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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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梦卿手里又多出一个蓝色的盒子,递给了青儿。青儿接过来,便辞了屋里的众人,出去了。
佩卿叹了口气,说道:“三姐姐,你可真是面面俱到。”
梦卿说道:“这送礼本来就该注意,你有了,旁人没有,叫她怎么想呢?”
佩卿说道:“我看谁也不会多想,就是你会瞎想。”
梦卿指着佩卿说道:“你看看你,将来嫁到彭家可怎么得了。”
舜卿笑道:“自有燕人护着她,你着什么急?”
曼云见他们无论上下,都相处的极为和睦,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慧瑛的声音,梦卿便说道:“是不是二嫂嫂来了?”
她这一说,说着,慧瑛便走进来,说道:“还是三妹妹耳朵尖,才说了两句话就给你听见。”
舜卿笑道:“小善的补习算是结束了吗?”
慧瑛说道:“还差得远呢,连本《论语》都读不下来。”
梦卿说道:“他还小呢,大可以慢慢来。”
慧瑛说道:“这也算小吗?我的兄长这么大的时候,四书都能倒背如流了。现在提倡新学,只学些算术英语,忘了根本。”
梦卿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笑道:“既然这样,怎么不多教一会儿呢?”
慧瑛笑道:“这不都是为着你吗?我看了你送的东西,怎么好不过来道声谢谢呢?”
梦卿说道:“这又何至于呢?我就要搬走了,送几样东西,也不贵重,谢是没有必要的。”
慧瑛说道:“你要搬走了,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们夫妻两地分居,有点不尽天伦人情了。更何况,你毕竟是乔家的人,总是住在何家,也不方便。”
佩卿一听,很不赞同,说道:“二嫂嫂分的好清楚,三姐姐就算嫁了,何家也是她的娘家。我就不喜欢这样的风俗,女子嫁到了谁家,就改姓夫家的姓,成了夫家的人,娘家倒成了外家。”
慧瑛一听这话,只觉得佩卿是在批评自己刚才的言论,便说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就是外国,女人结婚了,还要冠以夫姓呢。”
佩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不这样,即使将来嫁了人,我也要以独立的身份展示于社会,绝不以谁的太太来做头衔。”
慧瑛说道:“你是思想新潮的大小姐,我是及不上的。”
梦卿连忙打断道:“五妹特立独行,二嫂嫂且不要理她。我也不与她计较,要争论起来,还要被她搅糊涂了呢。”
佩卿本是有口无心,并不是要同慧瑛辩论,这边看她认真起来,自己还要辩解一番,却被曼云抓住右手,才不肯多说。
慧瑛说道:“快到晚饭的时候了,我得去看着小善吃饭了,这孩子最近总是挑食。”
舜卿说道:“二嫂去忙吧,改天还要去请教小善四书呢。”
慧瑛笑道:“你又打趣,你们聊吧,我走了。”说着,慧瑛便走了出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梦卿说道:“你也真是的,二嫂嫂是个旧派的人,你还跟她认真起来。”
舜卿说道:“五妹又不是故意的,二嫂看着五妹长大,难道也会介怀吗?你也忒小心了。”
曼云冷眼看着,也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矛盾。慧瑛到底是旧式的少奶奶,在这样的开明之家,难免会有和她们姐妹意见不合的时候,争执起来,总要伤了和气。他们又说了一阵子,也别了梦卿佩卿姐妹,回到东楼。
一进门,就看见刘妈迎上来,说道:“姑娘今儿去了这么久?”
曼云说道:“早就回来了,先去那边看了看。”
刘妈笑道:“应该的,厨子已经做好饭了,这就开饭吗?”
曼云看看舜卿,说道:“先摆上吧。”
说着,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外厅,由刘妈端着食盒进来,摆好了饭菜,是两碟荤菜,两碟素菜,一碗口蘑鸡蛋汤。这对新婚夫妻这两天都忙着宴客,见不到这样的寻常饭菜,倒有了些胃口。舜卿叫刘妈和厨子都各去吃饭,自己给曼云盛了一碗汤,放到她跟前。
曼云笑道:“怎么这么客气呢?”
舜卿说道:“这不就是所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以前看这个典故,总觉得有失平等。现在我来给你盛汤,把女性的恭敬变成男性的恭敬,也是为女权运动做贡献了。”
曼云笑出声来,说道:“你这贡献未免太小了些。”
舜卿笑了笑,沉默了一阵,说道:“忙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公司赵侃生意了。”
曼云说道:“我知道,你毕竟是有事业的人。”
舜卿说道:“我确实是想将手上的商业做大,北方的生意交给二哥就够了,我想去上海开拓事业。”
曼云一怔,说道:“上海?那倒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你要去上海发展,我们是不是都要搬去?”
舜卿放下筷子,很郑重地说道:“你愿不愿意去呢?”
曼云说道:“我去哪里都没有问题,我是没有那么深的安土重迁的思想的。可是,老爷太太都在北京,难道你可以去上海吗?”
舜卿笑道:“我想父亲是不会不同意的,他是比较赞成我们外出闯荡的。”
曼云说道:“如果上人没有异议,我很乐意跟你出去。去远一点的地方,又是一片新天地。”
舜卿点点头,说道:“如果你也愿意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曼云笑了笑,其实她心里还有些心思:如今娘家只怕还有一场风波,而这个家也不那么单纯。若是能够南下,只是小家庭,必然事少。事情少了,心里自然也轻松些。
此刻,有一列从北方开来的火车到了北京,佩东正坐在车上。他刚从车上下来,换了另一列南下的火车。刚坐在座位上没一会儿,就看见座位旁边放着的报纸上,竟有曼云的名字。佩东不由得心头一震,展开报纸,原来是曼云和舜卿结婚的公告,上面还印着他们的结婚相片。佩东手上力气加重,报纸被攥紧。火车缓缓开动,佩东闭上眼睛,已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这时,外面传来茶房的声音:“这里有一位阮先生……唉,你倒是容我跟人家说一声儿啊……”
佩东一愣,放下报纸,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闯了进来。茶房说道:“这位先生找一位姓阮的先生……”
佩东看着那个男孩,男孩摘了帽子,笑道:“阮先生!”
佩东一愣,他认出这男孩是女扮男装,这眉眼他也觉得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那女孩子说道:“我就听说你可能路过北京,在这里守了四五天了,凡是路过南下的火车都一一检查一番,这段路程我走了十几遍了。”
茶房见这女孩子都说上话了,那这必然是她找的人了,所以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佩东皱着眉头想了想,看见她眼角眉梢的风采,才记起来:“……钱小姐?”
看见佩东想起自己,钱傲梅笑了起来。
重聚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霞飞路的何公馆里,正是一片忙碌。刚来的使女小穗跑前跑后地帮忙,这会儿又钻进了厨房,被祥妈赶了出来:“你是太太跟前的使女,小心沾一身油烟回去呛到太太。”
小穗说道:“太太说了,客人是最喜欢吃火腿炖猪蹄的,赶紧在菜谱里加上这道菜,要炖的烂烂的,最好现在就开始,中午就能炖的很烂了。”
祥妈笑着答应,小穗看看左右,忍不住好奇道:“我来家里不过一个月,也见识了些顶有身份的人物。今天是什么样的客人,叫太太这么高兴?”
祥妈笑道:“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客人,是太太出嫁前的使女。”
小穗一惊,问道:“使女?”
祥妈说道:“可不是嘛?太太做小姐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的,太太亲自送到了新式学堂,念书识字,成了文明人,嫁了一个大学生,现在也成了体面的太太,说他们家先生要到这里来教书,昨儿已经到上海来啦,太太就叫她中午过来,吃顿饭,叙叙旧。”
小穗一听,想了想,说道:“她可真是好命。”
祥妈说道:“我们太太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也不是那些轻薄张狂,不拿下人当人看的有钱人。她是最体恤下人的,你要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太太也定然不会亏待你。”
小穗只拿牙齿咬着下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两圈,说道:“话我传到了,我得回太太那边了。”说着,一甩辫子,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她进到客厅的时候,正看见太太从楼上下来,不过是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银杏色西式剪裁的旗袍,在外面套着件水红色的罩衫,足下是一双白色平底皮鞋。曼云就是有这种本事,看似不经意的打扮,却处处透着心思。她烫了头发,盘在头顶,略添了几分成熟文明的样子。
小穗赶忙笑道:“太太小心楼梯。”
曼云笑道:“每日走好几遍,闭着眼睛也没事的。”
小穗还是跑上楼,搀着曼云,说道:“您可仔细些,现在您可不是一个人。”
曼云笑了笑,没答话,走下楼梯,便在大厅坐下。刚坐下,便说道:“派人去接了吗?”
小穗说道:“都安排好了,祥叔已经出发了。厨房也开始忙活了,昨儿先生还吩咐了些事情,都照做了。先生说不许吵醒太太,所以大家都悄悄儿地干着呢。”
曼云靠在沙发上,说道:“算一算,我们竟有四年多不见了。”
小穗笑道:“太太真是个念旧的人。”
曼云想了想,又说道:“花店送花的人到了没有?”
小穗说道:“刚打了电话,叫送最新鲜的花儿呢,您放心吧,一会儿他们送来我就摆上。”
曼云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汽车刹车的声音,连忙说道:“是她来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小穗赶紧在身边搀着,和曼云一起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少妇从车上下来。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亮。
“小姐!”少妇刚下车就快走两步,上前拉着曼云的手,曼云笑道:“还叫我小姐呢!”
少妇只是笑,曼云又说道:“热气刚上来,快别站着了,都进来吧。”
曼云拉着少妇进来,在客厅坐下。小穗忙着端上茶水点心,站在一边,偷偷端详。见小璃穿着一件翠兰旗袍,虽是刚从北边过来,可身上的衣服却不落伍。而主人的神态还透着落落大方,小穗摸着辫子,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人是使女出身。
小璃感觉到有人看着她,便抬起头,望了小穗一眼,问道:“怎么小姐又用使女了?”
曼云看了看小穗,说道:“我是很不愿意买卖人口的,这不是不拿人当人看吗?但她是有原因的,她本来是拐子从乡下拐来的,来到我家后门求管家老妈子买去。我听见动静出来,看她可怜,就买下来了,到底是破了一回例呢。”
小璃感叹一句:“她虽然被拐去,到底也算命好。要是卖到那些张狂家庭里,日日的人人打骂,就更加不堪了。到小姐身边,过上几年,活也会做了,礼数也周全了,话也会说了,不是很好吗。”
曼云笑了笑,说道:“哪里就说得我这么好了呢。对了,”曼云转过身对小穗说道:“去叫奶妈把笙儿抱过来。”
小穗答应一声,就上楼了。小璃问道:“是小小姐?”
曼云笑出了声,说道:“什么小姐小小姐的,好像我跟她是亲姐妹似的。”
小璃说道:“我怕分不清嘛!孩子三岁啦?”
曼云点点头,小璃感叹一声,道:“时光真是白驹过隙一般,不过小姐虽然做了母亲,可还是那么年轻。”
曼云笑了笑,问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小璃知道她问汪府的事情,便放下茶杯说道:“老爷赋闲在家里,他是做惯了官的人,不会做生意,只好吃着以前的本,所幸家大业大,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