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朝凤-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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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绿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地牵了牵嘴角,继续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凭你一面之词,并不足以证明萧成身份。”萧成又不徐不疾道:“只是你为何会成全我们?”
“我为何不成全你们?你知道方才下马车的时候我对苏月说了什么?”
“什么?”
“我还是对她说——”凤绿狡黠一笑,“萧成,是我的人。”
“谢谢。”萧成双眉紧锁,却没有怒气。
凤绿淡淡一笑:“其实,我明天就会入宫。从此以后,我说你是我的人,又有何不可?”
“你太低估我王了,他不是你所能想象。”
“在苏月面前说得过就够了。她已受了很多苦,我只想她可以幸福。”凤绿又正色道,“不管你是那个可以在觅凉榭与我畅谈音律的萧成,还是紫宸王身边永远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示人的乐开,只要你对苏月好,就够了。至于其他,就算了。”
萧成不语,心中不免一怔,知她把身上的担子看得极重,而此时凤绿一反常态竟不欲深究。
“其实,世上少一对离人总是好的。”凤绿似看出萧成疑惑,笑了笑,“你走吧。”
萧成有些动容,他与凤绿也算知交,不忍道:“凤绿,你终究心事太重。”
“是啊。”凤绿抿了一口茶,发觉心里空荡荡的,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又觉得自己像一粒尘埃落尽茫茫沧海,再也找不回来。
“萧兄。”她自嘲般展开一个枯萎笑容,淡淡开口,“你若愿意,就听我说说话吧。”
凤绿其实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不会表达她想表达的。于是她只好选择她擅长表达的事情说。
“我想,梓翚,也就是你们的北镇王紫灼言,他是要打探我白堇边防,才有意败兵入我堇林的。谁想佯败中途遇上津谷偷袭,紫灼风动用了剑祭军才摆平了这场战争,而梓翚负伤又误打误撞地被我救下。
你则与梓翚不同,我想你是受紫宸王之命接近我的。你虽和紫灼风同时出现在三方城时,但只与我谈音律,因而当时我尚未将你与他联系起来。现在想来,灼风应是亲自调遣完剑祭军后去三方城的,你那时打听到我在觅凉榭,便促成了我和灼风的谈话。但你和他都不知道,我就是白堇的千宁公主。
另外,木晔已掌管络情阁,不可能兼顾剑祭军,而乐开从不以真面示人,虽为紫宸王亲信却无实职,所以我猜,萧兄,也就是乐开你,应该就是剑祭军的首领了吧。灼风把剑祭军交由你管理,可见对你的器重。”
凤绿的话杂乱无章,似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条理、没有语气变化、没有情感起伏,她好像只是在做一个简单陈述而已。
萧成安然不语,不置可否,只继续平静地听凤绿说话。
“其实,看到梓翚的佩剑,我就已经怀疑他的身份。最终,那果真是镇魂剑,一把好剑。但我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便一直试探他,甚至想利用他。结果,蝶瑜为了得到证实梓翚的身份消息,暴露了觅凉榭,牺牲了自己的清白,葬身火海。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燕丹。”
不一会儿,凤绿好似清醒过来:“萧成,你走吧,好好待苏月。”
“苏月单纯,我会尽我所能惜她爱她。”萧成站起来,长身玉立,依旧一派风流,“至于乐开,世上无人知其真面,我亦不知。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伤人。
凤绿,你向来过于固执,但你可曾想过,再如何的坚信事也会有被颠覆的一天。我还是要劝你不要一味地寻根溯源,因为到头来也终是逃不过深陷迷局。”
临走前,萧成还是回头,忍不住道了一句:“凤绿,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凤绿此时很混乱,又很清醒。她成全的岂是萧成和苏月,她成全的是无法示人的自己……
、情之所至一往而深
入夏。
是夜,残月黯淡无光,宏伟的王城也渐渐随夜色沉寂下来,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恬静和安然。
凤绿根本无法入眠。此刻,她正敛气静候在紫宸王灼风的书房——省贤殿外的一个角落的阴影里。
只听殿内幽幽传来一阵声音:“昭凡,再替朕泡一杯茶来。。”
“皇上也莫要太操劳。奴婢先这就去准备。”
声音方落,凤绿便看见那名叫昭凡的宫女从殿中走了出来。那宫女原来就是从小跟在灼风身边的昭凡——王城的总管女官。凤绿未看仔细昭凡,只见她面容姣好,衣着干练简朴,不矫饰,虽未佩戴什么华丽的首饰,但有一股子大方的气派。凤绿觉得这也必是个不简单的人。
思及此处,未想身侧的窗户忽然随从殿内被打开,灼风的声音淡淡传来:“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吧。”
凤绿从阴影中走出来,对上的,是一双比夜还漆黑的眸子。
灼风披一件明黄色长袍,俊逸眉宇间远没有白日里那般霸道强势,只轻薄多情的唇角还是挂着暧昧的笑容。
凤绿翻身跳进殿内的时候,心中有那么一个念头闪过:她现在造访的,不过是一个故人。
“这么晚了,公主是来看朕是否歇息的?”灼风双目一挑,笑着随意地在一旁的茶案边斜坐下来,与周围奢华的摆设,气派的装饰融为了一体,直让人觉得,他就该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世间珍品都是陪衬而已。
灼风又径自开口:“好久不见,凉居士别来无恙否?还是说,凤绿将军有何贵干?”
“回陛下,千宁很好。”凤绿只挑了其中一句作答。
“哦?”灼风玩味地挑挑眉,笑道,“公主明日便可进宫,不知公主这般情急,深夜来访,莫不是相思心切?”
“千宁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将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帝王。”
“公主怎么确定朕就会是你将来的夫君?”灼风随意地笑道。
“难道不是么?”凤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晚膳前,灼言来找过朕。”灼风看向跳动不定的烛光,“他要朕替你们赐婚。”
“陛下答应了?”凤绿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和梓翚的事在灼风面前根本不算秘密,她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段和实力。但此刻,她分不清自己希望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无论朕答不答应,白堇的千宁公主不是早已在大殿上告知天下,要做紫宸王的女人了么?”灼风不轻不重道。
“陛下说得对。”凤绿无奈得笑了笑,“敢问陛下将如何处置我们——处置北镇王和千宁?”
“公主什么都没做,朕为何要罚你?”
“那北镇王呢?”
“他自己会选择,朕不用替他操心。”
凤绿竟丝毫看不透眼前这个和梓翚有几分相似的人,她看着那副孤独冷峻的神情,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加倍警惕。
“想来公主身份特殊,才情过人,自是不会在朕的后宫中被埋没的,所以,现在公主最好还是说说自己的条件吧。”
凤绿惊讶地抬起头,不语,被人一语道破来意的感觉很可怕。
“放心,朕会宠你的。说吧,你的条件?”
凤绿才发觉,自打进了殿内,自己的思绪就一直被灼风牵着走,毫无还击的余地,这不禁让她想起在觅凉榭第一次见到灼风时,自己被那超卓气度震慑的情景。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千宁要登上后座。”
灼风噗地一笑,丝毫不加考虑地点点头:“好。”
凤绿没想到自己这个要求会这么容易被答应,复又确认道:“陛下当真?”
“君无戏言。”灼风勾起一抹深奥的笑,“皇后之位,向来是君王最有利的筹码。白堇国力已不容小觑,千宁公主下嫁于朕,那将来两国邦交自是不言而喻了。”
只要是个寻常人都能想到这一点,但这么浅显的道理从眼前这个目若朗星的冷峻男子口中说出来,偏令凤绿无法相信,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
“可陛下也说过,了了公主之后,紫宸再无皇后。”
灼风淡淡扫了一眼凤绿,冷峻的棱角没有丝毫变化,“你只管当你的皇后便是,旁的也不是你做得了主的。”
“好。”
在他心里只有了了配得上皇后之称,帝妻之实,其他人就算有头衔,也不过是他做的最有利的选择而已。那些虚名,他自是要多少就能给多少。
“你也算与众不同。”
“千宁可以么?”
“意义不同罢了。”
“陛下就毫无私心么?”
“你确有几分惊世之才,但朕也不至于这般稀罕。”
“陛下让千宁糊涂了。”
“你今天到这里来,又有几分真心?”
“那陛下呢?”
“所以,真心换真心的买卖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灼风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千宁愚笨,很多事看不通透,今后还请陛下多多点化。”
“来日方长,不急。天色晚了,公主就不要回去了,直接留在宫中歇息吧,明日朕再派人把公主的随从和细软带进宫。”
凤绿未及脱身,便听到灼风对外喊道:“昭凡——”
昭凡从凤绿身旁走过,带起一阵淡淡幽香,甚是好闻。但昭凡进来后对一旁的凤绿却未有太多诧异,她行礼道:“昭凡见过陛下,见过公主。”
“昭凡,朕今晚请千宁公主前来谈天,一时兴起竟忘了时辰,此时天色太晚,你把公主直接安排到凤央宫住下吧。”灼风转过身,对凤绿平静地说道,“千宁,从现在起,你就是凤央宫的主人,朕紫宸的皇后,赐号——堇宁。”
据说凤央宫的陈设从未改变过,全是了了皇后在世时的模样。屋内最显眼处的墙上挂着一张了了皇后的画像,所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就该如此。有着这副清丽超脱容貌的女子,原来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紫宸王此生唯一爱的人么?
凤绿看得出,这凤央宫曾经的主人是何等心思细腻,竟将这原本气派豪奢的宫殿布置得如此精致素雅。
凤绿斜倚在一尘不染的妆镜台前,彻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王宫显得格外寂静。甚至,她隐约听到那硕大宫殿里四处传来的絮语声、轻笑声、抽泣声……她头疼欲裂,强烈的不祥感快将她的心脏胀破。凤绿前所未有地胆怯,她想伸手去够梳妆台一侧的玉梳篦,竟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踉跄得走出寝殿,在院中茫然四顾,只呢喃了一句:“谁,谁来告诉我,这般无你的地方,呵呵,到底是牢笼、还是我要的世界……”
天大亮的时候,凤绿坐在凤央宫外的台阶上,痴痴地望着墙角枯去的梅枝,就连星晓跌跌撞撞跑进来都没发现。
“主子!”星晓满是哭腔,“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凤绿惊醒:“你慢慢说,说清楚!”
“今早天未放亮,梓翚就,不不不,北镇王就带兵逼宫——”
凤绿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喉头一阵滞涩:“原因呢?”
“因、因为,他、他说他对白堇公主一见倾心,非白堇公主不娶!最荒唐的是,大家竟会相信这个理由,说什么王爷荒唐惯了——”
“不可能!”凤绿一脸的无法相信,失措地自言自语起来,“不,不,昨日大殿上我们都已决定好。他留下了镇魂剑,我们要一起走得更远,他不会反悔的,不会反悔的,不会的,不会的。他懂我的,懂我的——”
“主子,主子!您别吓我,别吓我啊!”
“现在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凤绿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问道。
“主、主子,我说了,您可千万要挺住!”星晓吞吐道。
“说!”
“北镇王根本不是紫宸王的对手,已、已被拿下、关在天牢,听候——”
未待星晓讲完,凤绿硬生生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几乎站不稳。
“主子——”星晓惊呼。
凤绿用衣袖胡乱拭了拭嘴角,无力地轻声道:“星晓,把扶我进去,替我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