鲜血霎时喷涌,纤盈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颓然折落,倒地轰然。
“走……走啊……”口中鲜血簌簌,双唇喃喃蠕动。
贺兰裔立在金粉朝霞的逆光处,紫晶色的凤眸紧紧那张清冷绝然的脸。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眼见她吊着一口气走出第十一步,他心底忽而涌上一股无名怒火,掌风扫过身侧的灰白墙体,发出轰然闷响。
“殿下。”楚逍颇为担忧地望着两人,一见贺兰裔黑得跟锅底的脸就知道此事没完,试探道:“这可真不怪我。是这位小姐看不上修罗这点子微末伎俩,不让我医啊。”
“闭嘴!”邪佞紫芒一凛,桀骜凤眸中迸裂出的冷意比楚逍更甚。她的倔强她的勇气,无一不触动他心底的那根琴弦,绝美的花旦眸中带火,水袖一扬,袖中的白绫便裹住了女子的身躯。
真的这么想逃吗,宓儿?
楚逍双手环胸去靠身后的墙,呆望着贺兰裔抱着人大步离开。
与此同时,车水马龙的街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惊醒了睡意朦胧的沿街居民。路过的商贩纷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座庭院——
墙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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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今天去学车回来晚了。真是的,一踩离合器就好像整个人被车绑架了!
☆、033。南柯一梦(7)
四角赤金蚩尤雕镂锁香炉里正燃着干松脂、龙脑香与毕钵混合的浓郁薰香,十指纤纤,指尖涂满了特制的猩红丹蔻,仿佛是浸润了浓重的血腥之气染就。榻上的女子似是无意地闲敲案几,微眯的凤目状似无意地扫过殿下俯首跪着的诸人,锋芒敛尽,却余威慑人。
“说说吧,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兰妏姝微微抬了抬眼皮,丹蔻抚过桌前的白玉杯。
“请恕属下愚钝,不知主子因何事动怒?”
“噢,不知道么?”兰妏姝摆在金漆案几上的纤手略一顿,哂笑道:“本宫看,你们是忘了琅琊山下的誓言了?”
“属下不敢!”白色亚麻布衣的男子惶恐,匍匐前行。
一个精致的雕花红木匣当头砸下,正中为首那人,黄昏时混沌昏暗的大殿里立时熠熠生辉,映出一室辉煌与他额首灿烂的血渍;硕大的夜明珠骨碌碌地滚到他脚边,停住。
大殿里的气氛登时降至冰点,只余粗重的喘气声。琅琊一族,自大烟立国之初就世代居住于大烟境内,百年前的开国皇后辰烈皇后曾有恩于琅琊一族;因此,琅琊一族宣誓,世代只效忠大烟国后,未得传召,绝不入世……只不过,数百年来大烟雄踞一方,为乱世霸主,大烟国后一直未曾动用过这层关系;直到这二十多年来,乱世七雄并起,诸国动荡,兰妏姝万不得已,这才动用了“琅琊令”调遣人马。
“这么明显的踪迹,居然会让逸王西门黎抢占先机,本宫不得不怀疑你们的能力!”指尖发力,白玉杯龟裂纹现,镶金嵌玉寸寸碎裂。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竟连她都来看不住吗?”
“这……”底下一片沸议,忽有一只白雀飞入大殿,停在兰妏姝手边的案几上,低头啄着方才泼洒出的酒液。
“都下去吧。”广袖一拂,摒退众人。
贴身女官疲q自内室缓缓步出,伸手取下白雀所缚绢条,躬身递与凤榻上的兰妏姝。
“娘娘,现已查明,兰三小姐曾随逸王入过定乾军军营;奴婢听闻,当日荆、烟两军对阵之前,逸王还为兰三小姐挡了一箭。但是不久之后,兰三小姐就从渝州消失了。”
“什么?西门误我!”兰妏姝大怒,拍案而起。
“人呢?”
“娘娘放宽心,探子已经找到人了。”疲q顿了顿,似是有难言之隐,面色隐晦:“可是,兰三小姐眼下身陷邺城,而且为荆南国主和华国襄王所胁迫,现下更是难以脱身。”
“那是她自找的!”那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还居然还敢招惹华襄王那只银皮狐狸?兰妏姝凤眸灰暗,难掩忧思,沉声道:“夜家那两小子怎么样了?夜远居然能想到和顾氏联亲,必定是已有了谋逆之心。”
“夜家二子与兰三小姐已经打过照面了。夜远原本是意属长子夜昔与顾氏结亲的,但是夜昔执意不愿,故而就把婚事推到了嫡次子夜煜得身上。”疲q见兰妏姝面色疑惑,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又继续道:“听闻,还是为了一名青楼女子。”
“噢?”那夜远知道之后又是个什么表情呢?她倒是很期待。
疲q会心一笑,道,“说起这名女子,其中倒颇有一番曲折。近日沧州城曾盛传一句诗词,大约是些雍雅文士所作。”
“你且说来听听。”兰妏姝饶有趣味。
“‘沧州一夜无名曲,唱得满地断离殇’——说的正是近来坊间风头大盛的万花楼名魁姽婳。”
“姽婳?鬼话?”兰妏姝俯身拾起了滚落的那颗夜明珠,握在手中把玩着,眸中洋溢着惊喜之色,看来,丫头也并没有完全忘记所学,昔日她所授的那些东西音儿用起来倒很是得心应手呢!果然是没有辜负她多年栽培的一片苦心。
“音儿做的很好。”凤眸中精光一闪,一计顿生。
“那也是娘娘教导有方,才有如今之效。”
涂满了丹蔻的纤指抚着白雀背上的羽毛,神色慵懒,眼底泛着层层笑意,“荆南国和白闵国那方面怎么样了?”
疲q凝眉,低声道:“现下荆南国主正与华国六殿下一道,有些事让三小姐出面去办恐怕是不方便;而且,近来西戎那边很不安定,自单于王死后,十三部与王庭分庭抗礼,虎视眈眈。拓跋氏更是日显骄纵跋扈之气,如若娘娘再不拨冗整顿,这步棋日后恐怕不好控制。”
兰妏姝抚着白雀的手忽然一顿,扼住了它细弱的脖子,二指发力,轻轻一扭,脱手弃掷阶下,哂笑道:“若是不听话,那就是没有价值了,何必再养着一只饿狼在身边时时刻刻威胁自己?”
疲q会意,娘娘言下之意就是此人不必再留。
“只是,现在底下人请示娘娘,该何时把人带回来?”
涂满了丹蔻的玉指轻轻拂过明珠所蒙上的浮尘,红唇微勾,笑言:“这个本宫自有定夺。疲q,若是时候到了,自然就要收网。”
“娘娘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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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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