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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魅生-第122章

小说: 魅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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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颜闲闲听了,望了屋外浓重的夜色出神,那年雪月的情形历历在目。世事轮回反复,那些宛如空花阳焰的幻梦在岁月里浮沉,兜兜转转又重来一趟。

照浪说到一半,瞥见照浪怅然缅怀的神情,也记起了当时。他面色一冷,忽问熙王爷道:“换做是王爷,那年冬天会不会起念杀我?”

“会。”熙王爷像是说着风花雪月的故事,淡然的道:“如果那是唯一的路。”照浪笑起来,双眼亮了亮,“若有第二条路走呢?”熙王爷阴沉的说:“保住你,也就保住我,但愿你不负我。”

照浪依然在笑,他打开随身的银香囊,用铜著拨了拨火,灵猫香像是回复了生气,再度夺路而出。辛烈动情的气息如从崖顶跳下,绝然的扑向鼻端。

熙王爷醺醺欲醉,紧绷的眉眼松弛下来,听见照浪如梦噫般自语:“如此,就请王爷多捱些时日,等我服侍好上边,再请王爷进宫去。”

熙王爷一听还要再等,张嘴欲骂却无力,撑了桌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一急,这一年半载积攒在胸臆的恨愁漫溢开来,喉间腥腥的一咸,吐出半口血。照浪神色虽变,手下稳当的托出熙王爷,将他扶到坐床上斜倚着。熙王爷眼前漆黑,抓牢了照浪的手不敢放。

紫颜搭脉看过,摇头道:“他身子虚的很,一天累下来,先好好睡一觉罢。”照浪依言替熙王爷除去衣褛,正待盖上锦被,手腕被死死扣住。

“你不许离开。”

照浪点头,“是,我就在王爷门外守着。”

熙王爷反复说了两遍,昏昏睡去。照浪放下紫纱帐幔,走到烛台前吹熄了火,回首望了望几案上轻缠的余香,像夜色里唯一苏醒的魂,徘徊不去。

他一步一沉的跨出屋子,紫颜早凝立在外,不知何时落花满地。

阴晴有时,满亏有定,千古兴废不过镜花水月,一念而空。他这样想着,远处街巷里的灯火一盏盏暗了下去,紫颜慢慢得离去了,独有一袭路过的清风与他相伴。

秋风盈袖,照浪但觉衣炔冰凉,寒意直直灌进了心里去。

直到黑夜过去。

涅槃卷错综

“他是疯子。”

玉观楼外黄叶飘零,黑衣童子们用力推着一个青袍男子,对了周围的看客说道。那个青袍男子瘦高个儿,苍白的脸上溢着嘻嘻哈哈的笑,手上擎了一个大葫芦。醇香透鼻的酒气从葫芦口散发出来,令人忍不住想多闻,却因他举止怪异没了接近的兴致。

“我是大名鼎鼎的易容师。”他执意说道,用酒葫芦赶开挡在前面的童子,“快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迎我进去!”四个黑衣童子并肩接成一道墙,板了脸不许他通行。街坊们指指点点,青袍男子手舞足蹈的大叫:“奉天神谕,我上修天颜,下改人命,芸芸众生皆听我掌下号令!你想做天王老子吗?”

玉观楼多的是奇人异士,看客们见怪不怪,猛地瞧见这张狂样子也是心喜,笑逐颜开的张望好戏。他咕里咕噜的吐出一长串祝辞,像极了庄严的神巫,四下里众人被逗得大笑起来。

黑衣童子大觉丢脸,拼命推搡了往外赶他,使多了力气,那人踉跄了跌出去。一身光鲜衣饰的长生正巧从旁经过,见状伸手一托。黑衣童子见了,忙叫:“别管他,这人是疯子!”

那人反手捞着长生的衣领,嚷嚷道:“我是最厉害的易容师!你知道么?舌头上的肉最软,但是鼻软骨的滋味也很好,要是再加上一对耳朵,简直是停不了嘴的美味!”他仿佛是烹制无上美食的大厨,笑容里满是谈论珍稀食材的喜悦和神往。

“你说的是……”长生愕然。

那人认真的看他道:“婴儿诚然最鲜,十岁以下童男童女筋骨未全,皮酥肉细……”

青袍男子还待说下去,长生芒刺在背,周遭众人象看怪物般望了他们,连带他也成了恶人。他忙道:“这位大哥,我想请你易容,这边走。”他拉了男子远远走开去,玉观楼的童子松了口气,朝他挥手致意。

长生苦笑,今次不但切磋不成,这个大包袱恐怕不易摆脱。

沿路街市繁华,那人边走边饮,把葫芦里的酒喝了个干净,一时咕哝上回啃错了脚板,一时又笑嘻嘻拿起长生的胳膊,衡量能切做几份烹炒。长生屡次想逃,那人很是眼尖,他离身一丈即贴过来,像甩不掉的粘手面团。

转悠了一盏茶的功夫,长生想,索性引回府。他安了心,脚步轻快的往凤萧巷走去,那人浑无提防,一路吊在他身后跟来。

到了紫府,长生知会门房童子喊人,不料萤火出去了。他愁眉苦脸,想请侧侧来对付,又怕她听了那些混帐话,一针缝上青袍男子的嘴。正发愁时,飘来一阵旖旎香风,紫颜罩一件蓝地缠枝莲织金缎曳撒袍,与两个穿了珠半臂、金缕裙的伶人走了过来。

那人径自迎上去,想摸紫颜的脸,惊道:“这是灵芝种出来的人?”长生又好气又好笑,打落他的手道:“拿开你的脏手,这是我家少爷。”那人啧啧称叹,见两个伶人衣饰华贵,稀奇的望了两眼。

紫颜问道:“这位是……”长生小声在他耳边说了,紫颜掩嘴轻笑了笑,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搔头,苦恼的想了想,毫无头绪的发呆。长生奇道:“你说自己是易容师,却不记得名字?”

“我奉天神谕,听天命改生死。”那人醉醺醺的咕哝,翻了翻眼皮,长长的嗅了口空气里紫颜的香气,“你味甘、平、无毒,适合以天泉水炖汤,安五脏,润肌肤,辟鬼魅。或者收菖蒲露、荷花露,用你的血泡茶,也能清心养神。这两个小丫头肌嫩肤滑,用小米红枣好好调养百日,再以桑树枝烧火,拿铁锅煎上七日,刮去锅里的油脂熬汤,拣出骨头煅成雪色细末,加入汤里连服十日,就可延年益寿……”

紫颜哈哈大笑,两个伶人脸色惨白,相互搀紧了手咬了牙,几欲哭出声。长生恼了,骂道:“我好意留你,你却胡言乱语的,看我不把你打出去。”扬手就要拉他。那人摇摇晃晃的往紫颜处一跳,唬的两个伶人满园乱跑。

紫颜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笑道:“来,来,煮汤前先随我喝杯好酒。”那人点头,也不躲了,大大咧咧跟他去了。长生生怕出错,小心的尾随在后。

如此三个人招摇的穿廊入房,两个伶人早飞报给侧侧知晓。侧侧在房里筹备中秋送到苍尧给艾冰、红豆的团圆礼,忙得不可开交,闻言笑道:“莫怕,紫颜不同常人,你们瞧仔细了,那人准讨不了便宜去。”

两个伶人将信将疑,侧侧见她们受了惊,拿了琥珀和珍珠研粉制的药丸,着她们吃了。

“原是要给你俩做新衫的,先回天一坞去,回头我让人送来。”侧侧打发走两人,看了一屋子的杂乱,叹了口气,换上湖色越罗的旧衣,外套了水红色天丝缎的团衫,往玉垒堂后的暖阁去了。

彼时天色微暗,紫府里次第点起凤灯,如一轮轮彩月挂在天空。

玉垒堂后暖阁里,那人忘了紫颜在殷殷相劝,手里的刻花金铛停在半途,指了彩灯叫道:“那时妖怪的眼睛!专吃婴孩,我要过去捉妖。”

紫颜拉住他,笑道:“不急,喝了酒更壮胆气。”

那人仰头灌完,丢下金铛直直冲了过去。走了两步,身子绵绵的躺在门槛上。长生用脚踢了踢,道:“我把这疯子扔出府去。”

“等等。”紫颜拿起那人的双手看了一阵,“送他去玉觞居,等醒来再做理会。”长生怔了怔,叫来几个人,一齐扶了那人去了。

侧侧从绣帘后露出身来,望了那人背影看了片刻,回首道:“他真是易容师?”

紫颜道:“八成是,只是蹊跷的很,他性子古古怪怪,不像作伪。”细细打量一眼她的装束,“怎不穿新织的云雁绫衫子?”

侧侧道:“那件衣裳姽婳看了喜欢,送她了。”

紫颜叫了声“可惜”,想了想又道:“你多敲她一些香炉香料的才好,否则始终是赔本的买卖。”

侧侧笑道:“在你身上都赚回来了,她每月送来的香品还少么?对了,既来了这样的怪人,我寻她去,明儿叫她俩看个热闹。”

“也好。你嘱她顺便把我的香拿来,上回的用完了。”紫颜淡淡的道。

侧侧留了心,也不多问,径自往姽婳的蘼香铺去了。不多时长生转回来,对紫颜道:“少爷,萤火哪里去了?这怪人总要由人看着,我去请几个武师来。”

紫颜摇手,“这人说话癫狂而已,没见伤人就由他去。萤火你不是不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办,不会闲在家里。罢了,随我去天一坞听戏。”

长生惦着那酒的药性,见紫颜如此坦然,便放心应了。

紫府里舞腰歌板自风流,侧侧一路走出来,想着心事。蘼香铺的门板遮了一半,就快打烊的模样,她在门外喊了两声,姽婳忙迎她进去。

侧侧一面进屋一面问道:“心柔呢,怎不见人?”

“好一阵了,成日埋头制香,不爱管他事。”

侧侧叹了叹,姽婳把铺门关了,牵她的手对座下,“你发什么愁呢?”

“前日送来的香居然使尽了。”

姽婳望了她的眼道:“莫急,我修书回霁天阁,请师父寻皎镜的下落。倒是你妖多为自个儿打算,这一年和早年见到你的神气大不同,不知是你我年岁长了,还是情志生了变化。你有没有一次,能离开他为自己而活?”

“有何不同?”侧侧巧笑倩兮,暗暗飞红了脸。

姽婳起身,从楠木架子上取了一只水晶玉兔,两眼镶了宝石,又拿了一只紫色玉鸳鸯。侧侧只当她要戏耍,心底想着如何回话。姽婳罢一对物件往几上一放,道:“你呀,先前是这般,如今是这般。”

侧侧故作不解,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姽婳知其意会,笑道:“罢了,像是我做了恶人,挑弄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不多嘴了。痴人偏有痴人配,也真成了一对。”仔细看看那块玉,掩口又笑,“巧了,是紫色的。”

侧侧将手一合,“你既送了我,两样都是我的了。”

“咦?”

“还有香,拿完了我便走。”

“原来是打劫来了。”姽婳忍不住轻笑,微微有些惘然出神,回身去内屋捧出一包香。

浓郁香气从雪花夹颉包裹里透出来,厚重的一大包,侧侧迟疑了道:“他还能撑多久?”

“他能从此望了易容术,养上十三五年或能根除。你要劝他罢手,别老是争强斗胜,一味往险处用药。否则……最快就是年内的事。”说到这句,姽婳轻颦眉头。

“我爹昔日未见如此,为何他就忽然凶险成这样?”

“那怎同呢。你知他为制一张面皮要试多少方子?落音丹被他改过数十回,更不消说那些切腹割脂的活计,哪个不要用药!他说是多试一个,就为后人扫清一条路——哪有什么后人前人的,我看是怕长生学步走了弯路。”

侧侧明白,不全是为了旁人,紫颜就像翱翔于九天的鹏鸟,望向了更高更远处。姽婳也不是不知他的心思,无奈心生不忍,故拿长生做说辞。事已至此,她们劝也无用,唯有细心看顾,求老天放一条生路。

她发怔的想了想,猛地记起来意,将来了怪客的事说了。姽婳听了意兴阑珊,恹恹的道:“难为他有心思管别人,连疯子都搜罗进家。要不是惦着他,我也不留京城了。”

侧侧听她话里有话,不知是惦着他的人,还是他的病,当下没了相较的心,黯然道:“他若懂得多为自己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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