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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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春晖站在王府管家身后低低地埋着头，生怕在这种场合下出一丁点岔子。
当今皇上的亲姨母历王爷在王府中设下百花宴，举着赏花的旗号，却是将一干青年才俊皆宴请在内，贵小姐娇公子，想来才子弄墨美人生姿必不可少，而接下来一个月贵族名门间的订婚迎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而想到府中刚服过15岁成人礼的小公子，此次历王爷的设宴颇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那自是不干己事，作为一个刚刚从乡下买来王府的小厮，春晖自知什么才是本分，而目前的任务就是听候管家派遣，协助着将客人迎入府内。
但自有那伶俐的婢女为客人打帘引路，自有八面玲珑的管家与客人寒暄作迎，自己所要做的不过是接过客人所携小厮递过来的请帖而已。
一辆平稳的马车驶近，管家一反在门口与客人寒暄作揖的姿态，亲自上前打起帘子，又引了里面的小姐下车来。
历王爷是朝中极有分量的臣子，连带着王府众奴才也高人一等，更莫说是王府管家，春晖尚未见管家对府中客人如此卑微过，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轻小姐，自然就耐不住年少好奇的性子瞅过去。
而他一瞅就处于了呆滞状态。
他以为刚刚进府的崔尚书的大小姐已经是人中龙凤，顾盼生姿间才气与贵气尽现，更不提能让男子见之羞涩的出色容貌。
现在看来，刚才那位小姐却是连面前这位的三分都及不上的，如果硬将两者相比，反而觉得自己唐突了面前这位贵小姐。
来人眉间有一枚红粒，想来是天生，称着姣如明月的面庞和温文如玉的气质，春晖简直移不开眼。在她和管家交谈时就连春晖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那双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含着满满的笑意和赞赏。
管家又亲自将人引入府内，朝着宴会所在的碧池走去，而春晖在面对着随之而来的客人帝过来的请帖时仍回不过神。
当他终于明白眼前的是何物时，脑子一惊暗骂自己不识分寸，一边慌忙接下请帖，一边抬起头向客人请安。
这一抬头，便是“嗯？”的惊呼出声。春晖捂住自己的嘴，马上又变成在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头脑发胀而看错。
一模一样的脸！
没错，就是与刚才让自己惊艳的小姐一模一样的脸。但春晖随即就发现，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脸，也无法说是同一个人。
莫怀疑春晖的眼光，而是那股邪魅的气息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两眉间的朱粒也更加鲜艳妖冶仿佛能渗出血来。
即使这样，春晖不得不承认此人更让自己窒息，不是被邪魅吓住的窒息，而是心中倾尽一切渴望拥有的窒息。
就在春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时候，来人显然已经不指望他能引路了，就自己踏入了府门。而此时管家已迎了上来，又是一阵的点头哈腰：“二小姐，快里边请。”
随之管家又悻悻地回到府门前迎客，显然那位“二小姐”拒绝了管家引路的好意。
春晖此时对着管家已经完全错愕，连话都连不成调：“怎么……那么像？”
管家斜了他一眼，神情颇不屑：“那可是千丞相的两位双生小姐，放哪都是招人疼的主。千丞相一个月前刚刚拜相回朝，这可是千家两位小姐首次出席京中宴会。”
想想突然又转过身斥骂了一句：“那可是今日王爷宴上的角儿，可是你这下等胚子惦记着的？”
第一章
丞相府中不乏嘴巴毒辣的男厮们，主子不在跟前时唯一的消遣就是三五聚堆闲话长短，其中却常有另人点头谓之精辟的言论。
其中有一条就是：想让哪家公子飘飘欲仙感叹不白来人生这一遭的话，就引他见大小姐千岑一面；若是看哪家公子不顺眼想教训一下的话，只需引他候在二小姐千豫经过的路上，二小姐的目不斜视就能让他悲痛欲绝。
千岑刚在碧池女席落坐，尽管已经尽量低调避免从显眼处入宴，但此刻仍一如既往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此次设宴男女分席面对而坐，女席这边老幼列席，而君席则是分府而聚，由府君带着自家公子落坐。由此，千岑就处于一干青年女子之间。
只要感受着身边诸位小姐嫉妒的目光，千岑便能想象出对面众公子上是如何的欲看还羞，而府君们是如何目光灼灼预计着如何为自家的儿子分得一杯羹。
“岑小姐。”
千岑抬眼望去，身材修长，落落大方，典型的京师小姐风范，原是兵部崔尚书之女崔云智。千岑笑笑，抛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崔云智忙解释：“久闻岑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华绝代，在下崔云智，唐突来招呼一番。”
千岑忆起母亲口中对这个尚书之女“国之栋梁”的称赞，当下就有结交的意愿，却被一声“啊”打断。
众人朝着公子席上望去，刚才惊呼出声的公子此时低沉着头，为大家风范的丧失懊恼不已，而边上的府君和众小厮们更是觉得面上无光。
而随着更多的惊呼和茶杯落地，始作俑者浮出水面——千豫一步一步朝席中走来。
没有向长者作揖，没有向同龄寒暄，没有向公子府君们点头示意，甚至没有微笑，就带着满身的不可一世穿过众人目光。而众公子则因她的目不斜视遗落芳心满地。
落坐在千岑旁边，臃懒而随性，千豫伸出手支住头，漫不经心地对着千岑耳语：“有时候，我还真佩服母亲大人的手段。”
千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对着一旁的崔云智抱歉地笑了笑。崔云智也只有苦笑的份，压抑住心里情不自禁的一丝相形见绌。
等到主人入座，忽略历王爷朝女席别有深意的一瞥以及首次见千家姐妹的惊艳导致的呆滞，宴会正式开始。
轻轻摇晃精美的酒杯，千豫冷淡地看着座前翩翩起舞的美少年们。
美酒。
美人。
生在帝王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不等一曲舞完，已有耐不住性子的小姐开始舞文弄墨，无非是些□似锦风花雪月，却让绝大部分人开始乐此不疲。
当然，这其中不仅有才女，更有“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才子们，每一出手就博得满堂彩。
千岑千豫并未参与，或许在这一点上两人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能力并不是用来卖弄的，只有在必需的时候才值得体现。
不同的是，千岑对好的作品是不吝啬赞赏的，配合着温润如玉的气质，自然是让受到称赞的小姐们更加高傲，让公子们更加羞涩。连历王爷也是不住点头，显然是在赞同千岑精辟的评点。
而千豫，一直都是抿酒赏舞，有大胆的公子少爷拿着诗画来求教，甚至隐晦了爱慕之情，都被淡淡的一句“豫对此道并不精通”挡了回去。一拨人失望而归，自有另一拨人接踵而上。
正当千豫在心中自嘲皮相惹祸时，尖锐的女声划破夜空：
“太后驾到——”
又是众人手忙脚乱地磕头请安，千岑和千豫慢慢伏下，太后刚入宴就高歌“平身”，众人又迅速爬起，而千岑和千豫连膝盖都未曾碰到地面，两人悄悄隐入不起眼的角落中。
来者正是当今圣上的生父绘甄太后。历王爷波澜不惊，只是和太后寒暄几句就立在一旁，看这情形倒像是早就得知太后将亲临。
一国之太后自然是富贵逼人，也让众人见识了一回当今皇家的气派，而此时太后对着一干青年才俊却是平易近人。
他信手拈起桌上一幅百花图，详作观赏后满意地点头：“下笔利落，一气呵成，各花有各自的神态。”又转头看了一下站在桌旁的女子，询问道：“可是你执笔？”
那人正是崔云智，态度不卑不亢：“正是微臣。”
绘甄细细打量她，眼中满是长者的关爱。
“本宫记得你年纪轻轻却已经在郡上历练过，倒有其母的风范，难得又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臣惶恐。”
崔云智是谦词，旁边的众位小姐倒是真的惶恐起来。
3年前先帝猝然驾崩，随即产生二女夺龙的动乱，出人意料的是最终胜利的不是顶着太子头衔的大皇女和从小被人赞誉有治国之才的三皇女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两败俱伤，民深火热，最后用短时间收拾了残局的却是有“国之明珠”之称的四皇子，成为首位男帝。3年的勤政爱民终有如今国泰民安的成效，没有人再对这位男帝的治国能力产生怀疑。但一个国家不可能不存在隐患，而这个隐患恰恰是由皇帝自身引起，那就是——立后。
尚书崔琼温曾上书：“放眼天下，西有柯厍蛮夷虎视眈眈，南有月国隔岸观火，我国之根本尚需固存，一国之后不仅当母仪天下，更应是安国之栋梁，皇后人选更适合出于有才之臣……”而平疆大将军何劲立即上言：“我王英明，古来后宫干政，奸吏横行，故皇后之选应拟在贵族不曾出仕的贤淑小姐之中，否则国将不国，请皇上三思！”
尽管臣子们吵得热火朝天，但天子的反应仍不温不火，轻飘飘一句“朕尚且不急，等有合适的人选再议”就试图堵住众臣子的口。可没想到的是，众臣子又将太子的策立提上案，当今皇上勤勉持政，后宫匮乏，尚无一位入主的娘娘，更别说皇女皇子，其实又是一个变相的催促立后，充实后宫的提案。
经此，众人看出尽管朝臣对于立后一事意见颇为不和，但统一的是必须得立，至于立什么样的，立谁就不是暂时能得知的了。
而此刻太后亲临百花宴，还对崔云智百加赞赏，满意之至，众小姐公子们就不难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这时发现此次宴会最大的幌子——王府小公子到现在都未露面，世家小姐们此时面面想觑，都有了然于心的感觉，而接下来的就将是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了。
可是太后并未给她们这个机会。
他转身赞赏了几位文采或画技出众的公子，就上前坐上了主位，并让众人继续吟试作画。但随之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众人无心继续。
“本宫听闻千丞相之女也在此，不知是哪两位？”
面对众人一致的沉默，绘甄开始有些疑惑。而他看着从墙角边走出的人时，不禁在心里惊叹：竟然还有这类风流人物！亏千澄藏得好啊！
出来的只有千岑一个。
她向高高在上的太后叩首行礼，太后忙让人扶起。不等太后开口，千岑就解释道：“小妹千豫饮酒不懂节制，恐冒犯了太后，在传诏之前已下去休息了。”
虽说绘甄是常人不可及的太后；但毕竟思维还是和正常人无异；想来双生女也不会有太大差异，另一个日后见也无妨，却没看到下面君席中大半公子失望的表情。
“对于千家女儿的才学本宫是毫不怀疑，不如借此机会让本宫也见识一下。”
“岑不敢在各位才俊面前班门弄斧，请太后允许岑以剑会友，为太后、王爷和各位小姐少爷助兴。”语气极为诚挚谦虚。
绘甄略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如此甚好。”
入宴之前照例要解下所携兵器，此刻由王府管家双手奉上千岑自身配剑。
长剑出鞘，剑本身并不出众，但由于是千岑从小所配，就多了一份相称相融之感。
低低地挽出一个剑花，千岑一跃就立在了柳树顶。千家女儿自是优雅到骨子里，清风作曲，明月为幕，风流少年舞剑，直看醉了所有人。
“明月当剑，风光无限。”千豫习惯性伸出左手想端茶，但伸到一半改成了右手，端起来细细闻着。
“你自知我所问不在于此。”低沉的女声在密室中沉吟盘旋，多了一分威慑。
下一刻千豫手中四枚硬器沿曲线飞出，其中三枚直直插入玄铁所铸的坚墙，另一枚则力在了主桌上，杯中茶水四溅。
一双修长的手执起桌上暗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