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初年-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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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是位妙龄的美人,醉卧在海棠花侧的石凳上,面染桃花,媚眼如丝,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迷人韵致。
“海棠!海棠!想不到连你……也弃朕而去!”崇祯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上美人的脸,哀伤长叹。
画中之人,田氏海棠,原锦衣卫指挥使田弘遇之女,便是当年准侧王妃失踪之后代嫁之人,后晋升为皇贵妃,成为崇祯最爱之人。可是崇祯自己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欢田贵妃本人,还是在下意识中,早已将她当作了另一个人。
可没想到,田贵妃竟是一个短命之人,活不到三十岁,就于上个月前因病撒手人寰,这跟失踪的准侧王妃带给他的打击有何区别!
正自哀伤,忽觉殿前人影闪过,崇祯不由冷喝一声:“何人?”
“万岁!禀万岁!”一名太监连忙奔进殿来,躬身奏报:“国丈爷田大人殿外求见,言有好礼进献!”
崇祯面色稍见缓和,卷起画像淡淡说了一句:“宣!”
一名身体瘦削、眼眉带厉,走起路来又颇有武人风范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他抿着薄薄的嘴皮先挤出一个谄媚笑脸向崇祯见了礼,才直起了腰,语气体贴地道:
“臣闻知贵妃去后,万岁爷跟前无人侍候,心中甚是挂牵,今从江南回来,特为万岁寻来几朵解语花,盼能稍慰圣心,还望万岁爷笑纳,勿使再为贵妃仙逝感怀忧伤!”
崇祯对他微微一笑:“国丈爷有心了!”
“能为万岁爷分忧,是臣所当为!”田弘遇看崇祯没有一口回绝,心中欣喜,连忙将手掌一拍,回头召唤:“来啊!上殿见驾!”
很快,数名少女便在太监的接引下袅袅婷婷走进了武英殿,一字儿排列在崇祯案前,齐声拜称:“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莺声燕语听入耳中,真是异样动听。
“免礼平身!”崇祯微笑起来,他虽然不好女色,这一刻也觉得整个武英殿都仿佛亮堂了许多,沉闷空气为之一清。
“万岁!容臣为万岁介绍一番!”田弘遇感觉出崇祯心情好转,暗喜得计,连忙从头到尾的将这排美女一一指点过去。
“这位是金陵杨宛,尤善诗词!这位是秦淮顾秦,舞技无双!这位……”田弘遇忽然故意的顿了一顿,才面现神秘地接了下去:“……是苏州陈圆圆,昆曲曲艺名冠江南……”
崇祯本是不想拂了国丈爷的一番好意,便随意的应酬一番,可是等他顺着田弘遇的指引看到那第三位丽人时,却陡然间如遭电击,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死死的瞪住了那名丽人。
“是你?”崇祯脱口而出,深埋心底的记忆在这一刻狂涌而出,多年前,那当街拉着小乞丐不让他涉险的美貌小厮、深宫大内,赫然成为偶人摆上皇兄案头的小美人儿、新婚在即却离奇失踪的准信王侧妃……忽然跟眼前的丽人重合到了一处!
“万岁爷!民女,陈圆圆!”丽人也怔了一怔,不明白崇祯皇帝何以独对她反应异常,惶恐的连忙躬下身去,颤声行礼。
“万岁爷!万岁爷!”田弘遇轻声将崇祯皇帝唤回现实,叹笑道:“想臣当初惊见此女,也是骇了一跳!万想不到天下竟有貌相如此酷似之人!若非年岁相差实在太大……嘿嘿!臣顾不惜付两千金,方得此女进献万岁,以搏万岁爷惊奇一笑!”
崇祯对他的解说宛若未闻,只是怔怔凝望着陈圆圆,思潮起伏,百感交集,好半天才梦呓般念了一句:“陈圆圆?”
“是!民女在!”陈圆圆心如打鼓,大气都不敢透。
“岁月如梭,那人若在,也快三十了!”崇祯望着眼前这约莫才十七八岁的丽人,一颗心忽然慢慢沉了下去。
前有代嫁的田海棠,后有相貌酷似的陈圆圆,这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用?总归不是她!难道自己堂堂天子,就只配拥有这些赝品么?那正品何在?何在?她是生?还是死?她可尚在这人间某处?
心的深处没来由狠狠抽了一下,崇祯猛地拧过头去,擦着陈圆圆身旁大踏步往殿外行去,口中冷冷的道:“朕之侧妃,姿容岂是人间脂粉可以比拟!她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
田弘遇吓得一跳,慌忙跪了下去:“臣……臣该死!”
“这些丽人,你领回去,朕之宫中,不留莺燕!”崇祯在殿门处顿了一下,抛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注在陈圆圆身上,有惊疑、有妒恨、有埋怨……陈圆圆只感到无辜之至,她做梦也未曾想过入京面圣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田国丈把她买来献给皇上,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位侧妃?
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崇祯皇帝一口气竟用了这么多充满赞誉的形容词,那位侧妃是谁?为什么她竟能获得如此赞誉?陈圆圆暗生嫉妒,她惭愧地发现,这几个形容词,她真是一个也够不上。
“走吧!都说你们如何如何国色天香、色艺双绝!看来真是,鸡窝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万岁爷看不上你们,你们也只能在本座的府上充充歌姬了!”田弘遇垂头丧气地发了几句牢骚,挫败离去。
文华殿内,崇祯从痛怒的情绪中慢慢恢复过来,回忆起方才对国丈爷那般不客气的斥责,不觉轻声一叹,想了想,朝身旁太监询问:“国丈爷可曾带着他那班丽人离去?”
“回万岁!国丈爷已领人离去!”太监躬身回禀。
“着命宫人准备准备,朕今夜微服出宫,一探国丈爷!”崇祯顿了一下,又补一句:“此举不必惊动国丈爷!”
“嗻!”身边一应太监齐齐躬身领命而去。
崇祯将身子靠入椅中,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刚才那张美丽的面孔,虽然形似神不似,可是看着却能勾回那久远淡去的回忆,能让记忆中那张绝世的面容洗去岁月的尘埃,再度变得宛如昨日般清晰。
当夜,日落时分,崇祯换上了一裘白色轻衣,带上几个扮作家丁的侍卫和扮作家仆的太监,径直就到了国丈田弘遇的府门外边。
正要派人上去叫门,忽然不远处蹄声得得,一队兵将策骑而来,为首一人面如冠玉,身着银甲,腰悬宝剑,正是关宁吴总督府的世子,现任总兵之职的年轻将领吴三桂。
吴三桂?他怎么来了?崇祯微微一诧,闪到转角暗处冷眼旁观。
那边吴三桂并未注意他的存在,叫开了门,便被田府的管家热情地招呼着迎了进去,他带来的那些属下也都被带到偏厅安置下来。
“万岁爷!咱们还要不要进去?或是就此回宫?”一名太监犹豫着凑近崇祯身边小声询问。
崇祯想了一下,从阴暗处走将出来,站定在田府门前,望望门楣上方自己亲笔御赐的田府匾额,油然一笑:“不用!你上去,把门叫开!朕今夜倒要好好参加他们一份,与臣同欢!”
第二百九十章 江南艳
“春来几许,花明柳暗平分取,空中香乱群蜂舞。翠幄张天,人在深深处……声声又听催花雨,燕莺空惹闲愁绪,衔花早过东墙去,新水芳泥,莫使春风误!”
优美的琴声和着柔软的曲声飘扬在花厅内外,园外小婢端汤游走,园内满席珍馐,欢声笑语,只见人间奢华享受,不见乡野黎民疾苦。
杨宛一曲既罢,彩声连连。田弘遇笑眯眯地偷眼望向座首的崇祯皇帝,心中暗笑,早知道这般放不下,日间又何必那般惺惺作态,自绝了拥美入怀的捷径?
“好词!”吴三桂端着酒,难得的给了一句评语。
田弘遇呵呵笑了起来,语气之间不无得意:“杨宛之词,在金陵是无人不知啊!称之当世才女,亦不为过!”
吴三桂淡然一笑,不再言语,他给田弘遇面子前来赴宴,并不代表他内心就愿意跟对方亲近。
田弘遇看看有冷场的倾向,连忙对崇祯道:“万岁!那陈圆圆不会说话,惹恼了万岁,臣请万岁万勿生气!但这圆圆的曲子却是唱得极好,琵琶也堪称一绝,不如就让她演奏一段,以为赔罪?”
崇祯本就是想来再看此女一眼,便给他来了个默许。
田弘遇笑着冲水榭那头拍了拍手掌,小婢会意,连忙进去把个怀抱琵琶半遮面的陈圆圆给带了出来。
陈圆圆吸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琵琶深深施了一礼,便退后落座。然而她才刚刚抬起头来,正要调弦演奏,便听得“当啷”一声脆响,座中那名年轻武将手里的酒杯竟脱手落地。
崇祯皇帝和田弘遇一齐向吴三桂望去。后者神色微变,凝住陈圆圆瞧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好像!”
“哈哈!”田弘遇大笑起来:“若非如此!田某又怎会相请吴将军?正是要将军也来辨认辨认,这陈圆圆可肖似令姨妹?”
吴三桂又望了陈圆圆几眼,勉强一笑:“形似,而神不似!”
陈圆圆悄悄抬眼向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瞥去,心中大是有气,为什么人人都说她像某个人,又人人都看她不起?那个某人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当得起雍容高贵这样的字眼?
“圆圆!挑你最拿手的曲子,演奏出来!”田弘遇高声吩咐。
“是!”陈圆圆妙应一声,当即弹唱起来。她一面弹唱,一面却好奇的偷偷从座上几个人的神情反应间,去猜测他们对那位谁都抱着什么样的心事情绪。
微服私访的皇帝,神态间若隐若无透着不屑,下沉的眼帘埋藏着仿佛怨恨的眼神。倒是那位将军,对她没有丝毫轻慢不屑,神情间的怅惘明确表达出他正在回忆着那个谁谁。
很奇怪呀!这两个人,一个君,一个臣,怎么会跟同一个女人产生了交情?嗯,难道那个谁,会是那位将军的亲人?
一曲唱罢,田弘遇叫好连连,崇祯皇帝凝望着她只是若有所思,吴三桂回过神来,难以觉察地叹了一息。
“来来来!你过来,给万岁爷敬杯水酒,就当是赔罪!”田弘遇向陈圆圆招手示意,又在崇祯皇帝下首位置添了张凳子。
陈圆圆把琵琶交给小婢,款款行来,先给崇祯皇帝福了一礼,才接过田弘遇递来的水酒,恭敬的呈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颇不情愿的接过饮了,陈圆圆便趁势坐到他下首,身为苏州的名妓,对这官场宴席上的应酬她也是不疏应对。面上带着讨喜的巧笑,美目流盼,又劝饮了崇祯皇帝两杯小酒。
田弘遇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看看吴三桂身边未免显得孤单,忙吩咐侍酒的小婢,把杨宛、顾秦都叫来同座一起吃酒。
那小婢方去,外头一名管家迎面急奔而来,身后领着一人,看服饰正是宫里专管奏折和印信的司礼太监。
田弘遇心中一凛,便听得崇祯皇帝喝问:“何事?”
那司礼太监神色张惶急急凑到崇祯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崇祯骇然色变,霍然起身,连面前的酒杯都被带得翻倒落地,摔成了粉碎。
“万岁爷?”田弘遇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崇祯黑沉着脸色,瞧了他一眼,领着司礼太监避进了偏厅。
陈圆圆便坐在崇祯下首,那太监的耳语,她也听见了几个字,黄河、关外、紧急……不由心中暗自忐忑,如今的大明局势严峻,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