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问题-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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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老年男性是从安全角度考虑问题的,他虽然同100多位女性有过婚外的性关系,但是从来不碰性工作者,他这样说:
我有这么多的朋友、情人,但从没找过小姐。我不搞一夜情,因为它有两重的不安全,一个是怕性病,再一个是怕中了别人的圈套,你正做半截,闯进来一个人,说是她丈夫。
这位老年城市男性从自身的经历中总结出中国现行反卖淫法当中的阶层性质,他的看法应当说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在法律的执行过程中,遭受惩罚的多是下层人士,上层人士是比较少为他们性质相同的行为受到惩罚的。这当然不是反卖淫立法的初衷,但是在执行过程中,它不由自主地演变成一个有阶级偏见的不公平的法律。他说:
我认为卖淫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生活所迫,农村小姑娘,干累活不愿意,就干这个了。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另一种情况是她也需要。有的人甚至不要钱。但是我认为在中国开妓院不可能。政治上放宽之后,也会只许做,不许说。也许叫女人俱乐部?香港不就是这样吗?其实法都是给底层人制定的,到五星级饭店,这些事就不管了,三星级以上就不管了。社会没有公平,只要有穷有富就没有公平。我要是去个破招待所,找个100块、最多150块的小姐,人家肯定抓我。所以我从不找小姐,找个女朋友不挺好吗?现在对做这一行的,你不进贡就抓你,你进贡就不罚你。是权大还是法大?还是权大。
站在女性主义的立场上,从长远的目标上看,性交易制度是一定要消灭的,因为它是男女两性在经济上的不平等地位的产物。到两性平等完全实现之日,就是性交易彻底消亡之时。正如恩格斯所论述的那样,除非婚姻不再在任何意义上是一纸不自愿的、以经济利益为主要依据的契约,婚姻就只可能继续是卖淫(比如,以性换取金钱和商品)制度的一个变种。只有结束了男性在经济上的统治地位之后,只有在妇女以绝对平等和独立的姿态进入经济领域之后,性爱才不再是基于某种形式的经济强制的物物交易。(米利特,189)
在性工作问题上,女性主义的目标应当分为策略(短期目标)和战略(长期目标)两个层面:从策略上,应当争取性工作的非罪化,以将伤害减到最少(拿非法化使性工作者受剥削与非罪化相比,两害相权取其轻);从战略上,应当争取提高女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地位,以最终消灭卖淫。
二、 淫秽品
在世界大多数国家,淫秽品的出版和发行都是合法的产业,淫秽品本身被视为人类想象的产物,属于宪法言论自由条款保护的范畴。因此,在那些将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写入宪法的国家,淫秽品的出版和发行不受禁止。
例如在美国,对淫秽品的检查制度只针对儿童淫秽品,对于成人淫秽品是没有限制的。淫秽品在美国有100亿美元的产值。1989年,美国人每个月购买900万册《花花公子》、《阁楼》和《妓女》杂志,全年租淫秽色情录象带4亿部,在1991…1993年间,成人录象带的批发和零售在一般录象带商店增加了75%。(Chancer; 64)此外,在美国,有线电视用户为2200万户,成人娱乐电视台200家,其播放的节目中有大量淫秽内容。
根据2005年的杜蕾斯调查,全球各国人最常用的助性工具前三项分别是色情录像(41%)、按摩油(31%)和润滑剂(30%)。22%的人使用振动器。33%的女性使用按摩油来增加情趣,男性则更喜欢看色情录像(49%)。中国台湾地区的人使用振动器的比例最高(47%)。泰国人使用色情录像来增加性情趣的比例最高(62%)。润滑剂的使用在新西兰最为普遍(60%)。50%的保加利亚人通过情趣安全套来增加性生活情趣。16%的中国人靠看色情录像来助性。在淫秽品的制作与传播在中国现行法律中属于违法行为的情况下,16%实在是一个高得惊人的比例。这一比例不仅反映出淫秽品在中国的普及程度,而且反映出传播淫秽品的违法行为的普遍性。当一个法律被人们如此严重地普遍不遵循的情况下,很难认为它还是一个活跃的法律——它事实上已经陈旧、过时,濒临死亡了。
在此次调查中,从对淫秽品的个人经验中发现,淫秽品的普及程度在中国恐怕也早已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由此可见,刑法中关于淫秽品的条款不仅已经名存实亡,而且它与宪法中关于言论自由条款的矛盾也是值得关注的一个问题。
一位河北农村的中年男子说:
我看过色情片,但是没有买过。过去要三五元,现在一两元就能买到,城市的过街天桥上,农村的音像商店里都会有。男人女人都看,但是男人看的比例特别大。这是人的心理需要。我在单位的宿舍看过,也在哥们儿家看过。过去是录象机,后来有了影碟机。我在老家就在家里看,红白喜事上也放,一到晚上,没女人的时候就公开放。女人看一般都是以夫妻的形式看。我们村大概有三成人家有影碟机,凡是有影碟机的人家都有毛片。只有老人不看。我在北京打工,三环路以外的地方,民工多的地方,录象厅夜里两点以后放,一晚上收两块钱。
在淫秽品问题上,西方女性主义阵营中出现了尖锐的对立,争论的焦点在于:它是应当受到压制的,对女性有伤害的,还是可以被允许的一种自由的表达方式?辩论双方一方认为它违反了女性的公民权,应当被禁止;另一方则认为它是可以被允许的自由的表达形式。
在女性主义当中,这场围绕着淫秽品的论争已经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场论争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一直没有停止过。反对淫秽品一派的主要力量集结在妇女反淫秽品组织WAP(Women Against Pornography)之中,以美国的麦金农(MacKinnon)、德沃金(Dworkin)、英国的罗塞尔(Russell)、艾森(Itzen)为首;反对“扫黄”一派的力量主要集结在女性主义反检查制度力量FACT(Feminist Anti…Censorship Taskforce)周围,以万斯(Carol Vance)、斯尼托(Ann Snitow)、威利斯(Ellen Willis)为首。
女性主义反对淫秽品的理由有:第一,在淫秽品生产的过程中,有妇女和儿童被强迫参与。第二,淫秽品中的妇女形象是被侮辱的,无论是在杀戮(snaff)电影中(有一种被称为“杀戮”的电影,据说是将杀戮一个女人的真实过程全程拍摄下来),还是在一般的淫秽品中,女性被皮靴践踏,被鞭子抽打,或用暴力奸污。第三,在淫秽品的观看过程中,女性在淫秽品中的卑微形象导致了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地位。只要淫秽品存在一天,女性的尊严、安全、男女平等就不可能实现。(Meyers; 417)
德沃金提出:淫秽品有效地将女性变成妓女,成为男性使用的对象。(Jackson; et al。; 297)淫秽品的问题并不是将女性客体化,而是这种形式本身就是客体化。在淫秽品的话语中,女性是客体,不是主体。反检查制度派被批评为赞成淫秽品,赞成父权制。麦金农将威利斯一伙称为“运动中的汤姆叔叔”,像卖淫问题一样,取其甘心作奴隶之意。
反淫秽女性主义认为,淫秽品是性别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她们相信,淫秽品是反人性的和暴力的,不是性。她们认为,一半人口的安全和健康比创造女性的堕落形象的自由权更有价值。她们认为自由派的观点说的好听些是将淫秽品中的女性形象合理化;说的难听些是纵容了男性虐待狂的暴力。
反对淫秽品一派的理由可以被概括为:男性的凝视将女性客体化;淫秽品将男性统治性感化;淫秽品违反了女性的公民权。
双方争论的焦点之一是关于淫秽品作为一种人类幻想的产物:反淫秽品派认为,幻想反映了现实;反检查制度派则认为,性幻想和性行为并不必定反应在性活动范畴之外的态度和行为中,应当为人的幻想留下一点空间。
德沃金反对将幻想与行动分开,认为制造和消费淫秽品本身就是行动的形式。(Jackson; et al。; 300)在淫秽品问题上,麦金农也说:说就是做。罗马诺(Carlin Romano)反驳她说:为了证明说不是做,可以去想象强奸麦金农。反淫秽品一派的女性对这个“思想实验”很反感,认为“说”就是某种程度的“做”。(Jaggar; et al。; 152)
德沃金提出:淫秽品是理论,强奸是实践。她提倡加强对淫秽品的检查制度,与麦金农起草法律,要求对其采取民法行动。在1983年,反淫秽品法由麦金农、德沃金起草,得到美国明尼纳波里市政委员会的批准。明尼那波里法案允许女性对任何参与制作、销售或传播淫秽品的人提起诉讼,只要原告对淫秽品中的女性性形象感到受伤害。在该法案中,淫秽品的定义被大大扩展了。此举得到了“道德大多数”(Moral Majority)和极端保守团体的支持,得到了美国右翼宗教和政党力量的赞赏,反淫秽法的通过主要依赖于这些右派的支持。因此,女性主义内部对它将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感到忧虑。1984年,该法被用于印地安纳波里美国书商协会与哈德那特的诉讼案中,原告败诉。1986年,美国最高法院批准了上述判例,判定由麦金农和德沃金起草的反淫秽品法案是违反宪法的,因为它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有关言论自由的条款。
对于来自女性主义内部的批评,麦金农为自己的立场做了辩解,将宗教右翼的反淫秽品立场与反淫秽的女性主义立场做了区分。她辩解说:前者的反淫秽是出于道德原因,而后者则是出于女性主义的政治观点。她认为:与淫秽联系在一起的是美德与邪恶;与淫秽品联系在一起的是有权与无权。淫秽是抽象的;淫秽品是具体的。(French; 167)其实,二者都是政治和道德的,二者的区别在于,反淫秽品女性主义想改变美国的文化气氛,降低针对女性的暴力,消灭那些降低女性自我评价和自信的力量;而反淫秽的保守派是反性的,使性成为禁忌。
本次调查中,在对待淫秽品的策略选择上,人们的观点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大派,一派赞成扫黄;一派反对扫黄。
赞成禁毁淫秽品的观点有:
一位农村中年男性是从对青少年的不利影响上赞成扫黄的,他说:
国家禁止黄片,我也认为应当约束一下,因为社会群体从小孩到中年老年,层次很多。黄片刺激人,应当约束孩子看,对孩子影响不好,看了会引起恶性事故,会控制不住的。人的生理功能不可能像黄片里那样,人想模仿就去吃药。男人看了虐待女人的片子去模仿,有人只有通过虐待人才能达到兴奋。人看了去模仿就会出事。
有人虽然赞成扫黄,但是对在私密场所看淫秽品的权利有所保留。一位城市老年女性说:
夫妻看应当没事,大伙聚众看不好。我看过一次,不喜欢。有什么意思呀。五、六十年代还能禁掉,现在禁也禁不掉了,不容易了。我觉得应该禁。要是没有了这东西,看不见了,也就好了。
在一些偏僻农村,的确还有人从未看过任何淫秽品,尤其是女孩。一位现在城市打工的农村青年女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