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画瓷-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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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依靠。”
“若皇上不在了,臣妾怎能独活于世?”丽妃一边用针尖挑着线头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好似不经意从嘴里流出来的,好似别的妃嫔也会说这样的话,我却分明听见她语气中的深切与辛酸。谁我都可以不信,偏偏信她,只因她是拿真心待我的。
瓦蓝的天,偏偏遮了一两片阴云。我借口去翰林院微服巡视,因天气阴冷带上了那柄油纸伞,堂而皇之地出宫了。支开各路人马,带着齐安往琉璃厂奔去。
奇?新瑞瓷器,大门敞开,一院子人都在忙碌。
书?我刚进去便有人问是哪家来提货,我忙说是来找人的。
网?那人说:“芳姨和姑娘都出门去了,二位不如在厅里稍等。”
我于是握着伞穿过院子,径自进了厅。也没人招呼我们,看样子各个都在忙活,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等了多久,我的腿脚麻痹了,于是站起来走了两圈,去到上回学做胚的木屋里。
台子上摆了一长溜的瓷板画,画旁边都空着尚未题字。我猜这是特地留给我的,于是自己磨墨,信手写字。
落款皆为贺睿之,对自己取的名字越看越满意。
等芳姨和丝绦回来,我已经写完了。
丝绦见着我的一瞬间眼里有一抹别样的光华,然后仍然神色平淡地走过来,看我写的字。
芳姨啧啧称道:“公子还真是我们的财神爷,这画卖出去不值钱,可有了这字就不一样了。上回那幅画,叫一个当官的买去了,当珍宝似的。”
我心里一惊,笔尖滴了墨在瓷板上,赶紧用衣袖用力擦几下。不会是哪个当官的认出了我的笔迹吧?我尽量不露声色,笑道:“今后,还是别卖给当官的吧,不想与官家打交道。”
“有钱赚为何不赚?”
丝绦推了推芳姨,朝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听我的。
我尴尬地将笔搁下,“不是我不愿意赚钱,而是赚官家的
19、玲珑彩…9 。。。
钱容易惹麻烦。”
芳姨狐疑地打量我,倒是也没说什么了,跟丝绦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忙别的事。
“对了,我是专程来还伞的。”我从桌角将伞拿起来,郑重地交到丝绦手里,又卸下了严肃的表情,呵呵笑着说,“顺便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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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玲珑彩…10 。。。
她又为我系上围布,那样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与她相识多年。
我们还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简陋的小台子。她拾起半干的碗胚,用锋利的小尖刀在胚上雕出米粒大小的孔。
她的发髻梳得很整齐,衣裳料子是三色缎,裹在她身上玲珑多彩。每回她要出门去才穿着夏人的衣服,平日里都穿汉服。无论她穿什么都好看,如她手下那些缤纷琳琅的瓷器,每一样都好看。
她的手法很娴熟,刀尖在胚上一转,小孔就出来了。令我想起捉蝉的少年,举着竹竿粘蝉的时候也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这么无声地教了我一会,她递给我一只碗胚和一柄小尖刀。
碗上划了淡淡的线条,标示出哪些地方是需要镂空的,我一手托着碗,一手捏着刀子有些紧张,怕一不小心整只碗就废了。
丝绦瞟了我一眼,如轻烟掠过。然后她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挪到我右边来,手把手教我雕出了第一个孔。我完全没有用力,任凭她捏住我的手指控制刀子的方向和力度。她手心里有汗,湿润、光滑。
又想起第一次她在我手心里写字,那时候我就觉得她胆子大,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拘谨小心、避讳良多。但又不免觉得失落,她仅当我是普通人而已,不会在我面前手足无措。我多想看她脸红或者窘迫的样子。
就一直这样矛盾,甚至不敢问她是否许了人家、有没有意中人。
如果她已经喜欢别人了,我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忧愁,她还在认真地教我,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由着手里的刀子在胚上划动,痴痴望着她的侧脸说:“我喜欢你怎么办?”
她手下的刀子失控,重重划下去,恰好划破我的尾指。一声轻呼从她口中发出,极度嘶哑,像苍老得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这样悲戚的声音。
她匆忙地掏出手绢为我包扎止血。
我没觉得痛,愕然瞪着她。
她似乎也怔了一下,握住我的手,缓缓抬起头来,那对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忐忑。
“你可以出声?”我惊喜地笑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咬紧了嘴唇,摇头,突然丢开我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我追到院子里,看见许多工人都盯着我,还以为我欺负了他们老板娘吧。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绢帕,沾了稍许血迹,这时候才觉得尾指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丝绦不知躲去了哪里,我只好找到芳姨,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芳姨搁下手里的活,叹道:“我们姑娘曾被一场大火困住了,嗓子就是那会被烟给熏的。从那以后极少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姑娘要面子,躲你也不奇怪。”
“可是她去哪儿了?我找遍了也没找着。”
“公子,我看你还是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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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下回来就尽量别提这茬儿了。”芳姨瞟来瞟去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丝绦,我瞧见一抬大箱子后面露出来的衣角。
我想了想,说:“眼看要入冬了,我要出关去办货,这两月或许不能来,不过会遣人来送信的。我并不在意丝绦姑娘的声音如何,我喜欢她,她能不能开口说话我都喜欢。”
芳姨愣愣看着我,好一会才干笑道:“公子说话真直接。”
我也是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想说给她听,叫她知道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想猜来猜去,不想瞻前顾后,直接说出来了,反倒一身轻松。
“我先告辞了。”我拱手朝芳姨别过,也算是和丝绦别过。
巷子里的落叶又铺满了一地,踩上去喀嚓响,很动听。
我无意识地回首观望,那扇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我回了头又飞快地缩了进去。我忍不住笑了,冲她挥挥手,尽管她整个人都躲起来了,不过我相信她能从缝隙里看见我。于是昂首挺胸,留给她一个潇洒万分的背影。
回宫之后,齐安才看清楚我手上的绢布上有血,慌慌张张地要去宣太医。我阻止他,担心太医又会忠心耿耿地禀告母后,于是叫丽妃拿了些备用的药来将伤口糊上。
齐安还是不放心,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略懂医道的小太监来给我包扎。本来伤在小指上看不出来,这样一包反而明显了。
丽妃问:“皇上是怎么伤着的?”
“呃……玩小刀,不小心划着了。”
“皇上太大意了,流了这么多血。”丽妃拾起那条带血的丝绢,微怔。但是什么也没说就把它给了玉粟,叫她拿去洗干净。
显然那丝绢不是宫中妃嫔所有,宫里的丝绢都绣了字,这一方绢上却只绣了几朵青花。丽妃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只是不愿意说吧。
我笑言:“哪里有很多血,伤口不大,只流了几滴而已。”
丽妃叮嘱:“皇上记住这两日伤口不能沾水。”
“嗯,记住了。别让母后知道。”最后这句话我随口说的,却很重要。丽妃也明白最不能叫母后知道的不是我受了伤,而是那条丝绢。
入冬的第一个月,皇后临盆,诞下一位小皇子。他与我一样都在冬天出生,不知将来会不会像我一样冷漠。我还不敢抱他,他太柔软了,模样还瞧不出来,似乎跟察德的小郡主长的差不多。可能孩子都长的差不多吧。
母后开心极了,还说要宫里斋戒百日,为小皇子积福。可是不久后便是万寿节,再接着是除夕、上元灯节,斋戒似乎不太妥当。
吉嫔的肚子大了,坐在母后身边望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入迷了。
我在床帏里头陪着皇后,她生产之后一直很虚弱,胃口也不太好。不过我亲手喂她吃东西她还是能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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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感激我,还说,寻常的夫妻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笑了笑,如果她嫁给寻常人,会比现在幸福。谁叫她偏偏想当皇后呢。
“皇上可曾为我们的孩儿取名了?”皇后漫不经心问。
“朕得仔细想想。”我作沉思状,嘟喃着,“之前想了个名字叫玲珑,如今不能用了。”
“为何不能用了?”皇后鼓着腮帮子瞪我。她不识汉字,自然不知道玲珑的含义,念起来倒是挺顺口的。我原以为是个小公主,才取了玲珑,现在是小皇子,也要叫玲珑么?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皇后喜欢的话,那就用吧。”我气定神闲地点头。
但愿她能一直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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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刚满月的时候,母后就想劝我立他为太子。
我以为立储不能如此轻率,连话都还不会说,怎么能确信他有资格当一国之君。或许母后不是这样认为的,像我这般无能之人,不也坐上了皇帝的位子。只要有呼延家的势力在,这个孩子被立为储君似乎是迟早的事。
万寿节前后,雪下得很大。母后说我出生的时候王庭里冷得像冰窖,雪有三尺厚,我于风雪中降临人间,给父皇带去了希望。
依稀记得父皇的模样,满脸密密麻麻的黑胡须,有时会将胡须编成辫子。他从前不喜欢我母后,但是很宠甯太妃。那时我还太小,却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因为父皇不喜欢母后,我担心他也不喜欢我,于是与察德百般争宠。最后我发现,父皇对待我和察德是公平的,在这方面,我做得不如父皇妥当。
就算我再不喜欢皇后,孩子也是我的骨肉。
“皇上。”太医轻唤,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过身看了眼床帏里的丽妃,问:“怎样?”
“皇上,恕老臣直言,丽妃娘娘身子虚寒,加之上次小产,恐怕再要受孕很难。”
“就没有好办法?多多进补如何?”
“娘娘虚不受补,补过了反而难以消受。”他说的这么大声,就算隔着墙也能听见了,何况只隔一扇屏风。
我郁闷地摆了摆手,叫他退下。心想要如何安慰丽妃才好,谁知她仿若无事地下了床,披着袄子走到我身边,淡然笑道:“皇上,人各有命,不用为臣妾操心了。”
我沉沉叹了声气,老天总是要让我不如意。
齐安从门外进来,禀告:“皇上,德阳宫绿姝求见。”
“何事?”
“说皇后娘娘那边出了点事。”
我更加心烦,安抚了丽妃几句话,匆匆赶去德阳宫。
风雪冰寒,落在睫毛上凝成了冰。
我站在殿门外见里面一片狼藉,不想进去了。
皇后真舍得砸,那些上等的瓷器可都是前朝留下来的精品。刚做了母亲,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可怜我的儿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当娘的却不理不睬。
皇后穿着金黄色的锦袍,长长的辫子有些松散,忿然瞪着我。
我语气平淡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她并不畏惧,扬着脸问:“皇上究竟对臣妾有多厌恶?”
“何意?”
“明明是个小皇子,为何要娶女儿的名字?”
我笑道:“是皇后中意的名字,怎么又不喜欢了?”
“皇上是故意要看臣妾的笑话吧?”
我觉得皇后变聪明了,仍然不急不缓说道:“朕早就说过希望你生个小公主,于是取了个女儿名字。当时皇后也并无异议,所以就定下了。”
她笑了一声,表情古怪。
我叫人进去收拾,顺便让乳娘把孩
21、孔雀蓝…1 。。。
子抱出来,说:“等皇后养好了性子再照看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