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记百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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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去的伊豆“清乃”餐厅,一点也不奢华。没有高级的日本酒,烤鸡的皮也不是特别香脆。
可是,那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居酒屋。
那里的炒面并不用上好的五花肉,面条也不是特制的,酱料肯定是粉末酱料。
但,不知为什么,我每天晚上都想吃。
去了好几年后,渐渐明白老板的味道了。他做的菜有点酸,不是很好的下饭菜,不是很好吃,也不会太高级,但是每天都吃也无妨。那是日本的味道,家常菜的味道。
那是我们成长的昭和时期的家常菜味道。很重要啊。
这种菜最吃不腻,它的“有所不足”正是我每天要去吃的秘密。这是连美食杂志都没有说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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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龙上电视,在名厨面前做菜。
他把培根切成块状时,形容如“脚指头般大小”。讲得起劲时,忘记把培根翻面,旁边的厨师朋友若无其事地帮他翻过来。
果然是作家啊。
不过,他还是把块状培根的四面都煎成焦黄,然后放进咖喱。啊,这点也确实很像龙桑啊。
于是,芒果培根咖喱完成了。但我心里想,如果要搭配芒果,我肯定用鸡肉或猪肉来做。我很像告诉他,培根会完全掩盖芒果的味道,让芒果变得没有意义。不过,我还是越来越喜欢那样的龙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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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善于招待朋友来家里吃饭。
直到现在,也还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不过,最近有几个算不上请客、只是一起吃饭的朋友,都是谈得来的人。
其中之一的春田,很喜欢吃肉,但是滴酒不沾。所以这次以肉为主角,做了很多山本丽子食谱中最有名的照烧猪肉,还有炸羊肉。
超市买的罐头沙丁鱼,浇上橄榄油、酱油和柠檬汁。还有瓶装的大蒜橄榄,放在羊肉旁边。然后,将新鲜的昆布拌麻油和酱油。番茄撒上油、奶酪和盐,一起端上桌。
准备了这些,应该吃得很饱,感觉很丰盛。我想,这样就可以了。其实,不去学做菜也没关系,只要食材新鲜美味就好。现在这个时代,任何稀奇古怪的外国食材在超市里都买得到。
或许,在这样幸福的时代,不请人来家里吃饭,是有点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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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威夷吃松饼,分量多到溢出盘子一截。
三四片厚厚的,里面放了很多杏仁果酱。
心想,吃下这种东西,就会变成那种体型呀。每天看到太多高大肥胖的人,越发觉得镜中的自己纤瘦(虽然是错觉)。美国胖子的手脚都很细,肚子却像水桶。
我讨厌那种感觉,于是又去有美味河粉的“Hale Vietnam”吃越南菜。亚洲食物的分量之少,让我感到幸福。
小锅子里煮着像是泰式酸辣汤(Tom Yam Kung)的超级美味鲜汤,放入肉片、虾子,春卷皮迅速烫一下,把汤里的料放在上面,加上大量蔬菜卷起来蘸着酱料吃。
这样自然吃下很多蔬菜。啊,真好吃。
香菜、薄荷刺激了单调的味道,引起吃饱的感觉。
这也是我觉得理想的地方。
亚洲的美是如此成就的,我们也属于这一种,因此,我总是小心翼翼,不重蹈夏威夷人饮食生活失败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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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青森享用了刚捕捞的鲜鱼和刚摘下的苹果。
我说来自东京,店里的人和老顾客就不停拿东西请我们吃。
好吃得让我感叹,他们就是知道这些秘藏的美味,所以才能忍受忙碌、辛苦及一切都不如东京方便的生活。新鲜的食物充满水分,细胞鲜活,纹理细腻。
店里的人和老顾客同声说,这个苹果明天就不行了,两个小时后就没有这么好吃了。
拿出秘密美食的时候,青森的欧吉桑和欧巴桑表情明亮动人,非常真诚,感觉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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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糖升高,经常要测量血糖值。父亲有严重的糖尿病,我和姊姊无疑遗传到他的体质。
那天,全家人一起量血糖。
我是九十,安全。姊姊一百,有点高。父亲竟有二百五十。
姊:“哎呀,不愧是爸爸。”
我:“总是比我们高,孩子果然无法超越父母。”
父:“哈哈哈。”
不以这样乐观的心境来面对,就无法对抗生活习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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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首流行的广告歌曲:“火腿香肠真好吃,好想吃火腿香肠。”儿子听了说:“我要吃火腿香肠。”于是我给他吃生火腿和煮香肠。他说:“我不要吃肉,要吃火腿香肠。”我跟他解释:“这是火腿,这是香肠,这个和这个就是火腿香肠。”但他无法释怀。
他心里的火腿香肠是怎样好吃的食物呢?我想起来就紧张。一定是很大、粉红色而且很甜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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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朋友在江东区开的精品餐厅,店里用的是她制作的餐具,感觉和在自家餐桌一样。因为我们家大量使用她做的被碗碟匙。上桌的菜都由她亲手料理,非常好吃。
章鱼饭、绿苦瓜堡、大豆色拉,分量毫不吝啬,希望吃的人能够健康,欢喜享受美味。莴苣放了一大堆,绿苦瓜切得很厚。
我们平常看惯干巴巴的莴苣和想节省成本而减少分量的食物,看到这样不计成本而做的美味食物,感觉做的人像是在天国有大笔存款。
我们包场吃晚饭,结账时她说:“差不多三千日元就行。”差不多?大家笑说怎么可能,都感到有点幸福。因为她的存在方式,让人感到温暖。
哪一天她有困难时,大家都会各出一点力帮她吧。
那是天国的存款。比现金纯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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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食量不大的小不点,现在快四岁了,渐渐变得很能吃。
一个人可以吃掉三人份的煎饺。
在餐厅里狠狠吃完饺子后,又擅自点菜:“对不起,请再来一份煎饺。”然后从口袋拿出压岁钱,“用这个付账。”爸爸妈妈笑着说:“不必那么大人啦。”
陪着他一直吃饺子,感觉我们家的主食就是饺子,不管内容怎么改变,是煮、是蒸还是油煎,饺子就是饺子。大人已经有点腻了。
难道没有别的口味吗?我翻阅中国菜食谱,发现每个家庭是以完全不同的食谱包饺子。心里也想试试,但看到分量,竟然写着两千克、450个。
啊,他们是这样吃的啊。被打败了。
我第一次切身感到西安平常人家的生活。
我们一家三口,光是500克的面粉就吃得很饱。我想,中国人的水饺感觉肯定和我们完全不同。那是大家浑身沾着面粉、一边包一边吃的食物,是很家常的食物。就像日本人远足时吃的饭团。
我渐渐形成这种印象,因为看到了那个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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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朋友久居日本,要告别大家返国时,聚餐很多,有点发胖。
下巴和小腹柔软蓬松,肤色暗沉,姿势也有点驼背,看起来像日本的欧吉桑。
哎呀呀!在我的感叹声中,他回去泰国。几个月后再来日本玩时,又整个瘦下来。
人变瘦了,皮肤显得紧绷而有弹性,小腹平坦,一副行动敏捷的姿势。
“你瘦了很多。”
“因为在泰国吃很多蔬菜。”
是吗?每天只吃米饭导致身材变样、行动不便的不健康体型,就是日本现在的一般饮食生活吗?让人有点扫兴。
我真的有点向往只要几个月就能恢复健康的泰国饮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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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野有家出名的蒙古烤肉店。
店面破破烂烂,楼梯都因为沾了羊脂而滑溜溜的。
那是尽情大吃炭火烧肉的店。
虽然很早以前就开店了,但我这二十年间总共只和不同的人去过五次。真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蒙古烤肉,肉质确实不错,但不是特别高级。
那天碰巧到中野办事,结束时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去那家店吧!”于是一家三口和朋友走向那里。
老板夫妻一如往常,不特别讨好客人,环境也不干净,都没整理。但不知为什么,感觉东西越来越好吃。肉、酱汁、豆芽和绿苦瓜等,都好吃得不得了。
虽然是偶尔才来,但觉得好吃,总有原因。
是美味的底蕴显现了吗?还是我和店家的历史记忆在味道之上重叠?
虽然不知道,但这肯定是人生很重要的秘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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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无意每天帮孩子做便当。
本来不打算送孩子上幼儿园,小学也都有营养午餐,所以,我已有轻松度日的心理准备。可是,儿子突然决定要读小学也要带便当的私立幼儿园。当他说要去读时,我实在不能说:“我不想做便当,所以不能去。”
于是,不得已开始做便当,随便捏一个饭团,包上海苔,加上炒青菜和肉,完成外观丑陋的便当,但非常轻松。不知是因为量少还是做得随便,三十秒搞定。
我母亲是非常严肃的完美主义者,我记得她每天帮我们做的漂亮便当,好像要拍照似的。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她把便当盒内隔成十字形,分别放进绿色豌豆、可以看见鸡肉饭的漂亮蛋包饭、保鲜膜包住的各色三明治等。
母亲做便当时非常投入,认真得可怕。跟她说话,好像惹她生气似的,满脸不高兴。那时也不像现在有这样多方便的器具区隔饭菜,她要剪下硬纸板,包上铝箔纸,还要测量长度,非常耗神。
同学都很羡慕我,便当也确实很好吃,但我童稚的心也想说:“妈,随便做做就好了。”父母太用心时,孩子也觉得累。
不过,有母亲帮我做便当,还是幸运。
姊姊读高中时,是母亲病痛缠身、父亲接手做便当的时期。父亲独创的便当在另一番意义上,赢得同学的好评。
不是“打开便当盒盖,满满的甜豌豆,下面没有米饭”,就是“炸春卷和可乐饼,没有青菜”。有时“打开包袱巾,一个杯面滚出来”,有时甚至“三分之二是草莓,三分之一是白饭,没有菜”。
有一次和姊姊去尼泊尔,机上餐是“可乐饼、炸春卷和煎饺的组合”,看到瞬间,我们面面相觑,同时说:“好像爸做的便当。”
那些都是让人怀念的回忆。没有亲自处于那个立场,绝对无法知道,父母抚养孩子要用掉多少时间和精神。想到那么不适合抚养小孩的父母努力抚养我和姊姊的历程,就觉得不能不好好珍爱被那样守护长大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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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田口兰迪的博客,写了一些虾夷人朋友来家里小住时太过自由随便、让人很伤脑筋的“现代性自我”瓦解的内容。
我了解!太了解了!
我现在住在世田谷,但以前住在感情热络的旧市区。
旧市区人(或许也是乡下人)的家,桌上总是摆着盘子,装满煎饼或饼干,都是超市卖的廉价品,绝非高级的和果子或西点,招待来串门子的邻居喝茶聊天,再做做家事,轻松愉快地结束一天。
几乎没有和自家人相处时间的我,总想着不管怎样,只要安静就好。因为母亲也这样希望,我们于是搬家,日子是变得安静一些。
虽然这是我希望的日子,但又感到有点寂寞。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怀念那种打开窗户就能和隔壁人家聊天、顺手收下别人家晒干的衣物叠好送还、没有茶点时擅自打开人家冰箱等事情都很平常的日子。
虽然不能拿乡下人和虾夷人做比较,但可以想象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住进家里是的情况。作家的生活再豪放,但基本上是个凡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