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梦难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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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足球横扫中国足坛,正一年一年接近着“十连冠”的最后辉煌;1987年的大连也还没有服装节和讲英语的市长。我记忆中不能消逝的是大连一条叫作兴工街的街道和街道交叉处的一架铁桥和桥下的盲艺人,还有灼热的阳光、嘶哑的歌唱还有额头滚落的汗珠。
记忆保存下来的东西肯定是一个人生活中和命运相关的部分,但我很难说那个夏天的中午和我的命运有什么联系。那个中年男人拉一把二胡,面前放一顶帽子,他唱一支歌。他的声音很哑,但唱得非常投入。
不知为什么我就坐到了他的面前。天很热太阳很毒,他比我幸运,用不着担心阳光灼眼,流浪艺人一般都双目失明。他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我也是。我大约听了一小时还多。后来我一边走一边就能唱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双目失明的流浪艺人。我有预感,有一天会双目失明。这种预感规定了我的生活,我尽可能延迟睡觉的时刻。我什么都看。我希望尽可能多地看些东西,希望陷入永久的黑暗以后能说出光明的样子。在那天下午。我肯定流出了一些眼泪。十年了,我一直都不能回忆出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找只是惊奇:那是我头次听到《橄榄树》,然后就会唱了。这个夏天成了我喜欢音乐的开始,但局限于听流浪艺人的演唱,即便是陪妻子上街我也不会在流浪艺人身边走过去。我并不强迫妻子也听,她可以到就近的商店里去,远一些的更好。我可以挤进人群听他唱和演奏,但我已经不能获得1987年夏天的那种感受。我知道没理由失望,我的喜欢是真实的。我愿意少喝一杯可乐把钱扔进艺人的帽子或者罐头盒。更多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小声唱《橄榄树》,我的眼前经常会出现居住了18年的土房,我的外祖母就死在那间土房的小土炕上;还有后面的护城壕。城壕上种了玉米和豆角,这种时候玉米都掰了,一群孩子进行着激烈的八路打日本的战争;在护城壕的一端,是日本人当年的碉堡;还有,我家的土房和许多人家的土房都盖在城壕圈定的大平场上,那里曾经是日本人杀中国人的刑场……我没有理由不喜欢大连,准确些讲没有理由不喜欢那个教会我唱歌和思乡的大连。它肯定连接了我生命中某些已经开始中断的部分,否则我肯定不会来到辽宁,更不会在1997年秋天又到“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虽然我实知道这一次到大连不再是寻找某一个流浪艺人,也不是为了重唱“我的故乡在远方”,但感觉中1997年的大连肯定是一个让我陌生的城市,一个让乡下人惊悸不安的城市,一个比只会讲中国话的小说家自惭形秽的城市。幸运的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中国的一只足球,那只圆得飞不进对手球门的黑白相间的足球。
我头一次面对硬皮本子无所适从。这种硬皮十六开一百页的横格本子一直是激发灵感的可见物质,但这一回我没有把握。在第一个夜晚,《当代作家评论》的编辑林建法睡了,他为了替刊物拉赞助去陪某个老板打保龄球。他回到宾馆时已经子夜,后来他睡了,我却用睡不着了。我穿上衣服出去,外面当然很黑。但大连的夜晚显然比沈阳的夜晚多出许多灯光。站在平台上我可以感觉到海风那种特别的潮湿,我突然有些怀疑这次大连之行的必要性。我想到了9月13日的那个主场赛事,我又一次目睹了中国队先胜后败的掺剧,也头一回看见了大连球迷的平静和无奈。在这天凌晨,我问黑夜还没有结束的大连:一个不折不扣的足球城怎么会如此平静?国家队输得如此难堪,足球城为什么能如此平静?这种平静到底表达了什么呢?是某种成熟还是无奈?是放弃了希望还是学会了忍耐和等待?不管是什么,足球城的平静让我惊讶,不管搞新闻的人怎样去赞美中国球迷,我依旧不能理解这种平静。我觉得这座冠军城市不应该是一座如此平静的城市,它比任何一座城市郡有理由产生回响,它有一万个理由对金州的失败爆发出愤怒。让我惊奇的是9月的大连依旧美丽,夜空有灯光折射出的点点水珠,夜幕下有夜总会不灭的欲望之火。还有一件事在我心里萦绕不去,那是一个身患重病的十岁儿童,他从山西阳泉到了金州,他想买一只球让国脚签名,我不计较明星拒绝了孩子的敬意,中国球员对人的不尊重并不让人意外,他们的教养还没有教会他们尊重自己。我伤心的是一个宣称“天下球迷是一家”的饭店老板把一只不值百元的小足球卖给了这个孩子,他居然要了两百多元。我猜测足球在这里构成了一条奇特的食物链,但不管怎样我想象中的大连在1997年的9月不应该是这种样子。那好吧,我们去看看万达俱乐部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并不着急。肯定是大连这个宁静的夜晚让我疑惑,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必要了解这支47场不败的球队。我回想起万达和泰国冠军的那场比赛,万达的确赢了,但我总去不掉心中的那份难堪。我觉得朝鲜裁判充当了万达的第12名球员,那不是我理解的足球,更不是我渴望的胜利,就如同我不喜欢中伊之战张恩华得到的那个点球。我宁愿裁判成为我们的放手但我们还能取胜,因此我格外把尊重献给伊朗。万达不败在中国足球引起的反响非常浑浊,大连人的骄傲因此也显得没有根基。
04 足球的背景
我的面前有几本书,这是万达队96赛季夺得冠军时出版的一套“大连足球系列图书”;我这里还有另一个统计,金州主赛场的球票全部售出,扣除各种支出,惧乐部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赢利;无论是社会效益还是经济效益,万达足球都应该受到称赞。由万达不败得出中国足球不幸的结论也好,因金州挣钱骂万达唯利是图也好,都不值得腾出精力去反击。这些人只是一种“红眼病”的典型患者,对待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去理睬。我在这里想说的只是万达的两种成功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它除了说明中国足球的低水平竞争还能说明刚刚成为暴发户的农民心态。
这套丛书记录了大连万达足球队职业联赛的历史,它还给球员和教练写了小传,其中有一本书是专门写迟尚斌的。这本书有二十几万字,讲述了迟尚斌的很多故事。作者石雪清倾注了很多感情和精力,他讲出了一个中国冠军球队主教练执教的基本过程,无论怎样评说,这都是一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完成的书。很奇怪.读了石雪清的书以后我发觉迟尚斌在我的眼前模糊起来。我想象中的冠军队主教练似乎不应该是迟尚斌这种人,虽然迟尚斌得到硕士学位还吃过很多年的日本料理,但我总感到迟尚斌身上缺少点什么。我当然说不清他缺少什么,我希望国家队的十强决战能帮助我了解迟尚斌。后来我认为找着了,迟尚斌缺少的东西也是戚务生金志扬高丰文徐根宝们同样缺少的,也正是因为这个。迟尚斌有理由有资格充当冠军球队的教头。
丛书中提到万达惧乐部和董事长王健林的地方不多,报纸上的王健林有传奇英雄的味道。和大连的朋友提起王健林,他们的反应让我迷惑,他们都回避和王健林有关的话题;还有人告诉我王健林的万达集团欠了很多外债,还说王健林的家人都在东南亚的某一个国家。对政治和经济我始终外行,我只是偶尔从电视里知道一些诈骗和携款外逃的案件。我觉得这些人似乎暗示了电视里的故事,我马上想象了王健林正携款外逃。这种想象使我毛骨悚然,我开始怀疑自己正准备和—个犯罪嫌疑人打交道。我把这个想法跟林建法讲了,他对足球几乎一无所知,但却很懂改革,他说他也有相似的反应。后来我们谈到了前北京市的书记陈希同,结论是王健林无论有多大的本事也不会比陈希同更大。我们要相信党相信政府。至少此时此刻,王健林还是好同志。我的意思是说王健林对足球肯定很热爱.即便他真的揣钱跑了。大约也是因为中国足球真的没了希望,他大约想去揣钱搞别的足球。我只是担心王健林会不会跟他的市长一样会讲英国语,如果他不会讲,他在外国的日子肯定比市长在外国还要费劲。我想王健林多半不会讲英国语,因此他充其量逃到海南岛或者南沙。用不着担心,我相信党和人民政府。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应该相信万达和它的董事长,东西南北中都在党的领导下,万达集团当然不能例外。最初的想象和恐惧只能表明我对改革开放缺少深刻的认识,这一回我终于接近了本质,我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见见王健林见见迟尚斌见见万达惧乐部,我只需关心足球就够了,其他的由党和政府去管。千万别模糊了自己的角色——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球迷。
任何一个没有丧失记忆的球迷都知道中国人对足球的偏爱起自何时。那还是一个没有桑拿浴和歌舞厅的时代,还是中国球员只拿工资和补贴的平均主义未结束的时代。在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还没有今天这么难以遏制的欲望,足球场似乎是他们唯一可以撒欢和放肆的地方。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中国队大胜科威特仿佛成了不能重演的历史,中国队先失两球再进四球如今还输给了沙特和伊朗。很有趣的是我们很容易找到自我安抚的方法,球虽然输了,但中国足球从此编织了一个“志行风格”的体育神话。这个容志行如今有一面大鼓一样的肚子和转动也很吃力的粗颈,他一直做官做得惬意,心安理得地让“志行风格”成为自己攀岩的软梯。在1981年,苏永舜和容志行唤起了中国人对足球的热爱,然后苏永舜去了加拿大,新西兰人去了世界杯的主赛场。我记得中国队反败为胜的那天晚上,东北师范大学几乎成了篝火晚会:许多窗子开了,有燃烧的床垫和棉絮飘飘而下;街上口号声使人联想起五六年前上街“闹革命”的情形。还能记得大教室里挤得水泄不通,当李富胜扑出科威特人射出的点球时。欢呼声简直把楼顶掀开了。大教室前后不少于30米。只有—台18寸的黑白电视机,但它足以让正在准备考试的学生们感受一回疯狂和放松了。后来的事情简单多了,中国球迷怀着悲愤斥责沙特阿拉伯人的不仁不义,怀着复杂的心绪迎接国脚的归来。那大约是中国球迷第一次朦朦胧胧地感受了竞技体育的残酷,第—次对胜利和失败进行了模糊的反思。但我们始终没能反思中国体育的弊端,直到何智丽在乒乓球台上的拒绝,人们才真正开始理解体育精神和国家利益、团队利益的冲突。这时候我们再看1981年的沙特,你不能不说沙特人还是相当中立的,他唯一的错误就是不该让中国队和新西兰队自己去拼个死活。当然,这只是中国足球自己的看法,多多少少有用“体育精神”的大帽子扣人的嫌疑。
事情毕竟过去了很久,但中国人对足球的热情却从此变得浓烈。也正是因为一只脚已经踩进了世界杯的赛场,中国足球从此变得夜郎自大。中国的足球人多年来一直都认定自己是亚洲强队,毕竟中国队得过亚洲杯赛和亚运赛的亚军嘛。苏永舜直到今天还依旧强调中国足球可以和亚洲诸强争一短长,但苏指导失却了一个很简单的回忆:他带辽宁队之前一直以为凭它的实力掉级属于意外,待去了辽宁才发现队员的水平比最坏的假想还差。其实中国足球整体上的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