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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旧城烟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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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不知怎么称呼嬷嬷?”景悦接过衣物,问道。
“小姐叫我李妈就行了。”
“好。”
送走李妈后,景悦将手中的衣服抖开来,从中飘落出一封信。她捡起来,拆开信封,信里只是短短的一句话:
【这是我家姐留下的衣物,还未穿过,景小姐可放心。 世樊】
景悦看了看铺在床上的衣物,是她一贯喜欢的素雅。
他竟如此细心。
思及此,她又不自禁的想起那柄袖珍如意了。这次她本是想将它一并带来,顺道还给汪简的。只是顾虑到玉如意易碎,便将它又留在了家中,待下次再找机会还与他。
洗漱完,景悦走到阳台上,打量了一下整个汪宅的布局。这里同她家中的古典园林式不同,汪宅就是一栋小洋楼。从她站着的阳台望下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风景。正值秋日,院子里一片火红的枫树林,给这凉爽的秋日增添了些温暖。
忽的,她看到院子里李妈正将小桌子摆到院子里。景悦有些好奇,忙收拾了一番便出了房间下了楼。经过楼下大厅,出了门,便看到汪简已然坐在之前李妈摆的那张小桌前了。
“密斯景?”汪简眼尖的看到景悦走出大厅,站在门廊前。
景悦朝汪简走来,在他面前坐下,扭了扭衣角,有小小不自在的道:“多谢你。”
“谢我什么呢?”汪简含笑的看着面前的景悦,低低的问道。
景悦见到汪简的笑容,越发不好意思了,但她也不扭捏,直言道:“多谢你想的这般周到,也多谢你收留我。”
“你我既是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帮之理呢?”
景悦笑笑,沉吟了一会,又道:“密斯特汪,我可否借你的电话一用?”
汪简点头,道:“当然,请便。李妈,带景小姐去客厅。”说着,便唤李妈过来。
景悦对着汪简笑了笑,便起身跟着去了电话机旁。
她先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正巧是景慷接的。
“姐姐。家里正担心呢!幸好你打电话来了。”早上接到冯家的电话,说是姐姐坐今天的火车回来。可是不知怎的,后来舅舅带着兵出现,又说什么又有战事了,上海戒严了。
景怡心想,定是家里知道她要回来,可又接到“戒严”的消息,“我没事,现在正在一个朋友家里。仁谦,你代我向家里说一声吧。”
“恩,好。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待形势好一点了,我便会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景慷依旧有些担心,临了,又嘱咐道:“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对了姐姐,你再给阮家挂个电话去吧。”
“恩,知道了。”定是谢羽杉打到冯家,得知她回去了,便打到家里去的。
挂了电话,景悦又拨了两通,分别到冯家和阮家。稍稍报了平安,景悦便把电话挂了,叹了口气,转回身,却见汪简正站在她的面前。
“密斯特汪,你这是……”
“来吃点心。”
景悦这才意识到,自己从火车站到汪宅安顿下来,一口水一餐饭都未食过,眼下被这般提醒,倒着实是感到饿了。
汪简看着景悦这么小口小口的吃东西,却是十分的新奇。
“为何这般看着我?”景悦放下手里的小匙,问道。
汪简却不答,径自起身跑进了屋中。
景悦不明所以,呆呆的看向大厅。不一会,便见着汪简拿着一叠照片回来了。
“密斯景,这是前几日阮家婚礼照的照片。”汪简将手中的照片递过来,细细瞧着她的反应。
景悦不察,微笑的接过照片,慢慢翻看起来。第一张是他们几个傧相同新人的合照,谢羽杉笑得很甜蜜,靠在新郎阮向东的肩头。
汪简依旧看着景悦,嘴角挂着微笑,眼神中却有一丝不安。
第二张是她帮谢羽杉敬酒的照片。
“怎的我不知道自己拍了这张照片?”
汪简探过头看了一眼,笑道:“定是有人偷拍的。”
景悦笑着点点头,应道:“恩,只是不知是哪个。”说着,她又翻到下一张,却是愣住了。照片上是她和汪简,面对面站着。
“这是……”景悦抽出这张相片,抬头问道。
汪简低头笑笑,复又抬头看向景悦,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冯威拍的。还记得么?”
景悦这才想起,那时冯威确实是拍了张照片,只是这照片又怎的到了汪简的手里?
“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这张相片会在我的手里吧。”
景悦微微蹙眉,心道,怎的我心里想的,他全都知道?
汪简瞧她的神色,便知他猜对了,便继续说道:“这是我向冯威讨来的。”
“既是你讨的,那还是放在你这里罢。”景悦将照片放在桌上,用指尖推过去。
汪简笑笑,倒也不生气,从西装上方口袋里拿出钢笔,道:“既然照片上是你跟我,独独放在我这里,倒也不好。不如请密斯景在照片背后题几行字,可好?”
“题字?”景悦恍然一笑,道:“我又不是诗人,字也写得不好,还是不要写上去的好。”
“密斯景何以自谦呢?我可是听阮太太说,你国文造诣很高。”汪简似笑非笑的望着景悦,似乎定要景悦献墨宝似地。
景悦静默。羽杉怎的什么都同他说?
她接过笔,迟疑道:“那,你想让我写什么?”
“什么都好。”
“……”景悦将照片反过来,在背面写了一个对句。
汪简看的分明,上头写着:【一场浮华一场梦,多少烟云掠旧城】。

再说景家。景慷挂了电话之后便去了上房,可巧因为战事,景林亦是待在家中未出。
“父亲,姐姐来过电话了。”
“你姐姐怎么说?”
景慷见父亲一脸着急,忙宽慰道:“姐姐很好,现在正住在朋友家里。”
“什么朋友?”
“这……”景慷顿住,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想起问。
景林见到景慷的神色,便知,沉了脸色道:“派个人到接线局去,查查电话是从哪里打出来的。”
“是。”景慷得令,自然是立马去办的。他前脚刚走,景太太便来了。
“我同哥哥说过了,如今的形势还打不到杭州,尽管放心。”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有你哥哥在,自是伤不了景家分毫。我只是担心景悦一人在上海……”
“仁谦不是说,她来过电话了么?何必担心呢,横竖上海还有冯家在呢!”
“夫人,你有所不知。景悦现在不在冯家了,说是在一个朋友家里。”景林叹口气,解释道。
景太太惊了一惊,那反应在景林看来倒是一副慈母忧心的样子,“是什么样的朋友啊?上海那样的地方,龙蛇混杂,大姑娘一个女子,可别出了什么祸事才好。”
“我也是有这样的担心,便让仁谦去查查。”
不过一小会的功夫,景慷便从外头回来了。到了上房,见着母亲也在,便又行了礼才道:“父亲,我问过了。那电话是从上海英租界打出来的。只是具体是哪户人家,却也是查不到的。”
英租界?
“父亲!”外头传来景怡的声音,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进上房,径自道:“爸爸,姐姐还没回来么?”
“你姐姐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
景怡虽听母亲这么说,可却也放不下心来,说道:“妈,不如让舅舅去上海把姐姐接回来呗!”
“说什么胡话?你舅舅岂是能随意离开省城的?”景太太立刻瞪了一下景怡,怪怨道。只是在景林投来探究的目光后又冠冕堂皇的道:“让你舅舅派几个人去接倒是可以的。老爷,你看呢?”
景林沉吟了一会,不答,站起身缓缓踱起步来,半晌才道:“派了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接。倒不如就先这样,待战事稍缓,再做打算。你们舅舅日理万机,万不可随意打扰,知道了么?”
景慷和景怡皆乖巧的点点头,只是心里多少还会为景悦担心。
可是景太太却不这么想,刚刚景林的那番话,明面上是对着子女们说的,可实际上却是对着她说的。那语气,她自是听出来了。只不过,她也不担心什么,毕竟现下凡事还需得靠秦家,她怕什么呢?
景林自是不知秦萱心中所想,只对景慷道:“你若是有空,就去旧居看看你祖父。他最疼你姐姐,记得告诉他,就说你姐姐在上海平安的很,无需担心,不日即归。”
“是,父亲。孩儿这就去。”
“诶,我也去!”景怡见留在此处亦无事,便跟着景慷出了上房。
待两人都离去后,景林又道:“夫人,这么些年,这个家全都‘仰仗’了你,为夫多谢你。”
景太太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只心里一突,赔笑道:“老爷怎的这么说,你我夫妻多年,何须如此客气呢?”
景林但笑不语,微微点点头便进了书房。
景太太是越发看不懂了,瞧着他的背影蹙起了眉。






第8章 第八章
 
在汪宅住了亦有两三日了,外头形势不明,景悦也不便出去,遂平日里无事便听收音。正巧,这日收音里正报导着江浙战争的事情。
据说前几日已打到宜兴了,只是是胜是负却犹未可知。景悦虽在汪宅平安度日,可是心中却也是记挂着家里的。适逢乱世,父亲是个文官,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战事真的波及杭城,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还有祖父,他身子虽一向康健,可血肉之躯又怎么抵挡的了洋枪洋炮呢!
想到这里,景悦的心就有些乱。她起身,拿出一件披肩披上,便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散步。
“密斯景,怎的在外头?”从外头回来的汪简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看这天色,是要起风了。”那语气竟然像极了亲昵的情人,令景悦有丝小小的不自在。
 “密斯特汪,今天可有新的消息?”定了定神,景悦见他是从外头回来,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出去亦是为了打听这事。据说此次江浙战争,全是江苏督军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派系不合闹出来的。如今已打到了嘉定以及浏河一带。”说着,便又将手中报纸递出去,“这是今天的报纸。”
景悦接过报纸看了看,果然上头有大篇幅的报道。可是大都是些死伤数字,却丝毫不提杭州形势,不禁皱了皱眉。
汪简看到景悦的神情,便道:“密斯景也不必过于担心景总长。杭州毕竟是省城,还不至于会有大问题。”
 “我倒也不是担心我父亲,如同你说的,他自有秦团长庇护。我只是担心我祖父。他一人居于旧居,一想到如今形势,心里便颇感不安。”
祖父?
听她这口气,倒是同景深感情十分亲厚。这点,汪简却是不明白的了。只是他却也没开口问。
“这些是什么?”景悦见气氛有些冷,指着一处随口问道。
汪简顺着她的手看去,扬起微笑道:“是兰花。”
兰花?兰花不是春天才开么?
“如今是秋日,这兰花自是不会开的,为何还要将这些摆在这里?”
汪简蹲下身,轻抚了抚枯叶,含笑轻声道:“因为我母亲喜欢,她的闺名中有一个兰字。”
这是景悦第一次听汪简提起家里的长辈。看他的神色,听他的语气,似乎与家中上人关系十分融洽。
这倒也是,他毕竟是亲子,不比她。
 “之前你怎会去天津?”
汪简边邀景悦坐下,嘴上边说道:“四行储蓄会设在天津,那次我去代我父亲开会。我的大姐夫在盐业银行任职,同王先生有些交情。正巧那次去天津,遇上了王先生,王先生十分客气,开口相邀,我磨不开面子,便去了王公馆拜访。”
景悦点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会在王公馆遇到他。只是,他一个北四行的,怎的会到南三行去做事?
汪简淡淡一笑,其实他并未将真相说出,只是拣了个大概。虽然北四行去年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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