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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谁在水中画画-第16章

小说: 谁在水中画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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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想飞,一定到这儿来,使劲地跑到底再往上一跳,风筝飞得起来,我一定也能飞。” 

“你为什么想飞?一定会摔死的。” 

“人啊…有时候会想要离开一阵,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去,用飞的轻松,一下子就能消失无踪。” 

“你想消失无踪吗?” 


‘为什么……’小苗在地土的边际停下来,茫茫然问起了这袭来风。 

“唔…只是想想而已,或许,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有该离开的时候。” 

“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他盘坐在草地上,眺望远方,清郁的侧脸有着即将出门远行的神情。 

“如果,我真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应该…没问题吧?” 

那时,小苗和他的关系已经闹僵,冷战好长的一段时间了。他的探问令小苗警觉地防备起来。 

“我会有什么问题啊?我又不靠你生活。” 

“是啊…”他无心应了一句,又开始对着天边出神,许久,说:“就算咱们离得远远的,我先声明啊!我可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就是那种…依依不舍。” 

小苗当时直觉这个人摆明要激怒她,无缘无故带她出来竟又胡言乱语。 

“那很好啊!咱们难得想法一致,就算你不在了,就算你到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我也不会在乎。” 

他回过头,看着她的方式很奇特,犹如要将眼前的这个女孩一辈子牢牢记住:“真的?” 


小苗摇摇螓首,纷飞的发丝不断地阻碍现在与过去交界的暧昧地带:‘不是的,我说谎了……’ 

“那…我们都能解脱就太好了。”他不看她了,继续面向头顶的晴空万丈:“想想,咱们都吵好久,我也累了,烦了,倒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 

“你…你讨厌我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没角,什么离得远远的,什么舍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他仍背对着气坏的小苗,好像那抹蔚蓝更有吸引力。 

“是讨厌你。” 

渊谷骤风不断,时急时缓,时大时小,似乎霎时有许多声音在低诉,小苗难过地捂住耳朵,试图抗拒来自回忆里的一言一语,觉得自己彷彿又回到那一天缺氧的小苗,她是真气得不能呼吸了,平白无故的一天,玺亚偏让她听进那么伤人的话,她无法感受到半点空气………
 
“好,你讨厌我,我现在才知道,可难为你忍受这十几年了……那么从今以后,咱们都别见面吧!咱们分开得愈远愈好,永远永远!” 

玺亚总算转过身,望了被自己气哭的小苗五秒钟之久,他先是沉默不语,而后站起来拍拍裤管,说话了: 

“再见,小苗。” 

小苗停止哭泣,也抬头看他,他们之间从不说再见的,因为都住在方家里,所以不说。但是玺亚往回程的小径跑去,还回头对她说了一次: 

“再见了!我不会舍不得,只会想着你。” 

隔天,她正想找他问明白的那一天,玺亚走了。 



走得像阵风,来得短暂,又很快地吹过去了,不着痕迹。 

小苗迎着空谷深深呼吸,惊讶于胸口的窒息,她还是没办法,直到现在还是没法呼吸,无止无尽的思念重重压叠着体内每一颗细胞,连空气也无法穿透,喘着、挣扎着,极力想冲破一直以来的矜持卡锁……… 

‘你飞了!消失无踪了!你还听得见我吗?’她脱口而出,对着辽阔的鸟瞰大喊,使尽力气,只为了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回音:‘玺亚─!你听见了吗?你还在这儿吗?我好想你!小苗…小苗好想好想你!你听见我了吗?’ 

“再见,小苗,再见了。” 

她崩溃地合上眼,跪倒在逐波荡漾的草地上,纵情哭着,哭着承认这份深厚的思念,从今以后她将与寂寞相伴,这是注定的,不可避免的了。 

‘天啊…’玺亚痛苦地紧抓头发,靠着树跌坐下去:‘我快疯了……’ 

‘振作点,你还得赶回会场去。’宋昱非常后悔方才没阻止他过来探视。 

‘不干了!我不干了!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抱着头,他深深埋入蜷曲的膝盖里:‘这已经是极限了……’ 

‘你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情况当初咱们早料到了,现在你才说没法接受吗?’ 

‘不管!要不我跟小苗说真相,让金先生一枪毙了我!要不让他派别的任务给我,把我调得远远的!’

‘你知道那不可能,这个调查我们已经投入太多心血和时间,不能回头了。’ 

宋昱没辄地叹气,不再多言,只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 

好一会儿,他稍是冷静下来,说起话却毫无生气。 

‘宋琳曾说,我们不是人,至少不是个正常人,原本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身份”…却跟着任务而不停汰换,可我恼的并不是身份的问题,这个我,被过去与现在双重捆绑,我哪一边都被套牢…被控制了……’ 

宋昱明白,那是玺亚的痛,也是他自己的。 

‘在这儿自怜自艾又能帮你多少呢?好好听我说,现在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什么消息?’ 

‘好消息是…我找到了那个关键人物,他握有舰艇的相关证据。坏消息是他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玺亚抬起迷惑的黑眸,问了一句:‘你在说笑话吗?’ 

‘谁有那闲情逸志。那个人就是那天侵入方家的盗匪,说巧不巧,方小苗用花瓶打了他头部一记之后,对于那艘舰艇的事情全不记得了,连潜入方家的目的都忘掉,眼前可不敢指望他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那怎么办?调查好不容易才拨云见日的……’ 

‘金先生要我们在近日内劫狱,把他藏起来,再好好盘问他。’宋昱拍拍他的肩,说:‘还是先把工作做好,早点完成,早点解脱。’ 

玺亚又变得沉郁了,每当他远远守望小苗的时候,这样的表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 

‘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嗯?’宋昱睁大眼,非因这要求强人所难:‘你在胡说什么?干嘛要我?’ 

‘如果是你,就能放心。我怕我分身乏术,只好拜托你了。’ 

‘你真异想天开,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尽心尽力。’ 

玺亚冲着他的否认,轻轻笑了几声:‘你常说,我着了小苗的魔、小苗的道,我想…你也逃不过吧!’ 

他是逃不开、避不了,没想到竟会由玺亚的口说出来,这原是他打算一生石沉大海的秘密……玺亚却替他说出来了。 


然而他们不该说得太多,因为纤纤在听,她看见了玺亚和宋昱,没人发现她的存在,纤纤只想把少京找回会场去,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便把自己藏起来了。 

那两人都提到了‘金先生’,那位金先生不就是神秘组织的首领吗?曾经指使手下潜入程家当书记,后来被程天豪一枪打死了,可这金先生…现在竟又出现在他们的谈话当中。 

‘大小姐,老爷子找您。’ 

程天豪身边的得力助手是一位年轻的日本人,办事精明能干。 

‘左近,上回家里那个书记的底是你揭发的吧?’ 

‘是。’ 

‘那…再帮我查一件事,’虽然不愿相信这油然而生的怀疑,纤纤还是将戴满金饰的手指向树下的两人:‘查查他们的底,少京…和他的朋友。’
 
第七章 

  
圣彼得和圣约翰学院在多方商议结果,决定为两方学生办一次联谊活动,让他们到香山一同渡过四天三夜的校外生活,香山是北京西山的一部份,一天之内的路程便可抵达。或男或女,不难想像他们都兴奋无比,庆幸开放的洋风得以轻易打破传统壁垒。 

‘少京!你起床了没有?少京!’ 

小苗心里抱怨又被婳姨赶鸭子上架过来叫人,因为整个方家老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和少京的感情好。 

还没反应?赖床的工夫跟小良真有得比呢! 

‘我进来了。’ 

小苗气呼呼地进门,马上就被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给绊着,当下撞翻了一盆水,泼得地板形成一潭水洼,把裙摆也给溅湿了。 

‘什么啊……怎么把衣服乱丢嘛!’揉揉撞着的手肘,发现玺亚还趴在床上不醒:‘少京!起来了!喂!’ 

他昏沉沉睁开眼,一手搁在头晕脑胀的额头上,显然还被浓浓睡意压制,动弹不得。 

昨天半夜和宋家兄妹去劫狱,折腾到凌晨四点才把人安置到隐密的场所,可把他累坏了。 

‘你快起来,小心地上的水。’ 

小苗找来一条抹布,原本要把地上那滩水擦干的,顿了一顿,索幸蹲下身仔细观察起地板。 

‘你在干嘛?’ 

玺亚总算坐起来了,看见她正盯着水滩出神。 

‘上回你提到的那个图案,天花板上那个,我好像看得懂了。’ 

‘什么?’他也盯住天花板那符咒型的画,依然是个难以解读的密码。 

‘你过来瞧瞧这水面,看得比较轻松,’小苗解开了一道谜很是开心,指着水中倒影说:‘不是有两个圆吗?我猜那是人的头部,至于那八条直线嘛…应该就是人的手脚。’ 

‘等等,你是说…这图其实是两个人?’ 

‘很像啊!哪!圆的里面还有一些黑点,凑和着是五官,对不对?’ 

水面无波,一如明镜将图画倒映得清晰无比,玺亚端详得愈久,愈有水落石出之感。 

‘照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对它有点印象了。’ 

‘印象?’ 

‘是呀!好像很久以前真有人架了长梯,或许是仓库里搁着的那梯子……’眼一斜,触见小苗狐疑的神色:‘呃…我是说,那图应该是有人架梯子上去画的。’ 

‘当然啊!不然怎么能在那个高的地方作画呢?’她认为他的推论一点帮助也没有,便迳自再揣测起来:‘不过…一个人手里拿一条小直线,另一个人手里则是小曲线,这可看不明白了。’ 

‘我瞧瞧。’ 

他俯下身,小苗微微侧头,形成一个完美角度让他们得以四目款款相交,玺亚离不开视线,她也不能,此刻的时间、空间彷彿被下了咒,身在其中的两人不由自主。 

‘小苗!少京到底醒了没有?你们真要迟到啦!’ 

楼下突然传来婳姨紧张的呼叫。小苗惊醒地别开脸,逃也似奔出房间,而玺亚,就地蹲了下去,虚脱一般,他几分懊恼地拢开披垂的浏海,恍惚着,自己好像还陷足于方才欲走还留的意乱情迷当中。 



今天起的香山之行,整路上都是男女打散着坐,大伙儿聊着聊着,等傍晚抵达香山上头的客栈时,双方学生都混熟了。包下的客栈分成两边,男孩子住东边厢房,女孩子则住西边。
 
‘好漂亮!这儿的树好多,宋琳,你快来看看!咱们在树海里头呢!’ 

宋琳暂停整理行李的工作,紧倚在窗边兴奋的小苗,简直跟头一次出门的小孩子没两样。 

‘是,是,小苗小姐,你的行李挺多的,带了多少件衣服啊?早点挂起来免得皱了。’ 

‘不是衣服,是画具,难得到香山,我想好好把握机会。’ 

‘干嘛这么卖力?’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张扬啊!’小苗挨到她身边,她笑着,因为这是个好秘密:‘美术馆馆长希望我能再办一次画展,因为上一次风评似乎还不错,画展时间呢…就订在一个月后。’ 

‘那不是很棒吗?这下子可没人敢说你是沾父亲的光了。’ 

‘嗯!所以我很重视这次出展的作品,虽然以目前现有的数量是够了,可我还是想在画展之前,能画多少,就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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