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和哲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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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例子中,人们能根据玻尔的理论算出原子所发射的光的频率,并且和观察结果完全一致。然而这些频率和电子环绕原子核的轨道频率以及它们的谐频都不相同,这个事实立刻显示了玻尔的理论还充满了矛盾。但是,它包含了真理的主要部分。它定性地解释了原子的化学行为和它们的光谱线。分立定态的存在也为弗朗克(Franck)和赫兹(Hertz)、斯特恩(Stern)和革拉赫(Gerlach)的实验所证实。
玻尔的理论开辟了一条新的研究路线。光谱学在好几十年内积累起来的大量实验资料,现在可用来作为关于支配原子中电子运动的奇怪的量子定律的信息了。许多化学实验能用于同样的目的。从这个时候开始,在这方面物理学家才学会提出正确的问题;而提出正确的问题往往等于解决了问题的大半。
这些问题是什么,实际上全部问题都涉及不同实验结果之间的奇怪的明显的矛盾。同一种辐射,它既产生干涉图样,因而它必定是由波所组成,然而它又引起光电效应,因而它必定由运动的粒子所组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子中电子的轨道运动的频率怎么能够不在发射出的辐射的频率中显示出来,难道这意味着没有轨道运动,但是假如轨道运动的观念是不正确的,那么原子中的电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人们能够看到电子通过一个云空,有时它们是从一个原子中打出来的;为什么它们不再运动到原子之中去呢,确实,在原子的正常态即最低能态中,电子或许可能是静止的。但是还有许多较高的能态,在这些态里电子壳展有一个角动量。那里的电子不可能是静止的。人们还能够举出许多类似的例子。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用物理学的传统术语来描述原子事件的企图,结果总是导致矛盾。
到二十年代的初期,物理学家们逐渐变得习惯于这些困难了,他们得到了关于麻烦会在哪里发生的某种模糊的知识,并且还学会了回避矛盾。他们知道,对于所探讨的特殊实验,关于原子事件的哪一种描述是正确的。这虽然还不足以为一个星子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构成一幅前后一致的一般国象,但它是这样地改变了物理学家们的见解,以致他们多少领会了量子论的精神。因此,甚至在人们建立起前后一致的量子论形式系统以前的相当时期,人们就已多少知道~些实验的结果将是个什么样子。
人们常常讨论到那种所谓理想实验。这样的实验是被设计来回答判决性的问题的,不管它们实际上是否能够实现。当然,重要的是原则上应当能够实现这个实验,但在技术上可能是极端复杂的。这些理想实验在澄清某些问题方面是十分有用的。如果物理学家们对某个理想实验的结果没有~致的意见,那就常常可以找到一个与之相似但更为简单的能够实现的实验,从而使实验答案能从基本上对量子论的阐明有所贡献。
那几年有一个最奇怪的经验:在阐明过程中,量子论的佯谬并没有消失;恰恰相反,它们甚至变得更为显著,更加激动人心了。例如,康普顿(Compton)有一个关于X射线散射的实验就是这样。在以往关于散射光干涉的实验中,散射无疑地主要以下列方式发生:入射光波使得处于光束中的一个电子以光波的频率振动;然后振荡的电子发出一个同样频率的球面波,从而产生了散射光。然而康普顿在1923年发现,散射出来的X射线的频率与人射X射线的频率不同。假设散射是用光量子和一个电子的碰撞来描述的,那么,频率的这种改变在形式上是可以理解的。光量子的能量在碰值过程中改变了;并且因为频率乘上普朗克常数应当是光量子的能量,所以频率也应当改变。但是在光波伪这种解释中发生了什么呢,两个实验——一个是关于散射光的干涉,另一个是关于散射光频率的变化——看来是互相矛盾,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性的。
这时候,许多物理学家相信,这些明显的矛盾应当归入原子物理学的内在的结构。因此, 1924年,法国的德布罗意(de
Broglie)试图将光的波动描述方法和粒子描述方法间的二象性推广到物质的基本粒子,首先是推广到电子上去。他指出,有某种物质波云“对应”于一个运动电子,就象一个光波对应于一个运动光量子一样。那时候,在这种联系中“对应”这个词意味着什么,还是不清楚的。但是德布罗意建议,应当把玻尔理论中的量子条件解释为关于物质波的陈述。由于几何学上的理由,环绕一个核转动的波只能是一个驻波;而轨道的周长必定是波长的整数倍。德布罗意的观念就是这样地把量子条件和波粒二象性联系起来,而量子条件过去在电子力学中一直是一个外来的因素。
在玻尔的理论中,计算出来的电子轨道频率和发射出来的辐射频率间的不相符.必须解释成电子轨道的概念有其局限性。这个概念从一开始就有点值得怀疑。然而,对于较高的轨道,电子将在离核很远的地方运动,就象人们看到它们在云室中运动时的情况一样。在那里,人们应当谈到电子轨道。因此,对于这些较高的轨道,发射辐射频率接近轨道频率和它的较高的谐频,这是很令人满意的。此外,玻尔在他的早期论文中就已经提出,发射光谱线的强度接近干对应的谐波的强度。这个对应原理对近似地计算谱线强度已经证明是很有用的。这样,人们就有一个印象:玻尔的理论对原子内部发生的事情作了定性的但不是定量的描述;物质行为的若干新特征是由量子条件定性地表示的,而这些量子条件又与波粒二象性相联系。
量子论的准确的数学表述最后是从两个不同的发展方向出现的。一个从玻尔的对应原理开始。人们不得不放弃电子轨道的概念,但在高量子数的极限情况下,即对于大轨道而言,这个概念仍须保留。在后面这种情形中,发射辐射以它的频率和强度给出电子轨道的图象;这个图象代表数学家所谓的轨道的傅里叶(Fourier)展开式。这种观念自身说明了,人们不应当把力学定律写为电子的位置和速度的方程,而应当写为电子的傅里叶展开式中的频率和振幅的方程。从这样一些方程出发并稍稍改变它们,人们就能够希望得到同发射辐射频率和强度相对应的那些量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甚至对干小轨道和原子的基态也能成立。这个计划是能够实际实现的;1925年的夏天,它引导出一个数学形式系统,称为矩阵力学,或者,更一般地称为量子力学。牛顿力学的运动方程被矩阵之间的类似方程所代替Z有一个新奇的经验是:人们发现牛顿力学的许多旧结果,例如能量守恒等等,也能从新的数学方案推导出来。后来,玻思(Born)、约尔丹(Jordan)和狄拉克(Dirac)的研究表明,代表电子的位置和动量的矩阵是不对易的。这个事实清楚地显示了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之间的本质差别。
另一个发展方向是随着德布罗意的物质波的观念而来的。薛定谔(Schrodinser)试图建立一个关于环绕原子核的德布罗意驻波的波动方程。早在1926年,他成功地推导出氢原子各定态的能量值作为他的波动方程的“本征值”,并能给出将一套已定的经典运动方程转换成多维空间中对应的波动方程的更一般的规定。后来,他又得以证明,他建立的波动力学形式系统和较早的量子力学形式系统在数学上是等价的。
因此,人们终于有了一个前后一致的数学形式系统,它能用两种等价的方法规定下来,或者从矩阵之间的关系出发,或者从波动方程出发。这个形式系统绘出了正确的氢原子能量值;不到一年,又征明它对氦原子和较重原子的更复杂问题也是成功的。但是新的形式系统是在什么样的意义上描述原子的呢?波动图象与微粒图象间二象性的佯谬尚未解决;这些佯谬不知因什么缘故而潜伏在数学方案之中。
玻尔、克拉麦斯(Kramers)、斯莱特(Slate)在1924年向真正理解量子论迈出了第一步和很有意义的一步。这几位作者试图用几率波的概念来解决波动图象和粒子图象间的明显矛盾。电磁波不被解释为“真实”的波,而被解释为几率波,几率波在每一点的强度决定该点的原子吸收(或感生发射〕一个光量子的几率。这个观念引导出这样一个结论:能量和动量守恒律对单个粒子事件不一定成立,它们只是统计规律,只有取统计平均值时才成立。不过,这个结论是不正确的,而辐射的波动面貌和粒子面貌之间的联系却变得更为复杂了。
但是玻尔、克拉麦斯和斯莱特的论文揭示了量子论的正确解释的一个主要特征。几率波的概念是牛顿以来理论物理学中全新的东西。在数学或统计力学中,几率意味着我们对实际状况认识程度的陈述。在掷骰子时,我们不知道决定骰子下落的人手运动的细节,因此我们说掷出某一个特定数字的几年正好是六分之一。然而,玻尔、克拉麦斯、斯莱特的几率波意味着更多一些东西;它意味着对某些事情的倾向。它是亚里土多植(Aristotle)哲学中“潜能”(potentia)这个老概念的定量表述。它引入了某种介于实际的事件和事件的观念之间的东西,这是正好介于可能性和实在性之间的一种新奇的物理实在。
后来,当量子论的教学框架确定了以后,玻恩来取了这个几率波的观念,并给被看作几年波的形式系统中的数学量以清楚的定义。它不是象弹性波或无线电波那样的三维波,而是在多维位形空间中的波,因而是颇为抽象的数学量。
即令在这个时候,即在1926年夏天,在各种情况下应当怎样使用数学形式系统来描述给定的实验状况,也还是没有搞清楚。人们知道怎样描写一个原子的定态,但不知道怎样描述一个简单得多的事件——例如通过云室的一个电子。
当薛定谔在那个夏天证明了他的波动力学形式系统在教学上等价于量子力学以后,他一度试图全部放弃量子和“量子跳变”的观念,并简单地用他的三维物质波来代替原子中的电子。他当时热衷于这种尝试是由于他得到了一个成果,即在他的理论中氢原子的能级似乎正好就是驻立物质波的本征频率。因此,他以为把它们叫做能量是错误的;它们只不过是频率。但在玻尔、薛定谔和哥本哈根学派的物理学家们于1926年秋在哥本哈根举行的讨论会中,很快就弄清楚,这样一种解释甚至还不足以解释普朗克的热辐射公式。
在这些讨论以后的几个月内,在哥本哈根对有关解释量子论的全部问题所作的紧张研究,正如许多物理学家所相信的那样,终于对情况作出了全面的、令人满意的阐明。但这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接受的解答。我记得有一次同玻尔讨论了几个钟头,直到深夜才几乎在绝望中结束;当讨论结束时,我独自到邻近的花园中去散步,当时我一再反复问我自己:难道自然界真能象这些原子实验给我们的印象那么荒诞无稽吗,
最后的解答是从两条不同的道路逐渐接近的。一条是改变问题的提法。代替这样一个问题:“人们怎样才能够在已知的数学方案中表示出一个给定的实验状况?”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只有能在数学形式系统中表示出来的实验状况才能在自然中发生,也许这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