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烟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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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做平日里的景悦,恐怕是要翻面,嫌他举止轻佻的。只是这次她竟也不恼,堪堪只是笑了笑,便往前头走去。
“杭州果然风景秀丽,难怪南宋要建都于此了。”汪简远眺西湖,烟波袅袅,不禁感叹道。
景悦也是很喜欢这长大的地方,说道:“可惜现在是秋日,若是夏日里来,还能看到十里荷花。那才真的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呢!”
“话虽如此,只是这残荷亦是别有风情。再者,此时此刻,却也是‘淡妆浓抹’的景致啊!”后半句,汪简声音渐渐低下去,似有若无的叹息出声。
可是却还是被景悦听到了,转过头,看到汪简眼中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那“淡妆浓抹”指的竟是自己。思及此,她低下头羞恼不已。
汪简缓过神,忙转了话头,道:“秋日里最美的就是西山了。”
西山?
“密斯特汪是说北平西山?”
“是啊。现在西山的红叶是开的最好的了。”那漫山遍野的红,不华丽却浓郁。
景悦心里是十分想去的,只是北平一无景家的故友,二无景家的亲戚。她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为了看那红叶而穿越大半个中国呢?
“有机会吧。”她淡淡的说道,话语间带着一丝低落。
“有机会的!我已与景总长约好,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去北平。届时,还望小姐也能一起来,我与家姐亦好一尽地主之谊。”汪简带着丝期盼的看着景悦。
景悦心想,她能出去的机会本就不多,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开开眼界。
“也好。”
汪简见她答应下来,心中喜悦溢于言表,道:“到时我再带你去王府花园旁的街市逛逛。”
听他提起了那个地方,景悦不禁想起身边带着的袖珍如意,道:“对了,汪公子。早前你曾送我一柄袖珍如意。正巧,我今日便将此物归还,多谢你的好意。”说着,她便将如意拿出来,递还给他。
见状,汪简沉下了脸,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理!若密斯景不喜欢,大可扔掉!”
景悦这才知道汪简竟是恼了,难道这次是真的做的过了?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再提此事了。”景悦将如意收回去,却见他还虎着脸,心下有些不安。
汪简一路静静的往前走着,身旁景悦亦是无言。良久,他打破沉默,问道:“在想什么?”
景悦陡然回神,说道:“走在这白堤上,便会想起白居易的诗,‘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说完,她便朝着前头的凉亭走去。
凉亭里,景慷正招呼姐姐和汪简。可是却见汪简停下脚步,停驻在原地,便忙朝他挥手。
汪简见了,却是充耳不闻,耳边只回响着景悦说的两句诗。
原来,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原来,他此前的举动太过自以为是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怎么又找了这?”景悦随意的问道,又向后跟上来的汪简解释:“我们一到西湖边来玩,就会在这个凉亭里休息喝茶。”
汪简点点头,道:“这么说,密斯景时常到这里了?”
“倒也不是时常,不过是闲暇时出来散散心罢了。”
女子自然是不能怎么出门的。汪简终于意识到前几次景悦流露出的无奈沉郁,怕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姐姐!”这时远处传来叫喊声,三人纷纷回头。
来人正是景怡和秦照初。
汪简随景悦站起身,听她道:“你们怎么来了?竟也找对了地方。”
“每次来,都是在这里休息的。这么多年,早就成习惯了。”景怡接着话答道。
秦照初走在景怡的后面,接着道:“原来汪公子也在。”其实,她一早去景公馆便是冲着汪简去的。谁知,到了景公馆,却得知他竟一早就同景慷景悦到西湖来玩了。
“秦小姐。”
“姐姐,你们在玩什么呢?”
景悦笑了笑,朝景怡说道:“倒也没玩什么,只是稍稍聊了会。”
“是啊,我们也刚刚坐下。”景慷接腔道。
“大家一并坐下吧。”景悦瞧大家都站着,便也招呼道。
秦照初依言坐下,说道:“汪公子是初次到西湖来么?”
“是啊,说来也是托密斯景的福,让我有幸到这风景独好之处一游。”说着,汪简便朝景悦笑了笑。
景悦避开他投来的眼神,只道:“汪公子客气了。”
“汪公子以往都去过些什么地方呢?”秦照初问道。
汪简微微一笑,嘴上回答着秦照初的话,眼角余光却望着景悦道:“说来惭愧,这二十载,皆是借了他人的东风才得以见得世面。”
他这么一说,景悦倒也开始感兴趣了,忙道:“汪公子何必自谦呢?且说说那些地方的趣闻吧!”
“既是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汪简稍稍换了口气,继续道:“小时候,因为家中长辈的关系,我有幸在美国长大。我还记得那时,住在我家隔壁的海伦太太。她是个有趣的人,见着我们黄皮肤黑眼睛的,一开始并不太搭理我们。直到有次过万圣节,我母亲让我和我四姐拎着南瓜灯去讨糖吃,她才渐渐同我们家熟起来。”
“怎的讨了糖吃,就熟了呢?”景怡蹙着眉头发问。
“呵呵,万圣节是美国的鬼节。那天,许多小孩都会挨家挨户去讨糖吃,被讨的人家还不能不给。当时海伦太太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却不似之前那么冷漠了。后来她丈夫因病去世,我们家作为邻居时常去看望她。后来,便也同我们家熟了,平日里也时常走动。我母亲在中国一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便会托人寄去美国给她。”
“那这位海伦太太就一直住在那里,没有离开么?”
“不,她前几年已经过世了。”
景悦稍稍有些失望,她很好奇在这位海伦太太眼里,中国是什么样的,中国人又是什么样的。她也很想知道,当见到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民族的人,她心里会想些什么。
因为她从小就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她的母亲长的也与别人不同而且更加明显。在她心里,她觉得不属于这里,可是却也不属于其他地方。正如父亲和母亲,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子女,只留她一个。她不属于景家,却更不属于王家。
“除了美国,汪公子还去过些什么地方?”景慷亦听得入了神,问道。
汪简抿了抿嘴,呵呵一笑,道:“除了美国,我还去过南洋。那里华人很多,洋人也很多。而其中的区别不过是,华人是苦工,而洋人却是资本家。我虽然去过英美等国,可是感触最深却还是要属南洋。在那里,才是真正见证中国如何在清廷和军阀手中渐渐衰弱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
秦照初在听到他说“军阀”二字的时候,有些心虚。她心知父亲在他人心中的形象,不过是蛮横无理的一介武夫。可是,若没有父亲这样的军阀,她们哪里还有这样安逸的日子呢?
“我十分认同密斯特汪的话。现在清廷虽已成过往云烟,可是逊帝溥仪却还住在紫禁城中。而放眼如今的中国,也是在军阀割据下变得四分五裂。”景悦不若一般的闺阁女子,时常阅读报纸,了解时事。对于汪简的话,她是深有感触的。她虽出身官宦,可是说到底却也是有热血的青年人。当看到报纸上所报导的“五四运动”时,她亦很想加入到那样的队伍中去。可是她的身份,却不允许。
“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不过,汪公子去过这么多地方,真是让人羡慕!”景怡用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笑说道。
景悦拿起手绢遮掩了嘴角,微微一笑道:“你还年轻,以后自然也会有机会去外面见识见识的。”
“恩!”
秦照初见大家已转了话题,便道:“好了好了,我们大家呀都能去!现在呢,我这里有桩好事,不知大家要不要听啊?”
“什么好事啊?”
“表姐,既是好事,就不要卖关子了。”
秦照初神秘一笑,说道:“过几日,我们秦府要摆戏台,届时还请诸位赏光!”
摆戏台?
景悦细细思索,这几日,既不是秦照初生日也不是秦团长的寿辰,怎的还要摆戏台?
“不知秦小姐府上可有什么喜事?”汪简也是同样的好奇,遂问道。
秦照初见已经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便道:“倒也不是我们府上有什么喜事。只不过今儿个早上,我父亲收到了一封电报,上头写着江浙战事已了。”
“哦?可是我们胜了?”景慷一向知舅舅的性子,若不是打了胜仗这样的大喜事,自然是不会庆贺的。
秦照初摇摇头,说道:“胜没胜我是不知道的,这些事情爹爹自然是不跟我说的。不过他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
“那肯定是胜了!”景慷就此断言,坐在旁边的景悦和汪简却不以为然。尤其是汪简,就他所知,战事一向是对江苏方面有利的。
秦团长可不是什么爱国爱民的人,他如此高兴怕不是战事有利,而是要升官发财了吧!
“景悦?”
“什么?!”景悦陡然回过神,见秦照初轻推着她。
秦照初轻笑出声,道:“见你一人在出神,还以为你是招了什么魔障呢!”
“姐姐,表姐是想让你上台去唱一段。”景怡解释道。
闻言,汪简倒是颇有兴趣,兴冲冲的道:“哦,原来密斯景还会唱戏?”
“姐姐的越剧唱的可好了!”
“景怡!”景悦蹙着眉拉着景怡,见汪简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忙低下头去。
“既是如此,那我可要好好听一听了。”汪简展眉一笑,继续道:“不知密斯景打算唱哪一段呢?”
景悦见推脱不得,便也不再扭捏,望了望不远处的断桥,道:“既然是在西湖,那便唱《白蛇传》好了。”
“甚好!甚好!这西湖不正是白娘子与许仙相遇一处,妙哉!”说完,汪简便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不知汪公子有什么乐事啊?”秦照初见汪简如此开心,便问。
汪简止了笑,解释道:“只不过是想起小时候,我死活不愿听戏。如此想来却是十分后悔,若是以前能学的一词半句,如今倒也可以与密斯景一起对唱了。”
这话说来堪堪暧昧,就连景慷也是频频往景悦和汪简之间望了几回。景悦要唱《白蛇传》,那自然是演白娘子的,可若是要对唱,汪简就势必会是许仙。
如此想的,不止是景慷。
秦照初一早就觉得汪简举止反常,原来是与景悦有关。可是纵然如此,她想,她亦是不愿就此放弃的。
几日后,秦府果然大摆筵席,原因就是秦荣荣升为副督军,就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汪简这才知道纵使浙江战败,秦荣却也不失先机。
江苏虽然收复失地,可是最重要的上海仍在浙督军的掌中,再加上江浙财团中大部分来自宁波,自然与浙江并无损失。而且此次秦荣还代表浙江与江苏方面谈判,早早的就仅以四十日的功夫便结束了战事。果然,不能小看了这“武夫”。
汪简是同景慷和景林一起到的秦府。刚下得车来,便见后头的车也停了下来,穿着素雅旗袍的景悦和景怡和景太太一起走过来。
秦府的听差一早便迎了过来,道了声“姑太太,姑老爷”便将众人迎了进去。入了中庭,男人们便去了一处说话,一众女眷便自顾自的去了内堂。
“姑姑,你们来了。我妈早就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了,我带你们去。”秦照初一见景太太,便兴高采烈的走过来。
景太太是十分喜爱这个侄女的,笑着说道:“照初,如今你爹爹可是荣升为副督军了,你的位置也随之高了一截咯!”
“哎呀,姑姑。说什么高不高的,快来坐。”
景悦冷眼看着,果然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以前景太太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