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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九重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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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窦昭就是托了她的福,知道了王映雪的打算,才能把弟弟窦晓的婚事给搅黄的。



算算日子,这个时候庞氏应该已经嫁给了王知杓。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高氏还是庞氏?



窦昭突然有点想念庞氏了。



如果来的是她,以她的贪婪,说不定能做场好戏给王映雪看呢?



窦昭抿着嘴笑,就看见玉簪领着端严娴淑的高氏走了进来。



她顿觉无趣。



高氏已曲膝给赵谷秋行了个福礼:“七奶奶,四小姐可好些了?”



她关切地朝窦昭望去。



窦昭垂下了眼帘。



母亲淡淡地道:“多谢王家大奶奶关心,寿姑已经好了。”然后吩咐丫鬟给高氏端了个绣墩过来。



高氏道谢,身姿笔直地坐在了绣墩上,轻声道:“我出来已经有些日子,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家中不是老就是小的,弟妹又刚进门,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我寻思着过两天就回去了。映雪的事,我还是原来的话,我们家既然不用陪嫁,你们家也就不用准备聘礼了。奶奶定了日子,到时候就通知我们一声,虽是路途遥远,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无论如何也会来送她一程的。到时候还请奶奶多准备两桌酒席。”一番话话说得铿锵有力、光明正大。



窦昭愕然。



高氏既有贤德,在王映雪的事上怎么会这样的义正词严?



母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说了句“那我就不送王家大奶奶了”,敷衍之色昭然若揭。



高氏脸色微变,胸脯一起一伏,半晌才平静下来,若有所指地道:“七奶奶,女子何苦要为难女子!我的小姑子我了解,决不是那不知礼仪廉耻的人。你若是心有恨,不妨找窦万元,我小姑,也是受害者。”说完,面色黯然,扬长而去。



母亲见屋里没有了旁人,立刻恢复了本性,她怒不可遏:“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映雪有今天还是窦万元害得不成?”



窦昭“扑噗”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你了解,你了解什么?



你若是了解,十五年之后,为什么不答应让窦明做你的儿媳妇?



要不是窦明的婚事猝然间没有了着落,王映雪又怎么会打魏廷瑜的主意?



不知道王映雪在高氏面前是怎么说的?竟然能让高氏理直气壮的为她出面。



窦昭想到那个比自己小五岁,比窦明小两岁的弟弟窦晓。



可见自己对这位继母的了解还不够深!



窦昭嘴角微撇。



从前她一无所知都能让王映雪灰头土脸,现在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智珠在握,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想到这些,窦昭心头一热。



第十七章秋扇



母亲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让王映雪进门,就不会在进门的时间这些小事上为难王映雪。



待窦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请了大伯母和三伯母过来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窦昭被打发到院子里和小丫鬟们一起玩跳百索。



四个小丫鬟分别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亲喜欢妥娘忠厚,给她取名素馨,和从前在母亲身边当差,现在拨到窦昭屋的玉簪正好一对,是窦昭屋里的大丫鬟。



妥娘很喜欢这个名字,但“妥娘”这个名字对窦昭有着特别的意义,窦昭还是喜欢喊她做“妥娘”,以至于窦昭屋里的丫鬟一会儿喊她做素馨,一会儿喊她做妥娘,因而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谁喊哪个名字,她都应得欢实。



窦昭并不真的是个两岁的小娃娃,自然对玩百索这样的游戏没什么兴趣。



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寻几本关于描写怪力乱神方面的书看看——世间无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时候,宛若重生,肯定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迫切地想从那些裨史杂记中寻找到一鳞半甲。



窦昭让妥娘抱着她去祖父的书房。



妥娘立刻丢下手中的百索,抱着她往鹤寿堂去。



绕过荷塘的时候,她看见俞嬷嬷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两人遮遮掩掩,形迹可疑。



窦昭沉思片刻,指着荷塘对妥娘道:“我们去那边!”



妥娘不疑有他,穿过九曲石桥,到了太湖石假山边。



俞嬷嬷和那男子已不见踪影。



窦昭藏着疑惑离开了荷塘,迎面却撞到了大伯母和三伯母。



她下地恭敬地给大伯母和三伯母行礼。



大伯母一把抱起了窦昭:“寿姑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谁说不是。”三伯母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和七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淡。



“唉!”大伯母可惜地叹了口气,“王映雪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要是这胎生的是男丁,七弟妹再贤淑,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原来她们都知道王映雪怀孕的事了。



窦昭眉角微动。



“这就是命啊!”三伯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怅然。



或者是觉得两个长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唉声叹气太过沉闷,大伯母强笑道:“我们这是听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七弟妹是平时没遇到什么事,遇到了事,自然就慢慢懂事起来。你看她现在,不是处置的挺好的吗?”



三伯母颔首,亲切地问了妥娘几句话,知道窦昭这是要去看祖父,嘱咐了妥娘几句小心地滑,不要摔跤之类的话,和大伯母出了二门。



窦昭骤然间没有了去鹤寿堂的兴致。她吩咐妥娘:“我们回正屋去。”



妥娘一声不吭地照她的话办事,两人很快回到了正院。



窦昭跑进了内室。



母亲正坐在临窗的热炕上和俞嬷嬷说着话:“……崔姨娘是七爷的生母,二百两银子的聘金,也不算辱没她。至于王家要不要,那是他们的事,送不送,却是我们家的事。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虽然是妾室,可到底也是新人,腊月二十二的进门,正好过小年,到了春节,也好到各房去走动走动,认认亲戚。”说着,母亲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继续道,“新房,就设在栖霞院吧……”“七奶奶!”俞嬷嬷一惊,没等母亲的话说话,失声道,“这怎么能行!栖霞院就在七爷的书房后面……”



母亲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他们隔个北直隶都能搅和到一起去,难道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清清白白了?”



俞嬷嬷语塞。



“何况我也懒得看他们那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母亲喃喃地道,“我放过王映雪,也放心过我自己。”



窦昭几乎要为母亲鼓掌。



正是如此。



天下再大,大不过自己。



自己若是都不心痛自己了,别人凭什么要心痛你?



既然不待见王映雪,何必委屈自己佯装贤良!



她也是过三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



窦昭低声对妥娘道:“你等会跟着俞嬷嬷,看看她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妥娘点头。



窦昭高高兴兴地扑到了母亲的怀里:“娘亲,后院的腊梅开了,我们去赏梅。”



母亲呵呵笑,亲着窦昭的小脸:“娘亲有事,让妥娘陪你去玩吧!”



窦昭只想陪在母亲身边。



母亲也不嫌她麻烦,一面打点着家里的琐事,一面逗着她玩。



父亲突然过来了,不顾满屋服侍的仆妇,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赤金镶碧玉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讨好地望着母亲,“我特意去真定府让人打的。”



簪身金灿灿,簪头绿汪汪,呈水滴状,如美人腮边的一滴泪。



“好看!”母亲笑着将碧玉簪摆弄许久,吩咐俞嬷嬷收起来,“以后给寿姑做嫁妆。”



父亲讪讪然:“这是送给你的……寿姑的,我以后再给她买就是了。”



母亲抿了嘴笑:“你以后给她置办是你的心思,这可是我的心思。”



“我的还不是你的。”父亲小声嘀咕着,欲言又止。



母亲笑道:“你是来问王映雪进门之事的吧?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然后把跟俞嬷嬷说的话重新对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哦”了一声,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又好像有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一时间沉默无语。



半晌,父亲不安地站了起来,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亲笑着站起身来:“那我就不送了。”然后喊了含笑,“送七爷!”坐下来低了头打着算盘。



父亲站了一会,见母亲始终没有抬头,眼神微黯,垂头走了出去。



俞嬷嬷喊了声“七奶奶”。



母亲眼角也没有动一下,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只怕请人不宜。新房那边的陈设,你还要多费费心,帮着催催外院的几个管事。”



“是!”俞嬷嬷无奈地应声退下。



母亲丢了算盘,笑着抱了窦昭:“走,我们去赏梅去。”



窦昭盈盈地笑。



时间是最好的药,不管多痛的伤口,时候长了,都会慢慢结痂。



娘亲,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解你的寂寞,抚慰你的伤口。



窦昭望着母亲白玉般的脸庞在心里暗暗发誓,笑嘻嘻地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



※※※※※



晚上,妥娘告诉窦昭:“俞嬷嬷哪里也没有去,见的都是府里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个男子是谁呢?



窦昭咬着手指寻思着。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带着她的大表姐赵碧如来给窦家送年节礼了。



“天寒地冻的,”母亲急急地将舅母和大表姐迎进了内室,亲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过丫鬟手中的热茶恭敬地递给舅母,“让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舅母三十出头的样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宝蓝色通袖袄,并插着对赤金镶玉葫芦的簪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腴,皮肤白净,笑起来像眼睛弯弯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着妥娘怀中的窦昭拍手:“来,到舅母这里坐。”



母亲把妥娘抱到了炕上。



赵碧如则曲膝给母亲行了个福礼。



母亲搂了赵碧如:“大姐儿又长高了几分,都赶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长个子不长心,有什么用啊!”



赵碧如羞涩地笑。



此时的赵碧如只有十一岁,手长腿长,皮肤胜雪,已隐约可见成年后的绰约多姿。



母亲携她上了炕,大家围着炕桌吃着点心说着话。



“……你大哥已经连续两年春闱落第,这次卯足了劲要金榜提名,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里无聊,就带了碧如到你这里来串门。”然后道,“你这些日子可好?”



母亲粉饰太平:“和从前一样。每天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舅母笑而不语,喝了口茶,对赵碧如道:“既来了,就和你表妹去旁边玩去吧!”



赵碧如细细地应“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亲微愣。



舅母道:“我有话和你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



母亲应了声“是”,眼中已可见水光。



窦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嬷嬷和穿官绿色潞绸袍子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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