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口女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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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子,看见两人带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也就乐呵呵地接受了,让她老婆做了中饭,是前一天包的苏叶饽饽,小米水饭,咸鸭蛋,还有一盘子山菜,小葱沾酱。三个人在那吃了饭歇了晌,就赶车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赫家园子。
从那一天起,赵茑茑有了一种很好的感觉,她很想像婆婆那样,在赫家园子,在黄安口做一个像婆婆那样有面子的赫家女人。老太太告诉她,好好学吧,做人做女人也是一门子学问,做女人首先要“心正”,做女人也要有男人的心怀,男人的志气和能力。
第七章
图半仙一边收下了赫家的礼物,一边也向江边填土,每填一些,江道就向西移动一点,很快失去的土地都收回了,就在江边钉木桩子,垒了石头筑起一条堤坝。以后,无论江道怎么移动,那条坝巍然不动,成了图赫两家明显的地界。图兰格没有把这事往心里去。
那一日,赫乌拉回来住娘家,此时的乌拉,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样子,经过许多的挫折打击后精神恍惚的样子,见了人已经有麻木了,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年近四十的她,面色黄瘦,她总是想娘家,想自己的额娘和兄弟侄儿们。一个人走山路,早早就从家里出门上路了。一走要走一天,傍晚才到赫家园子。每次来娘家,总是背一些东西给娘家,没有什么好的,都是些农家产品,娘家有她也背。给弟弟侄儿们做的那些鞋,新的接旧的,一茬又一茬,一来就是一大包,各种颜色的鞋面,鞋底细细地纳着均匀的针脚,图案都是好看的方块和盘肠儿。可一到赫家园子,就会招来一些人的白眼,一张张脸冷冷的,大哥大嫂嫌弃她,就说:“乌拉,你快见额娘去吧,她在想你。”其它嫂子也是往外支她。唯有图兰格老早就出来接过乌拉手里的东西,说:“姐,累吧?”乌拉高兴地说:“不累呢,我能走,我啊就是想娘家,就是想这个地方,哪儿也没有这儿好。”
一进屋子,赫老太太就眼泪汪汪地说:“我的傻闺女,又跑来了,这天这个热啊,走路上火啊,要是有一天额娘不在了你可别这么跑了啊。”
“额娘,你不在了,还有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儿侄女呢,这才是我的家啊。”
图兰格说:“就是啊,还有我呢,还有这么多的侄儿呢”
“也是,也是,那样的话,我百年之后有那么一天儿,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捧起乌拉的两脚,左看看右看看说:“看这脚都走得肿了!”
图兰格帮助脱去鞋,把她转到炕上。乌拉面向炕里,摸摸娘家的炕席,感觉很亲切,高兴地捞起炕上的一个蓝花小棉被盖在腿上,嘴里还说:“这小被子还是我小时候盖的那个呢,现在是不是给球球了?”
图兰格告诉张嫂中午给杀个鸡,放点松树伞蘑菇,炖得香香的,乌拉姐最爱吃小鸡炖松树伞蘑。
这时候,老三希里来了,一见乌拉就说:“姐,你怎么又来了?”乌拉没作声,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三双青礼服呢面做成的鞋,有大的有小的,鞋底边儿很白外面还包着毛头纸,对希里说:“三哥你给带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万一三嫂不给开门呢。”
老太太在一边对老三说:“她就是想娘家,想这些哥哥侄儿们,想她这个额娘,看你那个样儿,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你妹妹要是奔你来,还进不来门呢!小样儿,怎么的,丢你门风了还是现你眼了,丢人丢她额娘和阿玛的人,现眼现她额娘阿玛的眼,还轮不上你这个三哥!再说了,我还没死呢,给脸色也轮不到你们,自己半斤八两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老婆不知道,还上天了不是!你都对不起他一针一线给你们做那鞋,没良心的,那些死人们嫌她,可你们是从我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你嫌她,你们也有姑娘,人说话做事别做损,给自己留点后步……”
………
老太太越说越生气。
老三说:“你这老太太,还有完没有?一口一个你们,算我没说行不?你这老太太厉害的不是地方。我可惹不起你。”说着就走了。因为他知道,老太太是冲着自己的媳妇赵玉蝶不给开门的事发火的。
过去,老六希虬对姐姐还行,但总觉得姐姐的路走得不那么光彩,说话时总说姐姐要好好在家伺候公婆,不要乱走,这样不安全。老太太见图兰格不嫌弃乌拉,很感激她,把她当成贴己的人。在没人的时候给她讲一些关于乌拉的事情。
乌拉从前也是一个聪明灵利的姑娘,十二岁那年得一场病,病好了,两耳朵就聋了,能说话,但怎么也听不见。到了十六岁时,冬古河老康家托人上门提亲,好歹得有个人家儿,就这样订了婚。十七岁结婚时,乌拉才见到那男人,是一个很健全的人,乌拉还是很高兴的。
一家四口人,老公公老婆婆还有一个有轻微癫痫大伯哥,三十多了还没有媳妇。家里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吃穿是有,但没有充足的物资和快乐的精神生活。
乌拉听额娘的嘱咐,嫁到人家就是人家的媳妇,要守妇道,孝敬公婆,乌拉都是这样做的。家里活多,她一样也不差,做饭洗衣服,还要伺候不健全的大伯哥。可是结婚三个月,男人说是做生意了就走了,走了挺长时间一点信儿也没有。乌拉的生活只有一个内容了,就是干活伺候公婆,伺候有病的大伯哥,有时还要下地干活,在娘家从没干过农活,乌拉手上都是血泡,没有人心痛。
那时候图兰格已经进赫家门了,她随老太太一起坐马车来冬古河看到乌拉姐,心痛地流下眼泪来。
乌拉这样日子一过就是四年,男人也没有信儿,这时乌拉二十一岁了,赫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和兰格商量说只要老康家肯出手续就把乌拉接回来,图兰格说:“额娘,我看行。就是以后再不找人了咱家不差姐一口吃的,就住在园子里让她自己过,我们照顾也方便。”
可是,老太太、图兰格还有希斡希胡四个人坐马车来到康家,老康家就是不出手续,说既然拜了天地结了夫妻就是老康家人了,死了也是老康家的鬼。
做不完的活计,耳朵听力不好,沟通有问题,谁都来训斥乌拉,乌拉想,要是丈夫回来了会好一些,她知道是自己耳朵的原因才落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找到一个健全的男人就够知足了。
但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呢?不知道。这几年里她很少回娘家,她感觉自己过的不好,不如人,不敢见老乡老邻的,也不想给家里带来什么负担。
那次图兰格受老太太的委托一个人带马车去了冬古河,老太太给带了一些粮食和吃用,乌拉见娘家车来了,感觉在婆家有面子,就请示婆婆做什么饭,见婆婆和公公都挺高兴的就赶紧烧火,做的小米水饭,在米刚要熟时,乌拉用柳条笊篱抄出能有一小碗小米饭。
从鸡窝里捡了四个鸡蛋,打了,放入大碗搅和好,然后把那碗小米饭放入鸡蛋里再搅和匀了,在小铁锅里放了猪油、葱花,吱啦啦地炒了满满一盘子鸡蛋。说:“六妹子,吃吧,家里日子不差,平常总吃。”
兰格心里明白:这是因为鸡蛋少,放些小米饭显得多一些,而且看不出来。图兰格看了这些,感觉鼻子很酸,赫家从没有过这样的日子,赫家园子的大小姐乌拉就是因为耳朵不好才走进了康家的门。
临走时,乌拉把兰格送出大门一个劲地大声音说:“你明春再来,和额娘一起来,你告诉她我挺好的,不用挂着。”车随着铃当声响一步步地离开了,兰格看乌拉的身影越来越小,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图兰格只见赫家园子的老的少的媳妇们一个个享受无比,没想到赫家女儿的日子却这样让人心酸。
乌拉看着马车消失在远处,才转身回屋里,高兴地数着额娘给捎来的一大箱子鸡蛋,一个个捡出来放在高桌上,摆平,用两手向怀里五个五个地搂着,嘴里数着:“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五……数一数数忘了再重数,足足一百个。她想起小时候奶奶就是这么数鸡蛋的,有时还在上面画上红的绿的记号。
小时候赫家园子里那些快乐的日子过去了,乌拉总是常常一个人一遍遍地回忆着在赫家园子里长大的日子。她把这些情感一针一线地缝在针脚里,有时间就给娘家的哥哥侄儿们做鞋,做的鞋一双双的,用口袋装,一有来黄安口的机会,她就一双一双地分给大家。开始赫老太太高兴,知道乌拉是想用这种办法维系着和娘家的血肉相连,但看这些没人心的人太轻视了善良的乌拉,她生气地说:“他们都是狼,没事你就歇一会儿,喘会气儿好不好,做这多的活儿,你要累死自己啊,你不心痛你自己,我还心痛我闰女呢。”
乌拉总是笑说:“不累!”
图兰格回来后,她不敢把这看到的乌拉的生活境遇学给额娘听,她怕老人心里盛不下,毕竟乌拉是她的肉。
老康家人心不正,乌拉在长期的劳累和精神压抑下,晚上泪流浸湿了枕头,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她有时在地里对着黄安口对着赫家园子的方向,一个人在哭述这些不能让娘家知道的生活遭遇,她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挣扎得太累了。
终于有一天,是因为葫芦头里装的玉米面子发霉了,老公公老婆婆都冲着乌拉吵,大伯子还算明事理,劝了老头老太太就拉到了,乌拉没吃晚饭就收拾完上炕躺下了,公婆那凶狠的面孔在眼前一直晃,她哭得很伤心,想到家里,想到额娘。
深夜里,她梦见丈夫捎回休书,她拿着休书,只好回到娘家赫家园子。
其实这时候的乌拉就有些神情恍惚了,在公婆的精心策划和故意纵容下,大伯在一个深夜,进了乌拉的屋子,那门扣早就被老头老太太给弄得松动了,大伯哥恶狼一样钻进屋子,上了炕,乌拉没有喊叫,喊叫也根本没有人理采,乌拉只有认从了。
那一日,图兰格和希虬还有老四希胡来看乌拉,见她已经五个月的身孕。原来这是一个圈套,康家就是这样为有病娶不上媳妇的大儿子骗了一个媳妇回家。真他妈的混账,堂堂的赫家大户,让这小龟孙子给泡了,气得希胡一顿鞭子给大伯哥抽得满地上打滚儿,老两口子跪在地上直求饶,才算了事。
别说,老康家再也没人敢对乌拉无理,讲好的条件是:不能再让乌拉干重活,不能小看她,也不能让外人的欺负她,希胡说:“要是再敢对我姐不好,我赫老四就把你们老康家的祖坟给掘了!”。
“哪敢啊,哪敢啊”老两口直保证说肯定不会了。
虽然,这些条件老康家都答应了,可无论怎么说这事都让赫家窝火,多丢人啊。但退一步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让乌拉有了一个后代。因为,既然老康家能干出了这等不是人的事儿,就不会让乌拉的男人再回冬古河,如果乌拉再守下去,没有手续也走不出来,再没有孩子后半生怎么办?只能这样了。
这件事可气昏了赫老太太,老太太从没吃过这样的亏,上火了,躺了半个月才起来。她感觉这件事,在赫家园子不好说,在黄安口不好说,在祖宗面前不好说,在媳妇面前不好说。吃不下睡不着,嘴里起了一片大水泡,张嫂给做碗面汤,图兰格一口一口地喂老太太,老太太丝丝哈哈地不敢咀嚼,一遍一遍地说:“这不是欺负赫家的人么。”
可是,赫老太太终究是李腊月,后来,她想明白了,她说:“丑了,也就不能俊了,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