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水中画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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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伤着的疤痕。’
‘她…开棺验尸?’
‘是啊!当时她没把她的结论告诉我,她说,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才会相信玺亚的生存,所以,她非得不择手段把你带回来,她只能这么做,也只有她才能这么做。’
‘她这么说…?’他听得哽咽,伤楚欲泪。
‘是啊!说实话,当时真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她疯了,而她是的,只有勇敢如她的人,才能这等疯狂。所以,我想拜托你,’他的手放在玺亚的肩上,像宋昱那么用力地握住他那样:‘拜托你,等小苗醒来之后,让她知道…我们的玺亚回来了,她的勇气是应该值得奖励的,是不是?’
“我给你名字,给你过去、现在、未来,甚至发毒誓证明你活生生地存在,我不在乎金先生怎么称呼你,对我而言,玺亚就是玺亚,永远都是的。
第十一章
方老爷、婳姨、小良和家颢,在小苗被送进医院的当天上午就赶来了,谁也没心思问明事情发生的经过,因为小苗正进入两天之久的危险期,到了第三天终于稳定下来。
玺亚始终待在加护病房外,寸步不离,他不坐椅子,就死守在门口外头,在冷冰冰的地板坐上了三天三夜,他谁也不理,所以由云笙向方家人解释了那不可思议的来龙去脉。
早上十点钟,护士手拿一瓶新点滴走进病房,玺亚抬高头试图窥得里面的一动一静,无奈房门很快就被关闭,正当他失望之际,护士又从房里跑出来了,这一回不是带着空点滴罐子,而是掩不住的欣喜若狂。
‘方小姐…方小姐她醒过来了,’为了比家属还镇定,她咽咽口水,迅速恢复专业精神:‘方小姐已经清醒了,你们可以见见她,但是一次不要太多人进去,免得刺激过大,话别说太久,现在的她还是最需要休息……欸!’
小良懒得等她吩咐结束,推开护士就闯进去,婳姨歉然地看看面露不悦的白衣天使,踌躇一下便也跟进。
玺亚怔忡望着那扇被开关不停的门扉,听见小良喜出望外的叫声,还有婳姨喜极而泣的呜咽,顿时整个人又跌回地上,失了骨架一般,宋琳赶忙摇摇他,问道:
‘你还好吧?振作点呀!’
他双手抱头,迸出一声欣慰的低笑:‘小苗…小苗醒了,她是醒了……’
‘是呀!是呀!她又没死,不是早告诉过你她迟早会醒过来吗?’
‘宋琳!她会活下吧?她能活下去了吧?’
‘笨蛋,这是当然的了。’
宋琳对他的浅笑,算是庆幸小苗死里逃生的最大表现,尤其当她见到躺在病榻上的小苗,虽然清秀的面颊依旧只有少许血色,但小苗的眼睛比往常雪亮、精神,没有什么比这能够叫她宽慰了。
‘你真努力,与死神搏命好几天,最后还是让你打赢了。’
小苗对于她的轻讽淡淡一笑,她还没办法说话,颈子上缠着一圈圈厚密的纱布,于是想到了在写字板上以笔交谈。
“我是糊里糊涂地打了一仗。”
‘当然了,你连不省人事之前也都糊里糊涂的,把大家都吓怀了。怎么?这会儿好啦?’
“我只是想逃避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谁知过头了。”
‘呵…若是我,醒来之后就继续装糊涂,一了百了。’
“我已经任性过,冷静过了,不能再让你们担心。”她停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写:“宋医生呢?”
宋琳看一看翻转过来的面板,看得几乎陷入沉吟。
‘哥哥被金先生的人接走了,因为伤得不轻,他…必须离开中国去接受治疗,国外的仪器进步,对他比较好。’
宋琳全身抹不去的冷意,没有绚丽的热情,而是最最深沉的温度,冻结那被刻意隐藏的哀悼。小苗明了了,因为她忽然听不见心中一角的脉动,曾经隐隐地支持着她,虽然不易发现,但波动的声音,过去始终存在。
“替我跟医生说谢谢。”
宋琳望着那几个字,望着小苗弦然欲泣的遗憾:‘我会的。’
小苗遗憾,而她也是,然而她知道哥哥并不会如此,当时被找到的宋昱以再平静不过的神态,睡了,似乎正是好梦当中,连她也不忍唤醒。
‘对了,玺亚一直很担心你,你昏睡的这些天他都没合眼,就等着你醒来,我去叫他进来好吗?’
匆匆转移话题,原以为小苗会犹豫,甚至拒绝的,但她当下就点头,对那个名字一点都不迷糊。
宋琳出去之后,小苗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单调的天花板上,一如她还滞留空白的脑子。
门开,门关,站在原地的玺亚看起来狼狈极了,黑发凌乱,倦容满面,比她更像受过一番折磨。
他来到床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注视着小苗苏醒的脸,尽管心里已是澎湃汹涌,千言万语蠢蠢欲动,身体却是僵直的,除了视觉,他丧失所有的反应能力。
而小苗在他忧郁的眼眸里照见了自己颈子上的白纱布,圈圈无尽的雪白,乍看令人寒心,她明白,颈子上的那一道伤口也将成为这个人心里永远的裂痕,就算她复原,他心里的缺口却是一生一世也无法愈合了。
小苗拿起笔,笔尖在写字板上迟疑几秒,又放弃了,转而面向他憔悴的脸。
‘对不起……’
声音很微小,几乎沙哑得听不见,她还是执意亲口说出来,玺亚睁大着眼依旧不能言语,净溱着泪,极力承受那一声‘对不起’所引发的无限心酸,直到好不容易能迸出声音来。
‘傻瓜,该道歉的人是我啊……’
但是,她让玺亚拼了命地担心,让他注定要为她的伤痕而抱憾终生。
‘你还好吗?你可以撑得下去吗?’他在床边跪下,握起她低血压所造成的冰凉素手:‘你点个头让我知道。当时我怎么叫你,你就是没回答,我的心跳也要跟着你的沉默停止了。’
小苗柔柔握起他的手,点点头,发现玺亚的手不比她的温热。
‘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等你醒了,该说些什么?想了一堆忏悔的话,现在看着你…反倒说不出来了。’
她很有兴味地打量他的无助,在毫无头绪之中拼命找个起头。于是她在板子上写了写,递向他。
“你是谁?”
‘呵…’他笑了:‘你就是不肯霸手是不是?我实实在在向你投降了,我是谁?那时宋昱说,这个问题要问你,那么我当然是玺亚了,化成灰你都能认出来的玺亚,最想守护你却伤你最深的玺亚……可惜没时间让我去卸下“少京”这张脸,不然,你就不会问我了。’
那一刹那,小苗露出了快哭的表情,她想笑的,哪知却让一滴眼泪窜夺而出,她没有力气移动身子,只能朝他奋力伸出双臂,玺亚忍着这乍现的激动情绪,挨近她,让小苗紧紧、紧紧地环抱他颤抖的躯体,小苗仅存的微薄力量根本不够让她抱住玺亚,几次滑落,玺亚撑着她的手,不曾离开。他总是能懂她的,小苗张开手要的是安慰的拥抱、怜悯的拥抱或是分享感动的拥抱,玺亚总能懂,不需要言语,小苗现在很想念他,他知道了。
‘我常常幻想着向你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一次又一次在脑子里排演,以为这一刻永远不可能到来,所以每每看着你,就在心里悄悄向你说千万声我是玺亚,你当然听不见,我却希望或许…或许你会发现,揭发我,让我有藉口坦诚一切……你做到了,却不是我想要的,不是在病榻前、不是虚弱的小苗、不是这个卑鄙的我……’
他感觉到小苗在臂弯中摇摇头,将他搂得更紧,让他有些呼吸不过,好强烈否认他的话,好证明自己的安然无恙。
‘我看到你来我的坟前,知道你在捍卫我的房间,听见你在“起飞的崖上”叫着我的名字,叫得我想不顾一切地冲到你面前,让你看看一个活生生的玺亚,要你别再为我哭了,你真的别再掉眼泪了,小苗。’他稍稍离开,擦抹她泛着一层薄薄泪光的眼睛:‘你知道,你一哭,我就没辄,怕你的眼泪停不住,怕你变成红眼睛的白兔。’
小苗登时破涕为笑,乖乖让他用手背擦拭自己的脸庞,然后又在板子上写字。
“我为玺亚哀悼,你知道了,所以就差少京来,让我继续快乐。”
‘金先生夸我做得好,其实,我做得糟糕极了,虽戴着“少京”的面具,却豢养着“玺亚”的心,尤其在你面前更是无所遁形。’
太阳透过窗帘的光线真是美,醉人的金橘色调驯良洒在玺亚的脸上,小苗不禁用指尖轻缓地在上头补捉一丝日光,她也想夸他,幸好没把任务做得十全十美。
玺亚敬虔地垂下头,温柔亲吻她修长的指尖,不舍地、珍惜地,让她不由得一阵颤栗,她的指尖抵着他粗髭的下巴,她的眸望着他深邃的黑瞳。小苗又落泪了,她能恣意抚摸玺亚的脸,能随心所欲看着他,彷彿他一直都在,彷彿他不曾离开。
小苗开口说了几个字,却是无声的,正要拿笔,玺亚匆匆按住她,轻问:
‘你说画怎么了?’
对于玺亚的理解、默契,她很高兴,继续动笔写字。
“我想画一张图,有你,有我。”
‘你能画我了吗?’
面对他的疑惑,小苗拿着更狐疑的明眸忖度回来。
“你还是喜欢我的吗?”
‘当然了,’这么肉麻的问题令他一时不自在:‘说讨厌你是假的,喜欢你也是假的,一直都好喜欢你才是真的。’
那么,她就能胜过一切,无所畏惧了。
“我想,可以了。看着你,能画;你不在了,我依然能画。”
几缕惊奇,在玺亚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飞逝。
难道他不自觉地透露心底讯息?而小苗敏锐地发觉了?
“我想把那张肖像图画得跟咱们一般高,一般大,摆在家里,就像你随时都在。”
‘那不费些工夫了?’他浅浅笑着,抚顺她的长发:‘你早点好起来,把画完成了,让我瞧一瞧。’
“我会赶在下一次的画展之前完成,把它放在美术馆里,让你随时都能去看。”
有些事,是强求不得;又有些事,却是注定发生。她了然于心,如果将来的日子不臻完美,也是因为她下手的那一刀…把美丽的蓝图划出破镜难圆的缺口,玺亚难辞其咎,她也是。
‘我知道了,到时候…你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吧?现在的你连话都不能说,怎么把那群无聊记者骂得焦头烂额的?’
她又被他逗趣的表情弄笑了,却不能太放肆,以免颈子上的伤口又裂开。
这时,外头先是传来小良和护士的叫骂,紧接着两人纷纷跌进病房里头。
‘喂!你有没有人情味呀?他们好不容易能促膝长谈,这会儿你要硬生生将他们拆散吗?’
小良很凶,但护士小姐更是气急败坏地拢正头上白帽:
‘什么人情味?这时候病人的情况比较要紧吧?我不是早说过不能打扰她太久吗?你硬拦着我是想让方小姐又昏迷啊?’
‘哎呀?你竟敢咒我妹妹?’
小良插起了腰,摆明不给过,玺亚赶忙起身劝和:
‘大小姐,我就要出去了,小苗也需要休息。’
他称呼她‘大小姐’?小良不自然地理理发丝,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搞什么嘛!现在他到底是少京还是玺亚?
玺亚凑近小苗耳畔,面容专注而认真:
‘你会好起来吧?你会一直都这么坚强吧?答应我,千万、千万都别再伤害自己了。’
明明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