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街档案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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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着秦队长按照原路往回走,沿途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查看雪地上的脚印,每次都说上一句:“太狡猾了!”
不久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草丛之中的仙家楼。秦队长四下查探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他把仙家楼就近的荒草挪开,一些凌乱的脚印出现我们前面,而脚印的去处与通往狐仙堂的道路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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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郝班长早就被弄得云山雾罩,这下更搞不清头绪了,只是跟着秦队长后面不停的狂奔。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的老槐树底蹲着一个人,他似乎正在歇息,嘴里的烟卷忽闪忽闪地冒着火星。秦队长拔出手枪喊道:“举起手来!”我和郝班长也举起手中的枪快速跟进。但是这个人看到我们之后,既不跑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得站起身来。待我们来到近处他才嘟囔了一句:“你们可算来啦!”
郝班长不由分说掀掉他头顶的狗皮帽子,掰着他的下巴看了两个来回,我也连忙凑过去瞧,看过之后我和郝班长都诧异了——他根本不是刀疤人!
我有些懵了,刚刚听他的口气好像在埋怨我们爽约来迟,难道他真的是在等我们?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如何知道我们要来这里的?我和郝班长把这些情况向秦队长报告过后,秦队长说:“先别着急,一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秦队长对这个人进行了简短的询问,接着让我和郝班长放下了枪。他递给这个人一支烟,给他点燃之后说道:“黄三,现在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这个叫黄三的人说:“俺家住在石人沟,干的是木帮的营生。昨个一大早帮里的头棹就招呼俺开工,去三岔沟伐一片大林子。这大过年的,俺就想在家里多磨蹭一会儿,常年在深山老岭里边砍木头,俺都疲乏了,除了遍野的树就是满眼的雪,眼珠子里再没别的玩意。蹭了小半天,头棹又来了,死活让俺今个早晨必须赶到三岔沟,俺也为了混口吃食不是?没了法子就大半夜赶路。俺寻思着过年的时候也没给俺爹上过坟,所以就带了些冥钱准备顺路给老头儿烧烧。俺爹不容易,拉着俺从山东晃悠到了这旮瘩,半天清福都没享人就没了……”
郝班长打断黄三:“老乡,说重点,别整那些没用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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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吧嗒了一口烟,接着说:“俺还没等走到俺爹的坟地,路上就碰到个人。”他指了指秦队长,“就是长官你说的那个刀疤脸。他拿着一把冒烟的家伙,顶着俺的脑壳命令俺站住别动。俺以为他是三岔沟的胡子就没敢动。俺太知道那帮胡子啦,那帮家伙都是些脑袋掖在裤腰带在上祖宗,动不动就杀人劫财啥的。前年俺家的老黄牛就让他们拉到山上给吃了。俺跟他说俺是个穷人,除了满身的力气就只剩下一沓冥钱,他说要的就是俺的这把力气。他用枪顶着俺的脑壳让俺背着他走,还说他是八路军,曾经跟着杨靖宇杨司令打过小日本子。俺一听他跟着杨司令打过小日本子,心想这个忙咋也得帮,所以就拼了命地背着他走。他到是不沉,俺也有的是力气,可是走得咋快他都嫌慢。不过,不过,他好像……”
秦队长见他吞吞吐吐,忙说道:“有什么话你指直说无妨,不要紧。”
黄三接着说:“不过他好像活不长久了,咳嗽起来就没时没晌的,他的身子骨里有很重的病症。俺不停不歇地背着他走了好一阵子,后来路上碰见草窠里有座仙家楼,他说他要撒尿,俺要放他下来,他不干,硬是骑在俺的身子上撒了一泡。俺问他为啥不下来尿个畅快,他没吱声。撒完尿以后他让俺继续背着他走,后来俺们就来到一座狐仙堂。”
郝班长说:”难怪!难怪这个犊子有病在身还尥得这么快,原来是有人替他走路!”
黄三继续说:“进了狐仙堂以后他让俺先歇歇,俺坐在地上看到他把墙上的窗子给打开了,俺又问他这是干啥,他说憋的慌透透气。后来,后来他把手里提着的那个盒子打开了……”
我听到这里满脸兴奋,忙问他:“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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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摇摇头:“他是背对着俺到狐仙像后头打开的,他说让俺呆着别过来,不然的话就崩了俺。俺心里害怕就没敢过去。他在那里倒腾了一会儿,俺听出来是在掀盒盖子,接着他就疯魔了似的喊出两嗓子‘鬼啊!鬼啊!’,然后俺就看到他喷出了一股血流子……”
我先前的兴奋一扫而光,向黄三问道:“他大叫了两声鬼?你能肯定吗?”
黄三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咧!他疯魔着叫喊的,声音大极了,把俺都给吓得不行!俺猜他一定是看到啥不干净的玩意了,不然咋会那么害怕?还吐出了那么老大一堆血!”
我听完之后打起冷颤,一边说:“秦队长,究竟火麟食盒里装得什么东西会让刀疤人如此恐惧?”
秦队长没有搭话。他抬手示意黄三继续说下去。
黄三咽了口吐沫,又说:“俺赶紧起身去看他,那工夫他已经把盒子给盖上了。他的脸都吓成锅底灰的色儿啦!他让俺把他扶起来,俺们俩又呆了一阵子,他才勉强回过神儿来。后来他看到狐仙像上有一道符咒,他让俺给他扯下来。俺给他弄下来之后,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把盒子打开一个小缝,然后把符咒塞了进去。俺问他这里装的到底是啥玩意,他说是能要人命的玩意,看过它一眼的人都得死!”
“看过那玩意一眼的人都得死?”郝班长错愕了。
黄三说:“对!都得死!他就是这么说的。说完之后他就提着那个要命的盒子在狐仙堂里瞎转悠。他看到俺身上带着冥钱,就让俺把冥钱给裁开,说要裁得跟刚刚扔进盒子里那个差不多。俺裁好之后他问俺记不记得刚才放进盒子里的符咒写的啥,俺说不记得。他又问俺会不会写符咒,俺说只会写聚魂码,旁的不会。他就让俺用手指蘸着他吐的血写了几个聚魂码,然后又让俺烧掉其中一个,把其余的挂在狐仙像后头。俺弄完之后,他又在狐仙像身后写了几个字字,俺也不认得……”
听到这里秦队长点点头。他对黄三说:“他干完这些事情之后,是不是让你把脚下的欤B鞋割开,然后让你倒着穿上鞋顺着原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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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连连点头:“对咧!对咧!他就是让俺这么干的,还说必须每一步都要踩在原来留下的脚窝窝里。于是俺就倒穿着欤B鞋一路又背着他走回了仙家楼……”
我听到这里才真正明白刀疤人“消失”的因由,原来他利用了我们的时间差事先布置好了这一切,只等我们前来就范!他以“擅入仙堂者立地成灰”这几个字和烧掉的聚魂码故弄玄虚,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因为冒犯狐仙才消失成灰,从而扰乱我们的心神达到他成功逃脱的目的。郝班长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等咱们逮着这个犊子,我非他娘的给他撕成碎片不可!”
秦队长又问黄三:“你背着他重新返回仙家楼之后走了现在这条路,然后边走边用荒草把你们留下的脚印给盖上了?”
黄三点点头:“长官你说的丁点儿没错。”
我忙问道:“秦队长,在狐仙堂里你好像就知道事情不对劲,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现的?”
秦队长说:“我查看了狐仙像上的字迹,尤其是冥钱上的,字迹旁边皱巴巴的,一眼便知它是在还没完全干透的情况下被冻住的,所以我断定这三道聚魂码不会是很久之前就留在那里的。后来我看到你要背着老郝出庙堂,我就想到可能有人协助刀疤人逃跑。当我检查完雪地上的脚印之后,我证实了这个判断。你想啊,两个人重量在雪窝里留下的脚印肯定要比一个深。只是,当初我忘记了天上还飘着大雪这一点。”
秦队长说完之后又问黄三:“在仙家楼的时候,决定走这条路是谁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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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说:“那个刀疤人问俺这条路通向哪里,俺说是三岔沟,他说就往这里走。于是俺就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来到这棵老槐树下的时候才让俺把他放下。他让俺在这里等,说是后头有人会追过来,不过他说最少也得日头冒出来以后。他还让俺带话给你们……”
秦队长说:“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们?”
黄三支吾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一道聚魂码:“他让俺把这个交给你们,说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被吓坏了,说是让你们烧掉这个回回魂……”
“别说啦!”郝班长扯过聚魂码撕了个稀巴烂,嘴里连连骂道:“犊子!犊子!”
秦队长又问黄三:“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别的什么?”
这回黄三摇摇头:“就这些咧,再没别的啥了。俺不会跟八路军说瞎话。”
秦队长说:“刀疤人既然是去三岔沟,他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那么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而偌大的三岔沟就只有一只震江龙的绺子,我想他一定是要上山寨。”他又问黄三,“刚刚你说你常在这片山伐木头,这里的地形你都熟悉吧?”
黄三说:“俺大概齐都知道得差不离,这条路就是去绺门的。俺们木帮整年在老林子里,跟震江龙这伙胡子经常遇到。木帮头棹定期给他们上供,他们也知道俺们给人家干活不容易,所以不咋欺负俺们,就是有时候放哨的崽子过来要要烟抽啥的。他们安营扎寨的山头是这三岔沟最险要的小西天,那里的树是不准俺们动一棵的。”
郝班长问道:“难不成秦队长要上震江龙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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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长说:刀疤人如今重病在身,他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哪有人眼看就要死了还往深山老林的跑?所以他和震江龙的绺子一定有什么关系,或许现在他已经到了山寨之中。老郝,按照你事先所了解的情况,震江龙这伙胡匪曾经跟过抗联的队伍打过日本人,我军又曾到山寨与他们谈过收编的事情,他们虽然不愿离开三岔沟,但也不至于勾结大势已去的残余鬼子。所以咱们上山应该还有一些把握说服他们把火麟食盒交出来。”秦队长又对黄三说:“这样,老乡,我们现在需要你带路去小西天,你得帮帮忙。”
黄三听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其实猜出了秦队长的真实目的,他是怕我们一旦与山上的胡匪起了冲突,黄三深谙三岔沟的地形方位,我们在脱身的时候也不至于瞎闯乱撞。于是我连忙打圆场:“老乡,这可是件光荣的事!你说什么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黄三搓着棉衣角说:“俺要是去……也行,就是俺去了误工,误工就没工钱拿……”
秦队长听出了黄三的意思。他说:“这个你不必担心,回头我会补给你,加倍。”
黄三眼睛一亮:“加多少?”
秦对长说:“一天算三天的钱。”
黄三咧开嘴说:“好咧!现在俺就领长官上山寨。”
黄三毕竟是常年在这片地域混迹,带起路来十分熟练。这小西天真是一块上好的军事险地,两山夹道,山间怪石林立,倘若攻山者由这条路开拔,只怕有去无回。我问黄三这是不是去小西天的唯一道路,黄三点点头说:“是咧,是咧,当初这旮瘩不叫小西天,叫流口圈,震江龙他们占了山头之后才改叫小西天的,意思是谁敢攻打山寨就让谁上西天。”
道路曲曲折折,我们顺着路上唯一的脚印逶迤前行,刀疤人似乎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快要抵达小西天山脚的时候,脚印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