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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蛙堂鬼谈-第5章

小说: 青蛙堂鬼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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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和我有同样的信仰。暂且不管身分和容貌,光是要找到和我一样虔诚的女人就够困难了,所以才伤脑筋呀。」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从继承家业的痛苦中解脱,完全奔向宗教的怀抱。不过他或许是觉得我冥顽不灵,所以始终没有向我传教。就在东京的樱花落尽、长出绿叶时,我又送他们兄妹到上野,搭车返乡。
  从那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再也没见过这对兄妹、还是经常见到他们。这个疑问,就是今天我要说的故事的主旨。
  二
  赤座返乡后,写了一封非常长的谢函给我。妹妹伊佐子也寄来一封很周到的谢函。令我惊讶的是,伊佐子的字竟然写得比赤座还要工整。在那之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固定每月一次的书信往返。八月时,我前往上州攀登妙义山,在山上的小旅馆住了一个夏天。我从那里寄了一张明信片给赤座,兄妹两人立刻回信给我。他们表示如果有空,也希望能够到妙义山一游,但由于教务繁忙,所以一直无法如愿。
  九月初我曾经返回东京,但因为实在无法忘情妙义山的小旅馆,再加上东京的秋老虎发威,热得让人无法忍受,我于是决定干脆在妙义山上待到枫红时节,将手头的工作完成后再下山,因此再度准备行囊出发。回到山上的第二天,我又寄了一张明信片给赤座,写明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将在山上待到十月底,但这回兄妹两人却完全没有回音。
  十月初,我寄了第三张明信片给赤座,还是没收到任何回信。我猜,他或许因为教务到某处出差去了。我原本想,即使如此,至少伊佐子会来信说明,但这也不是甚么重要事情,便没有太过在意,仍旧每天自顾自地窝在借来的书桌前埋首工作。到了十月中旬,山上来了许多赏枫的登山客。每天都有好几组来旅行的学生或团体,原本宁静的山区因此变得有些嘈杂,不过这些人大多当天就会下山到矶部或松井田,鲜少留宿山中,所以一到夜晚,就又可以听见孤寂的山岚呼啸。
  「有客人找您。」
  十月底某日,下午五点左右,旅馆的女服务生这么对我说。当天一大早天色就阴沉灰暗,山上不断飘下似雾似雨的水气,让这家位于山腰处的小旅馆突然冷得有如冬天降临。当时我刚从二楼的起居间下来,坐在门口附近的大火炉前,一如往常地和其他住客闲聊,正聊得起劲。我闻言转身往外看,发现赤座就站在门口。他戴着一顶破旧的呢帽,西装裤裤管卷了起来,袜子外穿着草鞋,手里还拿着根木棍代替手杖。
  「你怎么来了?来,快进来。」我单脚跪着招呼他进屋,赤座却以很怀念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就往门外走去。我原本以为外头有人等他,继而发现似乎并非如此,我觉得不太对劲,起身往门外走去,却看到赤座头也不回地直奔山上。我愈来愈觉得奇怪,便穿上旅馆的草鞋追了出去。
  「喂!赤座!你上哪儿去?喂!赤座!」
  赤座完全不回答,一声不吭地拼命往前走。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在后面追,追到妙义神社,突然不见他的身影。阴天的冬日,太阳又快下山了,高大杉树林里也变得有些幽暗了。我心里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喊他的名字喊得更是大声,就在这时候,只见赤座从杉树林里迷迷糊糊跌跌撞撞跑出来。
  「好冷,好冷!」
  他嘴里嘟嘟嚷嚷。
  「当然冷了!山里天一黑就会突然变冷,我们还是赶紧回旅馆烤火吧!还是你想先拜拜呢?」
  赤座甚么话也没说,只是突然伸出右手。借着微弱的亮光,我发现他食指和中指流血了。我以为他被树枝刺伤,赶紧从袖口拿出不要的稿纸说:
  「你先用这个压着,我们快回旅馆去吧!」
  但他还是不发一语,从我手中接过稿纸,我以为他要覆在手背上,没想到赤座又快步往前走去。看样子是不打算折返,而是想继续上山。我吓一大跳,连忙叫道:
  「喂!赤座!现在怎么爬山啊!明天我再带你来,今天先回去吧!要是爬到一半天黑了就糟了!」
  然而他却完全不理会警告,一意孤行拼命往前走。我愈来愈觉得他行为古怪,于是便喊着他的名字赶紧追上去。因为我八月就上山了,已经十分熟悉附近的山路,脚程也算是快的,但他却比我还快。一转眼就拉开三尺、拉开五尺,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周围愈来愈暗,寒冷的雨丝不断落在身上。沿路完全不见其他人往来,根本求助无门。我很担心因为天色昏暗而失去他的踪影,所以一路上都睁大眼睛,紧追不舍,最后还是在山坡的转角把人给跟丢了。
  「赤座!赤座!」
  空荡荡的森林里只听见我的喊声回响着,却没有任何回答。我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追赶,终于来到大杉树旁的茶屋前,因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赤座,我愈来愈焦急。问了茶屋的人,对方说这种阴雨天气,太阳又已经下山了,谁都没有出门探看,所以不知道是否有个如我描述的人经过。前方不远处,就是妙义山地势最为险恶的第一座石门,即便我再怎么熟悉当地路况,也没勇气在这样的天气往那里走去,只好死心,暂停追逐的脚步。
  路上愈来愈暗,我向相识的茶屋老板借来灯笼,冒雨下山。没有带雨具的我浑身湿透,回到小旅馆时真是透骨地冷,全身直发抖。旅馆的人也因为担心我迟归,正准备出门相寻,众人一看到我出现才放心,立刻带到火炉旁取暖。湿透的身子靠近火炉之后,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一想到下落不明的赤座,胸口又压上一块大石头。听我解释完事情的经过,旅馆的人也都很纳闷,其中却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像他们这种信仰虔诚的人,有时为了修行,很可能会故意选择天黑上山。隐居深山的僧侣和修行者常这么做。」
  旅馆的人告诉我,今年二月雪下得最大时,有个苦行僧去爬山,直上到第二座石门。但从刚才赤座的样子看来,我实在不觉得他是那种特意寻求苦难磨练的修行者。入夜之后,赤座还是没有回来。我心想,他该不会真像旅馆的人所说的,藏身在某座石门底下,躲避凄风苦雨,或在修练某种法术吧。就这样左思右想,我烦了一夜,无法成眠。天亮之后,雨也停了。吃过早饭,我和旅馆里的两名员工及一名向导,重回山中寻找赤座。
  我们沿路仔细搜索树林所有角落,一直找到昨天那间大杉树旁的茶屋,就是没有赤座的踪迹。或许因为昨天晚上赶路,今天早上我两腿发软,走不太动,大伙决定让我在茶屋略作休息,其他三人则登上石门继续找人。不到三十分钟,其中一人回来说,他们发现有个男人从蜡烛岩滚落峡谷。我闻言当场从椅子上跳起来,和他赶往第一石门。
  茶屋的人则帮我通知旅馆。
  三
  旅馆的人听闻消息,立即赶来,等我们把赤座的尸体搬回旅馆时,已将近十一点了。雨停了的初冬太阳光彩夺目,杉树林中隐约传来小鸟鸣唱。
  「唉!」
  我叹了口气,盯着尸体看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男人因为额头撞上石块,半张脸全是血,除此之外,还沾满了泥巴和树叶。到目前为止,我根本无暇看清此人长相,单凭他身上的衣服,便认定他就是赤座,一直等到回旅馆后,众人将尸体摆在门口,我才有机会冷静下来,仔细看了这张脸,结果发现,他根本不是赤座,而是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这真是太不可置信了,我在亮晃晃的阳光下左瞧右瞧,最后确定,他真的不是赤座。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好像在做梦一样,呆呆望着尸体。当然,昨日那时候天色已晚,但来旅馆找我的那个赤座,打扮确实和他一模一样。眼前的尸体穿着西装,袜子外也穿着草鞋,就连我们在山谷中发现的呢帽,都和我昨天黄昏看到的赤座完全无异。但这也并非绝无可能。登山客的打扮大抵都差不多,也许我昨天看到的赤座根本就是别人也说不定。我为了寻找证据确认自己的想法,在尸体上上下下搜了一逼,结果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稿纸。
  稿纸?这不就是我昨天在妙义神社前,为了帮赤座手指止血,而从袖口掏出的稿纸吗?而且稿纸最开头的两三行还留着我的笔迹!我又察看死者的双手,结果发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确实留有挫伤。稿纸上也沾了他的血。这些都足以证明,昨晚我看见的那个人,的确就是眼前的死者。是我将他误认为赤座?但他的确来找我没错啊!当时天色虽然昏暗,我的的确确看到了赤座。结果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变成别人。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只能傻傻盯着手上的稿纸和死者。
  当然,派出所的警察和旅馆的人,听过我的说法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不可思议。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死人,钱包里只有两块钱,身上完全找不到其他东西。镇公所也只好以无名尸的名义处理了事。
  这件事到此虽然告一段落,我胸口横梗的疑问还是没获得解答。我立刻写了一封信到越后,询问赤座的近况,但无论是哥哥或妹妹,都没有任何回音。心中的疑惑愈滚愈大,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决定亲自到赤座的老家走一趟,探个究竟。所幸从妙义山到赤座家并不算远,我下山之后,从松井田搭乘火车经由信州,来到越后。好不容易找到该教会所,说要见赤座朔郎,结果有一位像是工作人员的人出来,说传教师赤座已经过世了。不仅赤座,连赤座的妹妹也已不在人世。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赤座兄妹是怎么死的?关于这点,工作人员并不愿意多说,但我拼命追问,他只好一五一十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就像今年春天赤座告诉我的,他虽然想要娶妻,却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对象。妹妹也坚持要等到哥哥成家之后才肯嫁人。就这样,兄妹感情很好地一起生活,相依为命。此时,有个在镇上银行工作,名叫内田的信徒,向赤座表示,希望能娶伊佐子为妻,但因为赤座对他没有好感,便拒绝了。内田还是不死心,更直接找上伊佐子,伊佐子同样也回绝了他的要求。
  被赤座兄妹拒在门外的内田非常失望。由于这股失望,他心生歹念,企图捏造事实,伤害赤座兄妹。他利用当地报社的熟人,报导某宗教的传教师兄妹疑似乱伦,还说妹妹之所以已届适婚年龄,却还没嫁人,正是出自这个缘故。报社方面因为抖出消息的人是信徒,完全未经查证,便加以刊登,在地方上造成不小震撼。
  大多数的信徒不相信此事,但出现这样的谣言,对他们来说也实在头痛。而且很明显,直接间接都对传教造成了影响。事后教会虽然向报社交涉,要求说明这条消息的出处,但依照报社惯例,根本不可能透露消息来源,他们只表示如果报导与事实不符,愿意刊登查无此事的启事。
  数日后,报上刊登了短短五六行的勘误说明,光是这样,无法让赤座满意。但他并没有埋怨任何人。他认为这是神明降予的惩戒。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信仰不够虔诚,神明才会施予如此严厉的处罚。经历一个多月的痛苦、恐惧和烦闷折磨,他决定自己必须接受最后的审判。他穿上平常礼拜时穿的类似白色狩衣的衣服,在身上泼洒汽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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