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初年-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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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扯了他一下,苏浅兰忍着脑中的晕眩,虚弱的对他摇了摇头:“别这样!这不是他们的错!”
范文采向她看去,见到的只是她苍白面颊上的一丝歉意,不由暗自叹息,也不再计较皇太极的恶劣态度,看着张老太医等人已经退去,忙扯了扯犹自发呆的李循方,拉着他一同离开了此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命
冷,很冷,浑身发冷。
苏浅兰本就虚弱,这下更加力气尽失,眼前发暗,牙关紧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儿……兰儿……”皇太极忧心如焚,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唤。他一生从未怕过什么东西,可是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恐惧得宛如就要被抛弃掉的孩童,胸中说不出的抽痛。
多少年前他曾经眼睁睁瞧着缠绵病榻的母亲离他而去,那时候的悲恸和哀伤他想起来还会感到难受窒息。
可没想到,今日又让他再度尝到了个中滋味!而且更甚!母亲去的时候,他还有父亲,苏浅兰若去,他还有谁?
“你要活下去!爷不许你死!你要活下去!爷不许你死……”皇太极将脸紧紧贴在苏浅兰的脑袋上,仿佛祈祷,又仿佛在下令,同样的两句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只是不断念叨。
“爷……”苏浅兰声轻如梦呓,飘忽地钻进了他耳朵:“生死有命,勉强不来,若是我……您千万别悲伤,带着儿子,好好过下去!”
“你闭嘴!胡说什么!”皇太极生起气来:“你敢不听爷的话,轻易放弃,不去努力求生!”
皇太极还是这么任性,苏浅兰不觉好笑,牵动了一下嘴角,轻叹着问道:“爷!您相不相信人有来世前生?”
皇太极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
苏浅兰却想起了自己去敖包祭奠戈尔泰的那一天,意外碰到他,措不及防被他夺去初吻,当时气晕了,没有对那一吻带来的异样熟悉感觉多加深究,如今想来,熟悉感从何而来?可不正是由前世中来么?苏浅兰的前一世,便是宸妃海兰珠,怎可能对他不熟悉?
“有些缘分,不止一世,前生的前生,或许我们两人曾经许诺生生世世相依相恋,所以今生遇到,会感到亲切,感到熟悉……”
说到这些,苏浅兰心中一动,不期然想起了一首歌,轻声念了出来:“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
“爷,您说……假如老天允许我们每一世都重复这份爱,不管贫穷富贵,或是身份悬殊,那我们就算这一世走到了生命尽头,又有什么关系呢?”苏浅兰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句,再无声息。
“兰儿?兰儿?兰儿……”皇太极唤得几声,喉中便哽咽如塞,再也唤不出声,热泪在不觉间也已夺眶而出,沾湿了前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云未到伤心处!
母亲故去也因着仇恨而未垂泪的他,此时竟再也止不住泪眼模糊,于昏暗中紧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坐看着天边渐渐转白,他却恨不得自己也永远沉沦,不要再孤独地留在这世界中。
天明后,众人发现了死去的皇后,和昏迷过去的皇帝。
响彻紫禁城的丧钟惊醒了昏迷的皇太极,他慌忙寻找苏浅兰的身体,却发现她已被蒙上了黄幔,不觉赤红了眼眶,呆愣半天,开口竟是冷酷地下了一道口谕:“将所有参与治疗的太医,打入天牢!”
“父皇!”虽然早已哭红了眼睛,福临还是记得母亲的仁慈宽容,感到父亲这道命令也太过了些。
皇太极却眼神空洞的望了望他,没有半点肯赦免的意思。
本来为着苏浅兰没能熬过这一关而心如死灰的梅妍,听到这道命令却大吃一惊,飞快的退出了寝殿,直扑太医聚集的书房。
“李大哥!范先生!”梅妍一进书房,找到角落里的范文采和李循方两人,即刻焦急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你们快跑吧!皇上受不了娘娘去世的刺激,下了命令要把你们全部打入天牢,九死一生啊!”
范文采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外头侍卫已经冲了进来,不由分说,见人就抓。
李循方自从得到苏浅兰病逝的消息,便仿佛化作了泥朔木雕,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望向范文采:“先生!循方……”
范文采却不等他说话,便阻止了他,低声道:“此刻不宜冲动行事!你我暂且先离开皇宫,等接近天牢,再作打算!”
梅妍也是极为聪明的人,闻言会意:“李大哥!范先生!梅妍虽然卑微,但能救得二位离开天牢,梅妍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相帮!”
范文采朝她点点头,用口唇无声地示意她去寻自己的兄弟范文程,有他从中周旋,事情应该不会坏到无法挽救。
只是匆匆几句话的时间,侍卫已冲到身边,隔开阻路的梅妍,将范文采和李循方两人一齐押离了关雎宫。
李循方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仿佛笼罩着沉痛气息的关雎宫,胸中隐隐作痛,这一刻,他完全兴不起反抗之心,皇太极的迁怒,他虽不赞同,却能明白,换作是他,又何尝不需要宣泄这无尽的悲伤?
皇后病逝的噩耗传开,宫中气氛骤降,各宫噤若寒蝉,再不敢有半点笑语欢声,整个关雎宫更是哭声一片,皇后仙逝,对于依赖着她获取荣华富贵的所有人来说,不啻于靠山轰塌!
自然有人开始暗地揣测谁将会是下一任皇后,随时预备见风转舵,但是暗喜的人虽然也有,却没有谁敢稍露半点声色。
数千年来,从没有一个皇帝像皇太极那样为了后妃的去世悲恸到那样,他不但自己陷入不吃不喝的沉痛之中,还不允许别人开心!非但不允许别人开心,他还要拖着所有人跟他一起悲伤!
陪着皇帝悲哀的六天六夜,昏天黑地,成了皇宫中几乎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恐怖记忆,许多无辜,只是因为少许懈怠,或者没有露出戚容被皇帝看到,就被拖去鞭挞或关押,甚至为此送掉了小命。
越来越多的人受不了这份罪,开始绞尽脑计想尽办法劝皇帝节哀,甚至联合文武百官跪请他社稷江山为重,为国保重龙躯。
皇太极却游走在清醒与昏迷、理智与失控的边缘,一面对着所有劝解他的大臣们自责不该荒废了国政,一面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哀伤,一忽儿冷静地开始批阅奏章,一忽儿却又神思恍惚定定地发呆。
下了天牢的太医们被他忘到脑后,范文程趁机向他递折子请求接乃兄回乡下老家,获准之后把范文采和李循方都放出了天牢。至于别的太医,只好抱歉的让他们静待其他赦免机会。
九月二十二日,皇太极亲率诸王贝勒以下、牛录章京以上人等和后妃公主、以及梅勒章京命妇以上品级众人为皇后送葬,停灵景山寿皇殿,设堂祭祀,并请喇嘛僧道布道诵经、超度亡魂,隆重祭奠。
继初祭之后,皇太极又定月祭、大祭、冬至令节祭,甚至在年底祭祀祖先、山陵时,也都要祭祀皇后。
治丧期间,一大批人因为稍有歌舞娱乐的举动而获罪,连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也为此受到了重惩。是年春节,皇太极甚至下令免朝贺,停止宴会歌舞等一切娱乐。
作为大清开国皇后,并且是陪伴着皇太极入主中原的第一任皇后,苏浅兰——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获得了一长串的谥号:孝敏惠恭和温穆庄敬至德纯徽辅天协圣文皇后,史称孝敏惠文皇后。
然而死后再怎么追封追赠谥号,又怎么抵得住皇太极心中对她的思念?相思刻骨,相思催人老!他的身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原本保养极好的英武身形也迅速走样,虚胖起来。
他再也没有踏进布库房,也没有再骑马射箭,西洋传教士汤若望来给他画像之后,瞧着画像里衰老肥胖的陌生老人,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可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再嘲笑他身上又多一点赘肉,没有人再耳提面命要他少吃肉多吃素!
他还活着,但他的心已离去,飘荡在天地之间,只想抓住那一缕逝去的记忆!世界于他已没有意义,天下已定,四海承平,抱负已然实现,唯一没有实现的,只有他对她的最后承诺。
正月十五刚过,直隶官道上又多了一行车马,驰往遥远的云南,车中坐着陈圆圆,吴三桂却落在后面,遥遥望向远去的京城城楼。
多尔衮去了福建,成功清剿南明余孽、收复台湾之后,又开始代替皇太极总督大清水师的建设,为打造大清舰队而努力。
吴三桂则终于累积战功封了平西郡王,皇太极准了他的请求,放他远下云南,总督云、贵两省军政。
成行了,陈圆圆的愿望实现了!可是瞧着回首京师,满身惆怅的吴三桂,她却感到了说不出的落寞,即便那个人已经离世,还是有这么多人无法把她淡忘!那个人所拥有的一些东西,她仍然得不到!
第三百二十章 魂归
两年后——
内大臣鄂硕府后花园,两道身影缓行在一片青竹林内,周围风景怡人,鸟语花香,使人如置身图画。
两人,一个是穿着便服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的青年公子,一个是淡雅清丽身姿动人的妙龄少女,他们就那样站在一起,沿着白色的小石子路走走停停,恍若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融入这静谧的环境。
这府里没有什么人敢来打扰他们,因为那少女,是这家的格格董鄂氏怡顺,她已经定下了亲事,嫁过去就是大清的第一任皇太子妃,而少年,正是当今太子福临阿哥。
可怜两人名份早定,却始终没能定下婚期,原本按照皇后的意思,是要缓两三年等怡顺长到十六岁再行完婚,但是现在怡顺好不容易虚岁十六了,却因为皇后仙逝,无人敢提醒皇帝给他们完婚。
鄂硕算比较开明的,他对福临很欣赏,对这一双小儿女相恋却不能相伴的处境也很是同情,结果每次福临以各种借口上门拜访,他都会意的说不上几句话就把女儿叫来相陪,自己另行回避。
福临来得次数多了,鄂硕府的后花园便成了他和小董鄂时常见面说话的所在,在这里留下了两人的许多回忆。
“皇上还是没有好转么?”怡顺望着福临关切询问。
福临忧虑的摇摇头:“自从额娘去世,父皇就那样了,人变得异常沉默,眼里时常带着哀伤,憔悴、衰老,让人瞧着,好不揪心!”
怡顺的神情间充满了怜悯和羡慕,轻叹道:“想不到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却能用情至深,你额娘这一生,当可无憾了!”
福临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我对你的心,绝不会下于我父皇对我额娘!”
怡顺红了红脸,柔柔的抬眼望了望他,可爱地撅起了嘴巴小声嘀咕:“自吹自擂,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福临拉过她的双手,静静的却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陪父皇去木兰秋荻,到时你会去送我么?”
“嗯!”怡顺点头:“我会去的!哪怕你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会去,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定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