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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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听她这么说,也确实是现在的实情,自己不好否认,又不知怎么安慰丁子茗,只好陪着她安静地靠在墙边。过了一会儿,丁子茗平静多了,又扑了些粉,补了妆走出来。刚出来就看见梦卿过来,说道:“你们两个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曼云问起什么事,梦卿说道:“我听了刚才的事情,所以过来。丁小姐,实在是抱歉得很,我这个主人没有招待好。”
丁子茗连忙摇头,说道:“是我惹事了,搅了大家的兴致。”
梦卿听她这样说,更加惭愧,说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只能极力补救。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传出去,这个杨政民,也不会好过。现在我看你们也没心情了,不如到我房里,我们听听音乐说会儿话怎么样?”
丁子茗和曼云答应着,就跟着梦卿去了她的房里。
这时佩卿正四处找寻舜卿,偏偏何家房间多,找起来颇费了一番力气。及至寻到书房门口,听见舜卿和二哥极卿的声音,他们几个男人竟说了这么久的话。佩卿在门外冲着舜卿一直挤眼睛,仿佛这样挤他能看见似的。或许真是心灵感应,舜卿竟歪着脑袋看了门口一眼,正撞上佩卿的眼神。他便寻了个借口出来,一出门便被佩卿拉着胳膊。
“哟,什么事情,值得急成这样?”舜卿调侃道。
“出大事了!”佩卿说道:“不知道哪一门子的局长把丁小姐冲撞了,闹得难看得很。”
舜卿一听,沉下脸来,说道:“是丁子茗小姐?”
佩卿说道:“还能有哪个丁小姐呢?旁边曼云小姐也受了惊吓,现在正在三姐姐房里压惊呢,三姐姐说了,这个什么杨局长就交给四哥哥你发落了。”
舜卿一听曼云也受了连累,不由得心里一紧,他虽然知道曼云见过世面,不至于吓到,但是一个女孩子见了这样的事情,难免生气难过,便加快了脚步。才走几步,就想起什么,问道:“这事儿怎么结的?”
佩卿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和三姐姐都在楼下,听说是一个阮团长把那个臭男人拦下来的。”
舜卿顿住,佩卿在后面撞了上来,退了两步,摸着鼻子说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吓我一跳。”
舜卿攥紧了拳头:又是他!又是他!在曼云遇到麻烦的时候,自己在书房里会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却把这样好的机会白白让给他!这不知道该叫愤怒还是叫嫉妒的火焰又烧了起来,舜卿大步迈开,把佩卿甩的老远。
佩卿摸着鼻子,说道:“又怎么了,一阵儿一阵儿的。”说着也跟了上来。
舜卿走到门口,杨政民正在门口,见一个穿着时髦富贵的年轻男子一脸怒容走过来,心里已经很是不安,等对方一开口,更是有些害怕。就听见舜卿说道:“杨先生?”
杨政民连连点头,说道:“不才杨政民,先生是……”
舜卿不等他说完,便问道:“先生在哪高就?”
杨政民见他语气颇有些傲慢,但是他又不知对方底细,不敢发火,说道:“在下在城东警察局,做一个小局长而已。”
舜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我们没有给阁下发请柬吧。”
杨政民听他这样说,心下早已明了,这位不是何二爷,便是何四爷,都是不好得罪的人,怕是要追究自己酒后失态,便连连鞠躬说道:“在下确实没有收到请柬,是在下岳丈侨务局常局长收到了请柬,因为家里人忙,在下就过来了。”
“哼!”舜卿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常局长实在是糊涂,我们看在他曾经为家父做事,也算有些苦劳才给他这张请柬,他也敢乱给人。杨先生敢冲撞我的朋友,也是不把我们何家放在眼里了。”
杨政民一听,顿时浑身发凉,连连说道:“在下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是多喝了两口黄汤,又不知道丁小姐是……是您的朋友,才胡言乱语,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
舜卿只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样糊涂,怎么给大总统当差呢?我看你也不是从政的料,不如回家安心做寓公的好!”说着,对身边的听差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家人架着杨政民就往外走。
那杨政民见他这样,心里也透出几丝不服气来,说道:“我是警界的人,凭你们何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市井商人,未必动得了我!”
舜卿站在台阶上,嘴角嘲弄地翘起来,说道:“那杨先生就拭目以待吧!”说着,手插在裤兜里往大厅里走。他一进来,也不管别人跟他打招呼,只上楼找他三姐的住处。一进门,却只看见丁子茗和梦卿,丁子茗眼睛还是红红的一圈,脸上却挂着微笑。心下有些抱歉,说道:“丁小姐,是我招呼不周了。”
丁子茗连忙站起身是,说道:“四爷这样说,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舜卿顿了顿,问他三姐梦卿道:“汪小姐不是也在吗?人呢?”
梦卿说道:“刚出去了,也许一会儿就回来吧。”
舜卿想了想,就是曼云一会儿回来,两个人也不好说话,干脆在半路上拦住她,到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于是转身便走。刚走了几步,却看见阳台上有两个人影,一个似是曼云,身上却披了件男式风衣,她旁边却是佩东。舜卿就站在他们身后,看得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曼云丝毫不知,只是和佩东说着话。
“刚才要不是佩东哥哥,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曼云道。
佩东摇摇头,说道:“我也并没有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曼云低着头,说道:“就是这举手之劳,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都敢做的。”
佩东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曼云身旁,却让曼云觉得安心。她看着眼前的景色,黑夜里,阴阴的草坪,看不见一点绿色,被房子上的灯泡照到,显出不自然的昏黄。
“你在笑什么?”佩东轻声问。
曼云一怔,问道:“我笑了?”她看看银灰色金属墙边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可不是透着冷笑,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们是一群怪物。”说完她自己也愣了,这想了许多年的话,竟然着这样毫无防备的跟一个男人说了,他虽说是自己的表哥,并不亲近,也不是一起长大,说到底也是个陌生男人,怎么就和他说这样一句话了呢?
佩东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也说道:“是啊,你看我们后面,这样的光鲜亮丽,我们眼前,却又是这样的景象。有时候我真奇怪,这真的是一个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的国度里的情形吗?”
曼云扭过脸,看着佩东,他的侧脸实在是好看,充满着阳刚之气。他天生就该做军人的,这样的挺拔的气质。曼云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有的是安静温和的大学生,又或者是缠绕在她身边的世家公子。他们不会想这些,他们过惯了安逸富贵的生活,他们想不到这些。现在,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这样一个没有一丝腐朽,充满了时代气息的人。
佩东见曼云对自己发呆,便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是个嘴拙的人,不会说话,你听烦了吧。”
曼云连忙摇头,说:“没有,我喜欢听这些,我以前没有听人说过的。”
佩东想了想,说道:“你是闺阁中的大小姐,自然不许听人说这些的。”
曼云说道:“虽然没听人说过,但是我也想过。我活了这十九年,恰恰是中国最黑暗,最可耻,也最没奈何的十九年。但凡有些血气的人,都该拿起刀枪和仇人拼命,可是十有八九,人们更宁愿在娱乐里麻醉了自己,忘了国仇家恨。我的先生吕璧成曾经和女侠秋瑾交情甚深,秋瑾女士为国捐躯,吕先生曾经遭政府的通缉暗杀,她们可都是闺阁的女子呢。”
佩东不由得笑道:“我竟然忘了,你是吕先生的学生呢,想必也要受她的影响的。”
曼云笑了笑,说道:“我再怎么受吕先生影响,也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我终究也要和里面这群人一样的……”想到这里,曼云不禁黯然。
佩东看着曼云,她的脸一半被里面的光照着,浮着暖黄的光晕;一半藏在黑影里,显得冰凉的阴冷。微蹙的眉间,似乎有几分惆怅。
他就这样凝望着曼云,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年轻女子这么接近,何况这个女子是那样的美好。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学会那些世家子弟的油嘴滑舌,不会哄她,他不会说些漂亮话叫她高兴,却害她皱着眉头。可是越是着急,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屏声敛气,看着曼云。
外面舜卿看着他们这样,在他的眼睛里,倒像是在调情了。他满肚子气,靠在墙上,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这时佩卿寻了过来,看见她四哥站在墙边,不禁问道:“我可找到你了,你在干嘛呢!”
舜卿见她这个声音,怕里面的曼云听见,便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佩卿忙捂住嘴,向四周张望,也没看见什么,却看见舜卿一脸阴沉地往外走。
她刚想跟过去,才发现阳台上有人,竟是曼云和一个年轻男人。她本来就猜想曼云是叫舜卿碰壁的小姐,现在这么一看,心下更是明了。便笑着说道:“哟,曼云姐姐怎么在这里?我三姐姐等你回去打牌等了很久,就是等不到你,怎么姐姐怕输钱不成?”
曼云先是一惊,继而笑道:“什么输钱?”
佩卿打趣道:“因为怕输钱,所以到这里躲着了啊!”她往里走了两步,又装作才看见佩东,说道:“啊呀,原来这里有位先生,是我打扰二位了!”
曼云介绍道:“这位是刚才为我们解围的阮先生,这位是何家的五小姐佩卿。”曼云又对佩卿说道:“我们也并没有谈什么要紧事情,是出来透透气结果忘了时间,叫梦卿姐姐久等了。”
佩卿先对佩东点头示意,又对曼云说道:“那你是回去呢还是接着透气?干脆叫阮先生也和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佩东说道:“你们女孩子在一起说话打牌,我不好打扰。”
佩卿拉着曼云说道:“那我们过去了,阮先生请自便吧。”说着就拉着曼云往外走,曼云走了两步,停下来,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还给佩东,便跟着佩卿走了。
佩东看着曼云渐渐远去的身影,握着还有她体温的风衣,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到了口头,却没有机会说。
唱和
佩东收起风衣,就离了阳台往里面走,刚走出来时却听见有人叫住自己:“阮先生。”
佩东转过身,看见靠在墙边的舜卿,低着头,上半张脸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佩东回应一声:“何先生。”
舜卿走过来,抬头凝视着佩东。在佩东这里只于舜卿有过一面之缘,那次搞得剑拔弩张,也不是好事,便笑道:“何先生这样大的舞会肯赏脸邀请我来,我很感谢。”
舜卿只看着佩东,他看不出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曼云如此青睐。许久,他才眯起眼睛微笑道:“刚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这个主人翁没有做好,叫客人受了委屈,多谢阮先生出手解围。”
佩东笑笑:“举手之劳,权当是弥补上次得罪何先生的过错吧。”
舜卿一怔:“上次?”想了想,便笑道:“是和曼云一起回去的那次?”
他这句话勾起了佩东的一段疑惑和心结,看来这位何四公子和曼云实在是交情不浅,那么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佩东虽然疑惑,但是当面又不好多问人家的私隐,一时佩东又不懂怎么转移话题,两个人就在过道僵着。
舜卿看佩东这个样子,知道他也是十分在乎曼云的,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继而又想到,不管这句话的效力如何,曼云将来知道他这样说话,肯定更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