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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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认真地听着,比在皇上面前还要恭谨,心里却嘀咕着,我又不要做皇帝,要民心做什么人?事情差不多就行了,矫枉过正,说不定连帝心也没了。
窦世英哪里知道宋墨心里在想什么。见宋墨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不由想起了另一个女婿魏廷瑜。
女儿和她婆婆有矛盾,做为女婿,肯定是很头痛的,就算是偏袒母亲,也是情有可愿。可魏廷瑜却把过错全推给了窦明,还要收了窦明的陪嫁,让窦明跟着田氏学规矩,也不想想窦明怀的可是他们魏家的骨血,全然没有一点夫妻情份……这让他想想就觉得难受。
窦世英眉宇间就不由流露出几分不悦来。
宋墨暗暗吃惊,一面和窦世英说着话,一面反省自己刚才的言行。
没有什么地方回答得不妥的啊?
宋墨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窦世英皱眉的缘由。
窦世英却已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是他一惯对那些让他头痛之事的态度。
他问宋墨:“听说寿姑现在在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她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再买几个丫鬟媳妇去服侍她?”
“不用了!”宋墨也不是那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不知道,过后查查不就知道了。他也把心中的那些忐忑丢到了一旁,道,“寿姑说家里的事都有定例,她照着做就成了,轻松的很。若是我们忙不过来,肯定会请岳父帮忙的。”
这话说得,让窦世英像喝了杯热茶似的妥贴得不行。
他想了想,从书案下的藏格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匣子递给宋墨:“看看喜欢不喜欢?”
宋墨打开,是个像老树根似的黑漆漆,脏乎乎的东西。
他微微有些变色,道:“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陨石砚吧?”
“正是!”见宋墨认货,窦世英得意地道,“这块就是那名为‘天外飞仙’的陨石砚了。送给你了。回去自己用也好,留儿我外孙用也好,也算是个稀罕玩意了。”
何止是稀罕,简直是珍贵。
寻常人家有这样一块砚台,都要当传家之宝的。
宋墨想着岳父是读书人,就如同宝剑于名士,红粉于英雄,在岳父的眼里,这块砚台的价值更大。他本地就想拒绝,可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窦世英那隐含着期盼的表情,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岳父,是寂寞吧?
这么多年,他活着自己划着的圈子里,别人走不进去,他也不愿意走了出来,时间长了,别人不知道怎么走进去,他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了。
他想到了岳父对他毫无防设的好,顿时眼眶有些湿润。
“岳父!”宋墨涎着脸嘻笑道,“您既然留了这么多好砚,肯定也留了好墨的吧?有砚无墨,有什么用。您不如也赏我几块好墨吧?您外孙以后下场,没有好墨,怎么写得出好字来!”
窦世英哈哈大笑,心情十分的愉悦。
他朝着宋墨招手:“你随我来——我这里还真就藏了同块好墨,是寿姑祖收藏的,也一并给了你吧!”
宋墨一副屁颠屁颠地样子随着他去了库房。
六伯父窦世横一家到了。
第三百六十章大闹
科举考试,文章能不能得了主考官的青睐,字写得好不好,是主要的原因,而想写笔好写,毕竟有好墨好砚。
窦世横望着檀紫木匣子里的龙凤墨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你个万元,这么好的墨,竟然藏而不露,你是不是怕我向你讨要。”
他可有两个儿子要下场。
窦世英嘿嘿地笑,道:“这不是没想到吗?我到时候再给你想办法寻几锭好墨就是了。”
窦世横神色微霁。
窦德昌低声和宋墨说着话:“那件事到底怎样了?”
“这不是大过年的,没有遇到汪格吗?”宋墨道,“过了元宵节我就进宫去找汪格,反正这段时间封印,那范士畴想干点什么也不能行。”
窦德昌点头。
窦世横喝过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不能说,要这样交头接耳的,哪里像个读书人!”
窦德昌是幺儿子,天性又活泼,向来不怕窦世横,又仗着在静安寺胡同做客,窦世英对孩子一向纵容,插科打诨道:“我想和四妹夫去逛千佛寺胡同,这话也能大声地说出来吗?”
“嘴上没门槛的东西!”窦世横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不是想被禁足啊!”
窦世英和宋墨都忍不住笑起来。
书房的氛围却被窦德昌这么一闹个,变得轻松起来。
男人坐在一起,不是讲女人,就是讲朝政。
有两个小字辈在场,自然不能讲女人,就只能讲朝政了。
宋墨心中一动,先问戴建:“……听说他出身寒微,所以对黄白之物特别看重。有这回事吗?”
女婿不是读书人,自然对这圈子的事知道的少。难得他好奇,又闲坐着无事,就当是给小辈们提个醒。
窦世英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说戴建对黄白之物特别看重?真正看重钱财的是出身世家的姚相——他精通术数,在户部做了六年的尚书,连皇上都悄悄地向户部借银子使。据说他们家就是扫地的丫鬟也会算术,家里日常的开销一律上账,若是后世要修食货志,我看也不用找什么资料。直接拿了姚相家的账册就知道当时的物价是多少了!”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窦世横生怕他们误会,忙道:“你们别听他胡说。姚相那是当堪者当用,省的全是国库的银子,对亲戚朋友,同僚故旧却多有救济,为人很大方。记账。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至于说到出身,戴相家里到少有几亩良田,供他读书出仕都没什么问题,反而是梁阁老,父亲早丧,靠着寡母帮人洗衣攒下几个钱才能交了束修。所以他虽然天资聪慧,但举业却一直不顺,断断续续。近过三旬才中举。之后又做了几年清贵的翰林,好不容易入了阁,先是被曾贻芬压着,后又被叶世培压着,像个傀儡似的没声没息。掌权之后。从前欠的人情要还,亲戚朋友要养。百年之后儿孙的出路要铺,由不得他不重视金银之物。”
像梁继芬这样的读书人很多。
窦世横说着,颇有些唏嘘。
窦世英却不以为然,道:“他爱金银之物,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就是看不惯他又要银子又装清高的样子,每次见到姚相都像姚相差他几百两银子似的,甚至看到那些新晋的士子家境优越的就觉得人家要么是用银子拼出来的,要么是靠了祖上的余荫,没有几个是真才实学,不免有些过了。”
这一点,显然窦世横也没有办法否认。
他沉默未语。
宋墨却在心里摇头。
这话题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看样子这内阁大臣也只是个普通人。”他只得笑着把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几位内阁大臣中,沐相的家境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吧?”
“嗯!”窦世横点头,“不仅沐相,就是何相,也都出身名门望族。戴建虽然差一点,但也不是个缺银子的……”
窦世英插言道:“所以每次内阁大臣齐聚,我们的梁首辅都会觉得很难受!”
窦德昌“扑哧”一声笑,又换来窦世横的一顿训斥。
宋墨却在心里琢磨着。
这样看来,戴建和沐川都不可能为了钱财和匡家过不去。
他有手摸了摸下巴。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有趣了!
到底谁幕后的那只手呢?
※※※※※
魏廷瑜直到午膳时候才出现在静安寺胡同。
窦明因为还在小月子里,是污秽之身,不能走家窜户,而他则有借口窦明需要人照顾,在厅堂里喝了杯茶就走了。
窦世英对魏廷瑜也很冷淡,吩咐高兴送客,自己回了书房。
想着魏家的糟心事,窦世横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书房里的气氛也随之低落起来。
窦德昌就嚷着肚子饿了:“七叔父,我们什么时候用午膳啊?我早上只喝了半碗粥。”又把气氛抄了起来。
窦世英失笑,吩咐仆妇们摆膳。
吃到一半的时候,槐树胡同的窦博昌和窦济昌俩口子带着孩子过来了。
窦世英自然是喜形于色,道:“你们怎么来了?”
窦博昌和窦济昌的岳父岳母都在京都。
窦博昌笑道:“我们昨天就去给岳父岳母拜过年了,惦记着四妹夫和四妹妹这是第一次回娘家拜年,我们就过来凑个热闹,也免得四妹夫想打马吊都没有角。”
窦世英笑得见牙不见眼,忙吩咐丫鬟们重新做桌酒宴。
窦博昌和窦济昌却说自己已经在家里用过午膳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来七叔父家蹭饭吃的。”
可窦世英怎么会让他们在一旁坐着,少不得你推我让一番,重新整了桌酒菜。
而内宅因有了几个孩子的嘻笑吵闹,平添了些许年节特有的喜庆和热闹。
六伯母和舅母几个围坐在炕边说着家长里短,蔡氏却把窦昭拉到了一旁,悄声道:“还好那天你没有去。我见过不要脸的人,却没有看见比魏家更不要脸的人,想占媳妇的陪嫁,竟然说得那样的理直气壮。那魏廷珍好歹也功勋世家的宗妇,怎么说话做事那么没谱,也难怪她的婆婆瞧不起她,一直抬举石氏和冯氏两个儿媳妇了。”
窦家所之所没有告诉窦昭窦明小产的事,是因为窦昭正怀着身孕,她们俩姐妹关系又很紧张,既然窦明被刺激,又怕窦昭烦心。但在郭氏和蔡氏代表窦家的女眷去看望窦明的时候,六伯母还是以窦昭的名义让她们送了一份药材给窦明,窦昭还是刚才遇到六伯母的时候才知道,郭氏和蔡氏去魏家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就不知道。
前世,她的嫁妆也不好,魏家却从来没有打过她嫁妆的主意,怎么重生一世,田氏和魏家都变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
窦昭不由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蔡氏就把田氏怎么对窦明不满,魏廷瑜又怎么和魏廷珍一条心,要窦明把嫁妆交出来,王家又是怎么对窦明不理不睬的……像说书似的,把正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窦昭非常的意外,道:“王家怎么会对窦明的事不理不睬的?”
蔡氏见六伯母等正说得高兴,没有谁注意到这边来,她这才悄声道:“听说王家二太太对七婶婶常年住在王家很是不满,怂恿着王家二爷和老太太闹了几场,偏生王家大太太也不作声,王家老太太一气之下,就带着七婶婶住到了王家位于京郊的别院里。这件事京都的人多不知道。五姑奶奶派人给柳叶儿胡同送的信,落到了王家二太太的手里,王家二太太把信给压了下来,王家老太太带着婶婶回京都过年的时候,派人去看望五姑奶奶,这件事才捅穿。不过,已经晚了,魏家见柳叶儿胡同那边没有动静,魏廷珍把五姑奶奶狠狠地羞辱了一遍,还把五姑奶奶身边两个最贴心的一等丫鬟卖了,五姑奶奶的人托王家找了这大半个月也没有踪影。魏府的人如今都知道他们的夫人和大姑奶奶在斗法,都不敢到五姑奶奶屋里去服侍呢!”
“那现在怎么样了?”窦明的嫁妆比窦昭当年还要多,如果落在了魏家人的手里,窦昭颇觉得像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