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鲁平奇案-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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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歇夫”两字,并不是人名,而是一种尊称。这是法文chef一字的译音,意思就是首领。只听那位首领在对方说道:“是黄令德吗?什么事?”
“啊,歇夫,你近来听到过什么新闻没有?”
“没有呀,我这里是西线无战事。你呢?”
“难道您没有听说过那个博物院内的白……”
“熊!”对方马上接口:“你要报告的,就是这件事吗?”
“那么您也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
“这事情太神秘了!”
“你也认为神秘吗?哈哈!我不知道你曾受过近代的教育没有?”对方带着含笑的训斥。
“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科学的头脑中装进那种不科学的玩意,是有些不适宜的!”
“那么,您是不相信这故事吗?”
“那么,你倒相信这个故事吗?”
“我已努力打听过一番。从各方面探询下来,这事情好像是千真万确的呀。”
“千真万确的?哈哈!我的好宝宝,别再孩子气吧?”对方大笑起来。“我问你:假如你看见一个变戏法的人,在你耳朵后面摸出了一个鸡蛋,难道。你也马上就相信,你的耳朵后面真会生出鸡蛋来吗?”
“好歇夫!别开玩笑!您知道这戏法的内容吗?”
“这是烧掉一支土耳其烟的问题呀。”
“那么,请您告诉我吧。”
“对不起。我现在没功夫……”
刮搭!对方把电话挂断了。青年黄令德的鼻尖,又在电话架上,碰到了一个软木塞。
没有办法了。暂时他只能把一颗好奇心,放在闷葫芦里。
这问题在他脑内,困扰了很久,但是,过了几天,他把这件事情渐渐忘怀了。
有一天,他刚从外面回到家里,忽然壁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有—个带点忧郁性的声音在对方问:“喂喂,是令德么?”
“CC,有什么事?”那个跟他通话的人,名字,叫做钱锦清,也是红领带集团中的人物之一个,同伴们都简称他为CC,这时他在对方兴奋地说:“你曾听到过那只白熊的事情吗?”
“不但听到过,我还曾为这事情而亲到出事地点访问过。”黄令德说。
“结果如何?”
“不得要领。”
“你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吗?”黄令德笑笑,“我以为那位密司脱白,它不耐拘束,它酷爱自由,它很摩登,它会跳舞,也许不久的将来,它将穿上夜礼服,参加那些贵人们的鸡尾酒会了。”
“别开玩笑,告诉我,你对这件事作如何的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我的脑壳里面只有一团雾。”
“你曾向歇夫提起过这件事情吗?”
“提起过的。”
“他怎么说?”
“他说,这只不过是一支土耳其纸烟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不请求他消耗一支土耳其烟?”
“他说,他暂时没有功夫给我解释。但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对方兴奋地说,“这件事情最近又有了新的发展!”
“嘎,”黄令德的眼珠亮了起来,他赶紧说:“你说下去。”
“最近,有人看到那只白熊,在苑东路一带出现,时间是在深夜。”电话里的语声,充满着诡秘的意味。
“啊,苑东路一带,那不就是在你的寓所附近吗?”
“多蒙这位新闻人物,旅行到了我们的区域里来,这是不胜荣幸的事。”对方带着点玩笑。但是黄令德催促地说:“那么,这白熊的出现,是谁看见的呢?”
“据说看见的人已不止一个,描写的最神奇的是一个女人,她说,她看见那只白熊,披着一件大氅,在法国梧桐的树影之下负手散步!所以最近连那一百二十四号的通宵营业,也受到了影响了。”对方说到这里,他问:“你知道这一百二十四号吗?”
“当然,那是苑东路尽头的一个秘密赌窟,设备相当豪华,你为什么要提到它?”
“有一个赌徒,大约从来没有旅行过北极,也从来没有见过白熊,他在一百二十四号的附近,劈面遇到了那个白色怪物,他被这白熊,吓得晕了过去,到天亮,方始被人救起。因此,其余那些出入于一百二十四号的人,大家都怀了戒心。”
“看来那只神秘的白熊,它是反对赌博的。”黄令德幽默地说。
“我以为,那只畜生,倒是一个时代的前驱者,因为,它刚学会一点人样,就已懂得了掠夺。”
“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那个被吓的赌徒,醒回来之后,他发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会有这样的事情吗?”黄令德站在电话机边沉吟地说。
“那么,你对这个新闻,愿意继续探访一下吗?”
“用什么方法呢?”
“你可以到我这来里守候机会。”
“只有守株待兔,难道还有守株待熊吗?”
“不管待兔待熊,只问你有兴趣没有?”
“对不起,”黄令德想了想而后说,“我已没有这样的胃口。”
“但是我希望你到我这里来一次。”
“另外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跟你谈谈。”
“是不是你的忧郁感又发作了?”
“你不用管,我希望你来。”
“好吧,抽空我就来。”
刮搭,电话挂断了。
这个钱锦清,在红领带的集团里,出名的,是一个富于忧郁感的青年。据他告诉人家,他有—个精彩的女友,这个精彩的女友,有一种精彩的脾气,常使他受到许多精彩的痛苦。逢到这种时候,他便希望有个谈话的对象,发泄发泄他的忧郁感。
他的寓所,处于苑东路的西段,地点非常僻静。他把所住的那所小楼,称为CC小楼。这CC小楼,在红领带的集团里,出名的是一架产生歇斯底里的温床。可是他的那些青年同伴们,还是很喜欢踏上这所小楼上来。
而黄令德,也是这所小楼上的常到的嘉宾之一个。
于是,在第二天,黄令德又踏上了那座小楼。
最初,黄令德以为,这小楼上的空气,照例不会使人感到愉快但是这一次他猜错了。这一天,钱锦清比之往常高兴得多,大约最近,他又接到了一个美丽的小信封,这信封里给他带来了不少愉快的空气,因之,他的满面春风,却把小楼上的忧郁气氛,完全驱走了。
在红领带的集团里,大半都是游手好闲之徒,除了接到Chef的命令以外,其余的日子,简直闲得要命,因之,黄令德在那座小楼上,一连住下了好几天。
有一天傍晚,他们踏上了阳台,在凭栏闲眺,只见大路两端,绝少行人。路旁的榆树,有几片落叶在金红色的晚霞中飞舞。这里似乎张着一口幽静的网,把都市间的喧嚣完全拦住了。黄令德指着栏外说:“这里真是一条最荒凉的路。”
“但我以为这是一条可爱的Milky Way。”
“Milky Way?乳白色的路,什么意思?”黄令德有点不懂。
“西方人把银河叫作Milky Way。”
“这银河太寂寞了。”黄令德笑笑说。
“然而它是美丽的。”
“那么,在这美丽的银河的对岸,该有一颗美丽的Vega(织女星)了,是不是?”
“你猜得不错。”
“你能把Vega所在的方向指给我看看吗?”黄令德游目四顾地说。
这座CC小楼,是在苑东路的最狭的一段。路的对方,有一排单间双层的住屋,一共是五宅像积木似的一小堆。每宅屋子的楼外,有一座狭长的阳台,栏杆是绿色的。第五幢屋子的阳台以内,那两扇落地长窗,悬着洁白的窗帘。钱锦清悄然指着这窗帘说:“Vega就在这个窗子里。”
“她美不美?”
“你看戏剧里所扮演的织女美不美?”
“你为什么要把她称为织女呢?”
“在春天,她的长窗敞开着,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那卧室的一部分。她常常坐在—张方桌前编织绒线,因此我暗暗地把她称作织女。”钱锦清一面解释,一面又说:“她长得真美。有时,她走出阳台,凭栏闲眺,她的纤细的手指,真是雕刻家所无法描绘的手指。她的秀发常梳成不同的式样,据我看,第二天比第一天梳得美,第三天又比第二天美,而第四天……”
黄令德怕他从第一天美说到第三十天,慌忙说:“世间的美,应该有个限度,太美了,那会遭到天公的妒忌的。”
“你别打岔,听我说下去:今年的夏季,每天傍晚,她常常到阳台上来纳凉,穿的是一种乳白色的轻绸的短衣,那不知算是浴衣还是什么,衣角上,绣有一只只黑色的大蝴蝶,风吹过来,那些黑色的蝴蝶像要飞起来,她的苗条的身子跟着那些蝴蝶也像要飞起来。”
“于是你的身子跟着也快要飞起来。”黄令德第二次打岔地说。
“我的身子不会飞,但至少,我的灵魂快要飞起来。”钱锦清堆上一脸轻佻的笑,他点头承认。
“有了这样的奇遇,怪不得,这里的秋天,不再是落寞的秋天了。”
“这不能说是奇遇,因为这颗Vega,已经有了她的Altair(牵牛星)。”
“那么你,只能算是一个古代的观星家,可怜!但那位有幸福的Altair又是一个何等样的人物呢?”
“那是一个身材瘦长,面色憔悴,很带点忧郁感的人物,看样子,有点像一个美术家。”
“哈哈,你在为你自己写照了。”黄令德向那个白色窗帘呶呶嘴:“那个长窗以内。除了那颗Vega跟她的Alair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还有一个态度很佻的家伙,看来像是一个悬挂汽水瓶盖的人物。”
“悬挂汽水瓶盖的人?”黄令德有点不懂。
“枉为你是红领带集团里的人。”钱锦清笑笑说:“连这个也不懂,汽水瓶盖,那就是证章呀。”
“这个家伙又是什么人?”
“看来像是那位美术家的密友,他跟那个Vega好像有一种越轨的亲密。”
“听你的口吻,好像吃过柠檬酸。”黄令德向他打趣。但是钱锦清自顾自说:“在夏天,这窗子里真热闹。”
“他们有些什么新奇的节目呢?”
“那三个基本角色,常在一起玩纸牌,有时候,玩纸牌的人增加为五六个。他们叫闹着heart与diamond,可能是在那里玩bridge。”
黄令德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新奇有趣的故事来,但结果,他只说出了玩纸牌,他有点失望。于是他说:“你太没有常识了。bridge不可能由三个人或者五六个人玩。并且,这是一种比较有意思的东西。你所描写的这一伙人,看来不像会玩这个。”
“你凭什么理由把人家看得如此之轻?”
“你凭什么理由把人家看得如此之重?”
钱锦清笑着摇摇头。黄令德说:
“不要管这个。但今天,这颗美丽的Vega,到什么时候才会在银河的对岸出现呢?”
“不要提起吧,”钱锦清忧郁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那颗美丽的星,连那位美术家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