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朝凤-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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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儿臣在听。”
“无论如何,你不能恨他,更不能杀他。”凤绿的声音变得柔缓,她不想弗离钻牛角尖。
谁料弗离猛然抬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个尚且未满十岁的孩子露出了超出他年龄的情感,他的双眼因压抑怒火而泛出骇人的红光,半晌,他才硬生生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什么?”凤绿诧异,弗离的情绪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
“儿臣是说,儿臣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弗离理直气壮,全然不顾凤绿的脸色。
凤绿被弗离的挑衅和反抗激怒,她伸手指向弗离,指尖因用力而变得苍白:“我不是在要求你,我是命令你!”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将此人杀了,以保全母后的名节!” 弗离的表情隐约有狰狞之色。
“啪——”凤绿起身,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弗离脸上,她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弗离那双原本漂亮神气的眸子满是惊惧与执拗,他愤然顶嘴:“母后可以不顾名节,但儿臣要为父皇着想,此人不得不死!”
“啪——”凤绿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弗离脸上,怒火一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喝道,“你可知他是谁?”
“儿臣知道。”弗离的恨意被无限放大,双颊通红。
“你知道?”凤绿心中一惊!
“就算他在月恒湖畔救过儿臣又如何!如今,他的存在就是母后的污点,有损父皇的名声,若能保全母后声誉,这等忘恩负义的事儿臣愿意做!”弗离字字铿将。
“哈哈——连这些话你都会说了——哈哈——”凤绿冷笑,恢复了理智的她此时心中骤痛万分,“你可知你口口声声要杀的人现在就驻扎在远城外,有本事你去啊。”
“什么?”弗离的脑中炸过一道惊雷,“他,他该不会是——”
“莫说是你,就连你父皇这等厉害的人,也不一定杀得了他。”凤绿冷着脸,漠然道,“今日这两巴掌,就是你冲动妄言的教训。你有闲心算计着怎么杀他,倒不如把今日看见的事烂在肚子里,先想想怎样强过我,得到你父皇的认可!否则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会给你机会动他。”
凤绿的话,说得很重,以至于她自己也不确定弗离接不接受得了。这头骄傲要强的小狮子失去了理智,不仅带着不符他年纪的尖刻,还会横冲直撞使自己遍体鳞伤……
只见弗离强忍心中的不安与惊慌,生生将眼中泪花逼了回去,倔强之中显出一丝少年的委屈:“在母后心中翚帝就那么好!不管父皇和儿臣做什么,都及不上他是吗?”
“离儿——”凤绿心软,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能明白。”
当凤绿的双手轻轻覆上弗离的脸时,弗离躲开了,他的双目开始变得空洞,涣散,良久,弗离才开口:“他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北镇王如何?他是儿臣的皇叔又如何?他不过是我们紫宸的叛徒!可母后竟这般维护他,儿臣怎会不明白?所以——我恨你。”
凤绿的心在这一刻被扯碎,被丢入烈火中焚烧殆尽,那双墨紫的凤眸顷刻间寂如死灰。不知何时起,她竟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之间隔出一道万丈沟壑,如此可悲。
“你还这么小,如何知道恨是什么。”凤绿此时的声音就如水上浮萍,轻柔无力。
弗离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神变得如同一把利剑,无情地刺向凤绿:“儿臣终会长大,也终会变成天下最强的人。”
“好,我便等着那一天。”
这一夜,凤绿未眠。
当年,是凤绿坚毅决绝,抛下一切偏要走这条路。如今,弗离受她所累已逃不出帝王家的命运。王道艰辛,要恨,就让弗离恨她吧,莫要最终落得父子相残的境地。
东方既白,辽阔无疆的天空之下,恢弘的王城显得那样寂寞渺小,一只信鸽从凤绿手中振翅而飞。
“天终于亮了——”
凤绿坐在昭莲殿偏殿的屋顶之上遥望旭日,嘴角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她又望向立在殿前正仰望着她的左延,一跃身便稳稳落了地。
“伤势如何了?离儿昨晚可去看过你?”
“谢主子关心,殿下昨夜送来了药,现在属下好多了。”
“他终究懂得心疼人,不枉你平日爱护他。”
“其实殿下心善,性情要强,和主子很像。”
“是啊,就是太像我了才不好。
幸而,离儿他虽与我有隙,到底还是信你的。我知昨晚的事不能怪你,你不是没有拦他,是拦不住。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他尚年少,难免伤人伤己,如今让他受些教训也是好的。
他心中有恨,你要多费心护着他些,别叫他一时蒙了心智。何况有些话我现在已不方便说,你替我多教教他就是。”
“过刚易折,属下明白主子的用心。”左延知凤绿与弗离闹僵,心中酸楚难当,“来日方长,待天下大定,主子与殿下自能解开心结的。”
“都不要紧了,他即便恨我一生又何妨呢。我知好心宽慰我,但夹在我与离儿之间不免委屈了你,此番平白受罚,我倒是难向星晓交代咯。”凤绿虽是玩笑,却露出苦笑。
“不过一百棍,属下受得住,也自不会让星晓知道。”左延看得出凤绿有强颜欢笑的意味,连忙转移话题道,“看主子方才面露喜色,可是收到了好消息?”
“是啊,姚涅事将成,至多还有一日便可见效。”
凤绿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欣慰的神色,那双紫眸像冬日里檐下的冰棱,将日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左延只觉在晨辉的照耀下,凤绿周身笼罩着朦胧的光华,仿如新生。这是一个注定成为传奇的女子,她会成为最孤独的强者,亦会成为天下人最终的信仰。
如果从前,凤绿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便是弗离。
而如今,她已无懈可击。
翌日天气晴好,本应叫人心生愉悦的,可翚军的叫阵小队一大早已骂过头轮,于是今日守城的将士头上依旧幽幽地飘着一大片阴云。
谁料头一批叫阵小队离开后,来得不是第二批叫阵小队——只见一架金光璀璨的车辇缓缓驶来,周围数十银甲骑兵随行护卫。
不一会儿,车辇在城外三百步处停下,随行的骑兵一路疾驰至城下喊话:
“城上的人听着,我翚国帝君亲临,还不素派城中主帅出来见驾——”
城楼上的守军顿时炸开了锅,赶紧请了秦泰来。
“将军,他们不过几个骑兵,不若我们带一队人杀出去!”
“是啊,这正是我军杀出去擒王的好机会!只要杀了翚帝,不仅远城无忧,咱们北漠都会太平的!”
“对对对,杀了那狗皇帝,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了!”
“将军,让我们出城杀敌吧——”
“出城杀敌!”
……
秦泰脸色一沉,怒吼道:“放肆,眼下事态不清,你们这般贸然出城杀敌,置军令于何地!”
将士们噤声,城楼之上格外寂静。
“先前叫阵你们不敢出兵就算了——”就在此时,城下又传来叫喊声,“我们皇上此番不过带了几个亲兵,你们还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城吗?看来堇宁皇后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嘛!皇上还说了,他最不愿见婆婆妈妈的女人,让你们城里地位最高的男人出来见驾,那远城之危尚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城上士兵见有人侮辱堇宁皇后,早已怒火中烧,恨不能跳下去撕了那人的嘴!
“秦泰将军,你说怎么办?就任凭他们侮辱皇后娘娘吗?”
“是啊,我们这两日受些肮脏的话就忍了,但皇后娘娘是何等尊贵之人,绝不能容他们胡说八道!”
……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谁又能肯定这不是敌军设下的陷阱!全军不得出战,违令者者,斩!”
、闲谈旧梦落花
弗离像一位充满希望的少年战神般手持宝剑,一身银光轻甲立于城楼之上。所有人都无法将目光移开,因为这一刻的弗离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宠儿,让人不自觉地去信服,去追随,令原本心中那些躁动不安的情绪全然消停下来。
“末将必严守军令。”秦泰见势,连忙俯首应声。
众人被弗离之势震慑,亦纷纷跪地道:“谨遵殿下号令!”
“秦泰将军,先派人立即向母后禀明此事。”弗离冷静地开口,“他们既然提出要见这城里地位最高的男人,那除了我之外也不用做他人想,
待会儿我会带着几个近卫下去拖延时间,你尽量做好御敌部署。”
“殿下断不可冒险!”秦泰急忙出言阻止,“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在那黄金车辇之中坐着的是翚帝还是刺客!”
“此处离翚军大营尚远,若真是刺客,他们何必冒险靠近敌营,那不是白白让这些人送死么?他们此番摆明了要我去见翚帝,必是冲着我来的,应不会有假。何况事关远城安危,我自然要去这一趟。”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般沉着镇定、分析入理的话竟出自一个虚满十岁的少年口中呢!
“殿下,皇后娘娘早就有令,任何人不得开城——”秦泰试图劝阻。
“我本不是军中士兵,理应不受母后的军令约束,请将军不要为难,按我说的做便是。”
“殿下三思!”
“将军莫要再劝,快去请我母后来罢。”
做决定的一瞬间,弗离不是没有私心的,他想见识见识那个令母后情牵之人到底有多厉害,那个甚至能与父皇比肩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只有认清自己的敌人是谁,才能打败他,才能向母后证明自己的强大!他还想看看,母后在他与翚帝之间会做出什么决定!
弗离本该像个偶人贵公子般被人捧在手心,可此时他镇定地一步步走向城门,孤独而高贵。虽说仇恨与不甘未能将他的理智侵蚀,但冷傲的戾气从他的周身散发出去,使这一路上无人阻拦,甚至无人敢走近。
转眼间,弗离和他的近卫便策马出了城——
众人这才奔走惊呼起来:
“快——快去禀告娘娘——”
……
凤绿一身便装匆匆登上城墙,她面色凝重地望向城外那金色的车辇。她笔挺地站着宛如一尊雕像,风起时吹乱了她的鬓发,方显出一丝动静。
此时,左延默默地递上披风。
“左延——你帮我披上吧——”凤绿低声道,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
“主子——你——”左延从没听过凤绿的声音会如此无力、颤抖,他定睛细细一看,才发觉不只是声音,凤绿整个人都在颤抖。
“别声张。”凤绿继续低声说道。
左延甚至有些忙乱地将披风披在凤绿身上。幸而城上风大,远看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你就站在我旁边,我怕我会撑不住——”凤绿又缓缓开口。
“是。”
左延第一次如此分明感受到凤绿的恐惧,第一次见到这个如神话般的女子会颤抖,她是多么紧张弗离,她也是多么要强和坚韧!
直到弗离小小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凤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瘫软地靠在城墙之上,“左延,你扶我回去。”
“主子,殿下还未进城,这——”
“不用了,他没事就好。”凤绿转身又望了一眼城外越来越近的小小身影,“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属下明白。”
“走吧——”
……
到了下午,翚军竟有撤退之象,城中盛传是太子弗离孤身劝退了翚帝——
而弗离此时却站在凤绿面前,默不作声。
“今日你临阵不乱,处变不惊,做得好。但孤身犯险,实在不智,日后要慎之。”凤绿喝下一杯安神茶,抬头扫了一眼弗离:“没旁的事,你退下吧。”
“母后难道不好奇翚帝对儿臣说了什么?”
“你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