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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花无雪-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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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
这是一柄利刃,将她推到油锅里,反复煎熬。
离离最想忘掉的事,却被他一遍遍揪出来鞭尸,乃至于闭上眼都无法忘却。
闻言,什么东西在她眼里深深沉了下去,喉头几度哽咽,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无论如何,她是舍不得放掉他的。只能用手紧紧捉着他肩膀,连指甲都嵌进肉里。 
韶华浑然无觉,皮肉伤远比不上心口的疼,只是他爱上了自虐,看她伤心,自己跟着伤心,还要在伤口撒一把盐,就为了伤心至极的痛快。
愈痛愈爱。
有一次,他玩得狠了,放任一个舞娘在他大腿上扭腰磨蹭,使劲拱他的垮部,衣服一件一件脱,看的周围的人眼睛都直了,他倒也配合,大手在那女人背上搓揉,玩得十分放荡。
女人媚笑两声,解开他衬衣的口子,舌尖在他头颈里流连,吮吸。
韶华突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赶忙起身告辞。
回到别墅,离离已经睡下,他不由分说地压上去,她本就睡不好,一直开着黄黄的床头灯,见他回来,两手绕着他脖子,习惯的回应他,温柔无限。
只是暗淡的灯光里,她猛地就看到他脖子里的吻痕,霎那定住,浑身僵硬,甚至还微微的颤抖。
他无法进入她的身体。
好像突然找到了她的弱点,他的忿恨终于一股脑宣泄出来,对她恶言相向。“连这种事情也做不到,你还有什么用。”说完,像是碰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他悻悻的从她身上爬起来。
出了房门,刚才的气焰陡然消失,他落荒而逃一般的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浇灌面部,如此反复,直至冷静下来。看着镜中自己伤心又懊悔的样子,他心知刚才言语十分恶毒,思来想去,决定回去跟她道歉。
只是走到房门前,将门推开一些些,瞥见她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将头蒙住,暗夜里,轻轻的呜咽着。啜泣的眼泪,一滴一滴,全落进了他心里。
韶华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他颓然得靠在墙上,难过得自己也要落下泪来。
最终,跌跌撞撞的冲出别墅。
外头果真在下雨,他淋了一会儿,不知何去何从……
这样吃喝女票赌却屡屡半途而废的事情,总有些人笑他,他却说。“我已经被套牢了,不好玩的出格。”
那些纨绔子弟听了,知道说的是顾家小姐,传到顾思诺耳朵里,也回了一句。“逢场作戏,生意场上难免的。”
坊间猜测,顾韶两家联姻看来势在必行。
卖酱油园的事情再没人提起,绸缎庄也恢复正常营业,先前抓到牢里去的人通通因一句‘证据不足’全给放了出来,回头一个个对韶华千恩万谢。
绸缎庄的掌柜挑了几匹最好的料子,送到韶华的公司,恰逢顾思诺也在,韶华便十分大方的说:“你挑几块带回家给你妈妈和阿姨吧。”
顾思诺放下咖啡杯,扫了他一眼道:“人家送给你自然是你先挑,挑剩下的才轮到我。”
韶华笑笑,“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计较,还分先来后到,你啊我啊的。”
眼下之意,我的就是你的。
顾思诺听了,没说什么,却始终坚持要他先挑。
韶华托着下巴,来回踱步兜了好几圈,显得十分头疼的样子。“你们家都喜欢穿西式的,这种旗袍料子好像不大受欢迎。”说着,指向鹅黄的和玫红的料子说。“那我就留这两块好了。”
顾思诺先前就瞥见韶华数次偷偷瞄向其中两块料子,如今这种先发制人的做法更是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面色如常,淡淡说道。“你妈妈素来喜欢洁净的颜色,我看这匹宝蓝的最适合她,鹅黄的,玫红的颜色这么跳,你就是做好了,恐怕也是放在大橱里吃灰,她定是不会穿的。”
韶华讪讪一笑,“对嘛,我就说…你们女人这种东西,我是不懂得,你做主吧,你挑的她一定喜欢。”
顾思诺抽出一匹粉红的拉到胸前比了比,“总穿西式的我也腻了,最近倒想试试本地款的。”
韶华耐心的左看右看,帮忙给出意见。“粉红的和鹅黄的你各做一件吧,穿在身上都很好看。”
顾思诺莞尔一笑,当夜挽着他的手去红房子吃牛扒,然后各自回家。
隔了几天,韶华带着两匹料子去西郊,离离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窗帘缝漏进来的点点阳光,照得她脸色过分白皙,几近透明。
韶华见了心口一窒,说。“有空自己出去玩玩吧,别老呆在屋子里,多晒晒太阳。”
离离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韶华许久没回来,她生怕自己一旦出去了,与他错开。所以每天最多也就是在园子里给花浇浇水,修修叶子,鲜少出门。偶尔去做头发,也是过不了多久便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就问秦嫂。“先生回来过没有?”
秦嫂尴尬的摇摇头,她笑笑,不说什么,照旧做一桌子菜。
韶华将那两块料子放到她跟前,心虚的垂着眼眸。“颜色不大好看,你将就将就吧,以后再给你拿好看的。”他说这话,自己也觉得很僵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离离的手指在缎面上抚过,是暗紫色和象牙白的衣料,她一早就有这两种颜色,韶华是知道的,并且知道她不喜欢,不过她还是说。“蛮好看呀。”
韶华上前抱了她,亲亲她脸颊,洁净的,纯粹的吻。
第65章 重生
他看到她的黑眼圈,如同两个青青的半月悬在眼睫之下,她的腰纤细,脸色苍白,韶华顺了顺她的后背,温言道。“我不走,你睡吧。”
离离不敢正视他,顺从的外表是胆战心惊的畏惧,怕短暂的温柔又是为挑衅她而设的陷阱,是镜花水月,是漂浮的气泡。韶华按着她的后脑勺贴近自己的脸颊,“真的,我今天不走。”言罢,他感到一滴温温热热的东西顺着耳根滑落,滚进身体里,在心口附近干涸。
冬风一起,是进补养生的时节。离离去医院配膏方,许多人交头接耳都在传,中医科那里有一个‘妇科圣手’,照理说该人满为患才是,可惜却是个男大夫,不太好‘接近’,多数女子都选择‘远观’罢了。离离每个月肚子疼得厉害,便慕名而去。
轮到她的时候,大夫抬起头来,下意识推了推金丝边儿眼镜,四目相对,均是一愣,离离讶异道。“许先生你不是西医吗?”她清楚记得当年许国伦对韶华言之凿凿的说:“你要看中医,唔该你出门转左。”
许国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耳朵根子都红了,解释说。“咳,那个…”
离离反应过来,“哦,我懂了,他那个人的确讨厌。”
许国伦讪讪一笑,跟着一本正经的为她搭脉。
片刻之后,离离将方子交给窗口,在长椅上等了近两个小时,她将随身带着的书翻出来阅读,看看停停,一个人自得其乐。来来往往的各路病号从她身旁经过,有的人步履蹒跚,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离离却觉得他命不该绝。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似乎偶感风寒,显得面黄肌瘦,离离却觉得他气数已尽。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许国伦搭脉的时候数落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你这身体要是年纪大的,肯定受不住,两脚一蹬就去了,你倒好,稀里糊涂得过到现在。”
她笑,“只要阎王一天没收我,我就是千疮百孔的也要活啊。”
作为一个看惯生死的医生,许国伦早已放下所谓执念。他明白,救死扶伤并非万能,如果以为靠医学仪器或者药物就能拯救生命,扭转乾坤,那是不可能的。他清楚地感知到,生命何时会坚挺,何时会流逝,死神何时何地会降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离离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到了他耳朵里,却比哭还凄怆,他觉得她活得异常明白,清醒。意志最大,大过生死。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脸色苍白的美貌女子,古典的瓜子脸,身形瘦削,委弱的肩,她的皮囊已经破败,而今不过仅靠着意志,在支配她的身体前行。是坚固的附着其上的灵魂,令其行尸走肉。
他无法挪动脚步,视线在她身上胶着,他听到窗口叫号,她上前,领完膏方,优雅的转身,他想着她说的话,心底发酸,眼神怔忡,不知不觉尾随。
冬日太阳沉的早,天空暗淡沉蔽,象灰色的灯罩。她没有叫车走,而是沿着街道独行。世间众生,通过各种方法自我救赎,或阅读,或歌唱,或行走,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迈开步子,竟然已经走了有两三公里路。街道两旁树木凋零,褐色的枝柯,光秃秃的没有鲜花点缀,她是冬季里唯一的颜色。
天空有雪,她在过马路的时候抬起头。一辆车开来。
“当心!”许国伦冲过去,一把搂住她。
“寻死啊!”车子及时刹住,司机探出头来怒骂。
许国伦牵着她走到上街沿,“你没事吧?想什么呐?!”
离离低头,“谢谢。”
许国伦接过她手上的负重,“走,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异议。
许国伦平时不算话多,但遇到一个惜字如金的,活络气氛的任务自然交到他手上。一路上,他侃侃而谈。“其实呢,中医和西医是各有千秋的。”
离离笑,“你一个留洋的西医师,还做老中医。由此可见,它们也是殊途同归的。”
许国伦点头,“是啊!西医嘛,讲求效果,讲求快。几针下去退烧消炎。但外面看上去病好了,里面内脏器官未必。中医进程缓慢,一年半载,短期内是看不到效果的,但内在机体会逐渐强韧。这就是治标和治本的区别。”
你一言我一语,沿路做伴,不觉得乏味,离离其实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倒也听得自在,她想,是自己寂寞太久了,没人和她说话。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和韶华两相静默,和月晟无话可说。
许国伦一直护送她到别墅门口,才发现两人居然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
告别的当口,他伦欲言又止,最终问道。“这些年…你好吗?”
离离已习惯重复那些谎言,流利的答道。“嗯,就这样。英国无趣便回来了。”继而故作轻松的笑笑,“既然不打算嫁给蓝眼睛鹰钩鼻子的,总不能老呆在那里。”
许国伦暗自心喜,推了推眼镜,点头道。“也是。”
离离打开门,回过身就要说再见。他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说。“我还没结婚。”
离离似乎并不意外,“嗯。”
“那…再见。记得来复诊。”他冲她挥手。
“好。再见。”她关上门,脸色微微红。
隔天,收到一盆风信子。
卡片上写着花语:Rebirth。
重生。
送花的小厮还交给离离一张字条,许国伦写道:我送你一颗种子,静候其花开,或粉,或白,或紫,未可知。
离离以前也种过风信子,花期短暂,没多久花瓣便片片掉落,只剩下像大蒜一样的身体。她剪去多余枝干,试图挽回它的生命。最后却只能任其在院子的一角,自生自灭。她为此难过了一阵子。
许国伦获悉她得疑惑,又送上字条。他说,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它只要熬过三个季节,就会迎来重生。你信我吗?再次去复诊时,他直视她的眼睛,这样问道。
离离点头。
后来,风信子开了花,是紫色的。离离将它放在韶华的书房里,捂着心口问自己,真的可以重生吗?真的能重新再来一次吗?
最后一次去复诊,许国伦带她去吃西餐。未曾想红房子生意太好,门外排起长龙,轮到他们不知该猴年马月。离离说,“算了,你上班要紧,我们随便吃点别的什么,不一定非要这里的。”
许国伦歉然道,“我想带你吃这里的牛扒很久了。”说完,塞了一些钱给领位的红头阿三。
对方显然是很想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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