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却似乎没听到这番话,仍自言自语道:“她以暗门门人的身份追随我十年。”
欧阳洹于是不再言语,只听她继续道:“很久之前她说等她西去,便把尸骨埋在宛州。可是,我却再也寻不到她,听说,是碎尸万段。”
她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一番话,甚至说到“碎尸万段”时连表情都没变,可欧阳洹却看到了她发颤的眼睫毛。他按在扇面上的手移了过去,慢慢握住了千豫的指尖,冰冷。
被他一握,千豫仿佛惊醒了般,一把扔掉了扇子,表情也紧张起来,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毫无章法地念叨:“我得做些什么,做些什么,赵靖虽然救回来了,可赵笙还没答允把那三成盐留给上晖,还有那些小户的盐。”
“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了些什么,对了,萧城派人劫了我上晖多个富商,妄图暗中把财富运往月国。”
“还有花记,花尹没了,花记还要善后,还有……”
欧阳洹冲过去从背后拦腰抱住她,拖住了她往外走的步伐和一路的喋喋不休。
他死死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处,闷声道:“千岑来了,带着暗门一半的人马和上方宝剑,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
千豫定住,觉悟般说道:“姐姐来了么?那好,那好了。”
许久之后,欧阳洹提袍踏出门,又轻轻将门阖上。
走到屋廊转角处,下意识地扭头一看,果然院子里数下站着百里花似,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欧阳洹冷笑:“怎么,现在连进去见她一面劝两句都不敢了?”
百里撇过头:“我人微言轻罢了。”
欧阳洹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转了步子就走到他面前,挑了眼看他,说道:“你可不是什么人微言轻,你只要回去在你那让运筹帷幄的母亲面前说上两句,她就不这么痛苦了。”
总有些东西比那纸还薄,一戳就破得体无完肤。百里深吸口气,连身子都有些后退,却并没有立即呼出气来,只定了两秒,径自走开了。
刚出了园子走两步,他却惊呼出来:“你……”
已经着了水嫩的开襟薄衫,愈发衬得来人清新,巴掌大的一张脸,小狐狸眼却低垂着。百里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已经答应我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洛清不出声,双手不安地扭了扭。
百里这才注意他手里握着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荷包,料子和线倒是极好的,针脚却不入眼,面上不知是鸡是鸭的双双息在水中。蓦得就觉得有些眼熟,再细细一想,犹如晴天霹雳般,这不是洛清当初绣了赠与千岑的吗?
再抬头,已是说不连贯:“你……她……”
洛清这才急急解释:“不是我骗你,我已经到了折谷关,”说到这儿声音又小了起来,还透了些不安,“可是有人拿了这个在那等我,说是……说是她派来接我回去,她会寻了法子让我留在她身边。”
百里已然站不稳:“于是你就回来了?”
洛清低下头不说话。
这是一间普通的书房。文房四宝、卷册书籍。
不寻常的便是座上的女子以及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们。
千岑将全部青丝束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心一点红痣犹为明显,只是无人能看清她的眼。
“这些是掌管着相当一部分散盐的商户名单,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她们用原价把盐卖给上晖的子民。”
“属下遵命。”
“你带领座下门人去劫回月国贼子掠夺的财物,另外将那些被劫商户历年来偷逃的所有税银数目核算出来。财物夺回来之后,比照那些算得的税银数目扣下一部分财物交给连堂主,剩下的才还给她们。”
“是。”
“我休书一封给连堂主,让她收到银子后立马联系黑风旗购得私盐运往上晖,你将信带去,不得有误。”
“属下明白。”
“你将这把尚方宝剑交与赵笙,她自会明白。”
“属下领命。”
一个个黑衣人井然有序地退出了书房,最后只剩一人垂首侯命。
千豫眯了眯眼,终于开口道:“去宝玉楼定了一副上好的首饰送到洛清公子房中。”
第三十八章 何拾暮回首望了一眼,房中仍是灯火通明,依稀还有几声笑透出来,却沉沉切切听不清楚。
家二小姐自大小姐到来之后便撒下所有事务,房中歌夫舞郎不断。半柱香前,陛下毫无表情地跨进了她的房门,半柱香后又毫无表情地径自走出。
何拾暮看了一眼他站定了的背影,由于着上前开口道:“陛下。”
欧阳洹抬首,月已至正空,他的声音却怅然:“人都说悲凉莫过英雄迟暮,可是,她还未至暮年已自认不是英雄了。”
何拾暮并不十分理解这番话,但这并不影响欧阳洹对她的感染,这样的月光太过凄迷,承载不了沉甸甸的内心。思绪正飘忽间,忽又闻欧阳洹问道:“你可有喜欢的人?”
何拾暮一惊,慌道:“臣既为凤后,自当时刻将陛下放在心上。”
欧阳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遂放柔了声音:“你我就当挚友聊天,不必拘那些俗礼和计较。”
古往今来,胆凡天子说不需计较臣子们却愈发琢磨不透而小心翼翼,怕的就是诱骗之后秋后算账。可何拾暮想了想,还是如是说了声“有”。欧阳洹于是转过身在树下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些鼓励。
何拾暮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陛下长这么大,想必见着的男子都是金贵的。可是,在民间,有很多贫户生了男孩没法子,等他们长大后就送去做了‘房人’。”说着说着语气不在犹豫,却凄凉起来,“莫听这名字规整,其实却是最卑贱,就是用清清白白的身子让那些小姐们初经房事。一些运气好的能被收入房中,虽无名分却也温饱不愁,可大多数还是被一些银子打发了,从此忍受闲言碎语在市井中讨生活。”
欧阳洹看了看她陷入沉思的脸庞,出声问道:“他是你的房人?”
“不是,”她苦笑,“他是我好友的房人,我与好友在酒楼中小聚时,他跑进来一头跪在桌前,说是母亲病重,望好友看在他曾做过房人的份上施舍些银子。他不漂亮,当时穿得寒酸还极为狼狈,可我……”
欧阳洹点头表示理解,于是何拾暮继续说下去:“友人施了些银子却不多,我追上去把身上所有余银都给他了。后来回到家中一直想他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了,便向好友问了住处打算去寻他。不料被母亲知晓,把我拦回来差点打断我的腿,这事便耽搁了。”
平疆大将军的性情稍显暴躁,又极好面子,自己女儿竟然对别人的房人念念不忘的确够她大发雷霆的了。欧阳洹用手撑住了头,又将发丝拂到耳后,见她心情镇静地差不多了,复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寻了机会悄悄打听,却听说他母亲病重不治他扶灵回乡了,他为人本清白这事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既然走了母亲便没去寻他麻烦。再后来……我就进宫了。”
说着她的胸口起伏大了些,欧阳洹见状只叹:“朕一道圣旨竟让你永世见不着心上人了。”
何拾暮反而淡定地笑笑,颇不以为然:“其实也算不上这个说法。后来我仔细琢磨,料想是因为我周遭也就只我一个女子有这么软的性子,平时也没见过什么大穷大落,所以见着他才萌生了怜惜之感,也能算是自怜了,要说感情,倒真没有。”
欧阳洹挑眼:“你是想说朕对千豫的感情也称不上是那些戏文里的情爱吗?”
何拾暮见被拆穿,咽了咽口水,反而不紧张了,壮着胆子继续说:“其实世间哪有那么多情啊爱的,待久了习惯了便是感情了。执著的是魔念,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缠扯在里面兜兜转转。”
欧阳洹仔细地看着她,月光下的她被笼罩了一层银色的光华,明明心里有些忐忑,目光却是坚定的。说起来,何拾暮算不上是个标准的美人,就女子而言,比不上千岑的风华千豫的绝代。但胆凡美人都会有自己的气度,像是之罄的精致百里的妖冶洛清的灵动欧阳洹的温润如玉,更勿言千岑千豫,而何拾暮恰恰有了温柔和坚忍,处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里在她身上矛盾却和谐地存在着。
欧阳洹歪着头对她笑:“千岑才来几天啊,你就这样拐弯抹角地替她说话。”
人都说何家小姐性柔讷言,可今夜她的话似乎特别多,她接道:“臣也算不上倒戈哪方阵营,千大小姐的气度让人折服不假,可二小姐却是无争无求的,只是千家和陛下都把她逼得太紧,她本非局中人,她的存在缚了陛下也缚了大小姐。”
欧阳洹手移到额头处撑住,轻叹:“倒数你看得最通透。”
“陛下其实心里都明白,臣也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欧阳洹此时却突然低低婉婉地笑出声来:“你母亲是未发现你这块璞玉,武官不行,可若为文官则当为谏官之首啊。这番话朕的确心里也想过,也不止一人劝过,效果却都不及你。朕的凤后选的好啊!”
何拾暮低头:“其实陛下当初不也是冲着臣软懦的性子……”欧阳洹刚欲开口,何拾暮却紧接着说了下去,未给他开口的机会:“不过臣还是要叩谢主龙恩,如今陛下是第一个懂臣的,若陛下不嫌,臣愿长伴君侧。”说万便双膝跪地,行叩君礼。
欧阳洹看着伏在地上的何拾暮,她的背脊略显单薄但笔直建议,微微吁口气,欧阳洹的声音像从远方飘忽而来:“你既为凤后,自然是长伴君侧的,只是你……愿不愿意接纳一个孩子作伴?”
还没等何拾暮反应过来,一声“陛下”便传来。
卵石小道上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近站定,原是千岑。
何拾暮站起退到欧阳洹身侧,千岑又向她一颔首:“凤后。”
欧阳洹坐着微抬了头看她,上晖的女子也是极修外貌的,尤其在盘发上花样层出,可她偏偏只束了发,还将所有发丝束起,姣好的面容尽数露出,在月光下美好地不真切。
“宛州的事务已基本处理妥当,陛下和凤后不知何时返京,臣好早做安排。”
欧阳洹不答反问:“ 百里和洛清如何?”
千岑左袖一鼓,一道锦折便出现在手中,双手举过头顶奉上,说道:“臣拟书信一封致月国,皇子清洛和丞相之子百里花似在我上晖为客,只需陛下用印便可送往月国。”
欧阳洹脸微微一斜,何拾暮会意上前接住。不料她的手指却和千岑的相碰,又迅速离开来。
何拾暮执了锦折退下,却突然发现千岑不知何时对着自己目光灼灼。连欧阳洹也看出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千岑意识到失态,低下头,却问道:“不知凤后最近可曾习过新武?”
何拾暮想了一下,答道:“倒没正式拜师习过,只与赵靖小姐一起研习过二小姐所赠之书。”
千岑只微微一笑,手却负在背后指节清白。
第三十九章 待千岑将返京事宜安排妥帖之后才把千豫拎出来时,已是翌日清晨。显然,早晨的清新空气和晕湿雾气对千豫并没什么沁醒作用,她仍迷糊地昏沉。数日不见,只觉她愈发苍白,雪肤红莲,娇艳欲滴。
千岑一松手,她就直直地软下,最终酿呛跌坐在塌上。
“以前也没怎么见你对我进行管教。”千豫索性在塌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不看她。
“凤后是怎么回事?”千岑的声音低沉,明明是问句,却连语调都扬不起来。
千豫翻翻眼睛作不解状,顺便打了个哈欠:“凤后不好好地回来了吗?什么怎么回事?”
千岑也不语,只淡淡看她阖着眼在塌里边摸索,在她即将触到丝被的那一瞬突然出手,抢先一步捞走了被子抛到一边。千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