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诀-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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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冰冷无情的模样,冷得直欲令人打一个寒噤。素日里他对她一直都是温柔亲昵的,便是偶尔刻意做出来吓唬她的冷漠也透着无法掩藏的纵容。
可转念又想,以前他也从未这般肆无忌惮地拿她做过靶子,也就苦笑着摇摇头。
郎心千面呵!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说了是渣男,就要充分展现一个渣男的素质!这就叫做敬业!谢谢Kaitlyn妹纸和安息香妹纸扔的地雷,爱你们!mua!做日常:基友古言架空文求支持~~【文案】我说世间的香气都蕴着一段记忆,世间万物的记忆都能炼香,你信不信?不信?好,那我告诉你,我每天都在拿别人的记忆炼香,跟我来,我带你去品我炼的香,让你看看里面的故事。其实,我也少一段记忆,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有人拿我的那段记忆炼了香
、心事
正在这时,前去郑府请郑大小姐的仆人也回来了。
郑姗恭敬地行了礼之后,示意婢子呈上一个木匣:“适才听前来传话的仆人说了,便将此物带了过来。”婢子将木匣盖子打开,“这便是小女在沁园发现的温大小姐的笔墨,因心中仰慕这才留下来打算临摹学习,不想竟惹出这样大的麻烦,实在罪该万死!”
仆从将那几张纸展开,皆是字迹灵秀的诗词。其中一篇便是李贺的《苦昼短》,正是以飞白所书。众人将其中那句“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与方才那句两厢对照,毫不意外地发觉笔法如出一辙,甚至连“似”字最后那一笔拖的长度都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更是铁证如山,姬骞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太子,表情从容而笃定:“事关重大,还请二哥裁夺。”
“休元君,”良久,太子慢慢开口,“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业只能说,我对御书为何夹藏其内半分不知。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裴业语声淡淡。
“裴太守呢?”
裴呈躬身跪地:“臣为官多年,自问一心为君、尽忠职守,今次之事明显是有人刻意所为,意欲栽赃嫁祸,危害朝纲。臣一身清白,还望太子殿下为我做主!”
“太守大人稍安,若你当真清白无辜,孤自会为你做主。”太子面沉如水,“至于休元君,按律,理应暂且收押入狱……”
裴业不在意地挑眉:“如此,便请殿下按照规矩来吧。无须跟业一介白衣过多客气。”
长公主忽然冷声道:“事关重大,孤以为,恐怕还是得上禀皇兄、以求圣裁才算得妥当吧?”
太子面色不变:“这是自然。”
“如此便好。”长公主有些不耐道,“折腾这么久孤也乏了,这便回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言罢转身而去。
慕仪随在母亲身后,走出院门的时候回眸瞥了一眼,却见月色朗朗下,裴业神色淡然,半分没有即将身陷囹圄的困顿,依旧是一派名士洒脱的风采。而在他身侧,姬骞笑意柔和,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表情,这一刻她却觉得那么陌生,陌生到好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沉沉的眸子里浸润着幽幽月色一般温柔动人,或许还有笑意。仅仅一瞬,便又移转开去。
什么都没留下。
。
正如慕仪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太祖御书失而复得的消息便传遍了盛阳的街头巷尾,其传播的迅猛程度唯有十四年前慕仪降生救世的消息可堪一比。然而慕仪那是女婴死而复生,属于灵异故事,本来就比较抓人眼球,而这回这个是国宝遗失档案,属于侦探类小说,题材上先天失利却也能传得这般快,只能让人赞叹那位幕后推动者的水军请得还是很专业的……
鉴于前夜的剧情大反转,慕仪也搞不清楚散播传言的到底是太子还是姬骞,但从目前得到的各种版本的故事梗概来看,似乎还是姬骞的嫌疑更大一些。
综合一下,大致情节便是七日之前一名武功盖世的江洋大盗暗中潜入琼华楼,窃走太祖御书。其时恰逢吴王殿下于盛阳览胜,见状义不容辞地扛过寻回国宝的大旗,历经艰险终于从贼人手中夺回御书,然而当夜御书竟不明遭窃,吴王殿下经过暗中查探,发现其最终居然藏入了太守公子裴业的书房。因事关重大,吴王殿下无可奈何,只得上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抛下巡视河道的公务赶来盛阳,最终从裴业的书房搜出太祖御书。虽然裴业拒不承认是其所为,然而证据确凿,太子殿下也只能按律将其收监候审,再千里上疏呈报陛下,请求圣裁。
谣言沸沸扬扬的时候,慕仪正躺在郑府的客房内呼呼大睡。身为世家严格培养的贵族小姐,她从来都是坚持食不语昼不寝,这回会这般放纵不外乎一个原因——身体跟不上意志。
自打前夜回到住处,她就有些头晕心慌,半夜睡不着又起来开着窗听了一宵梧桐雨,瑶环瑜珥两人劝都劝不住。如此折腾一番,第二天毫不意外地感染了风寒。
夏日风寒,从来都是来势汹汹。慕仪烧得七荤八素,睡到黄昏的时候好不容易退烧了,瑜珥端着熬好的汤药,扶起她耐心地喂她吃药。她强迫自己喝了大半碗,只觉满嘴苦涩,一个没忍住便趴在床边开始干呕。瑶环忙帮她揉背,婢子们又端来漱口的瓷盅清水还有巾帕,一时乱作一团。
临川长公主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慕仪一见到她眼眶就微微红了,轻轻唤了一声“阿母”便软软靠进她的怀中。
长公主拥着她微烫的身体,用绢子拭了拭她额上的汗,柔声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慕仪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阿母你都不来看我!我病了一天了你才过来!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谁说我没来看过你?我上午过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便没有叫你而已。你以为是谁在你梦中为你擦眼泪的?”扶正慕仪的身子,“告诉阿母,为什么要哭?”
“阿母,我难受……”慕仪牵动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一滴泪却倏地从眼眶滑落,“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我觉得好难受。”
临川长公主面色微变,打了一个眼色,满屋的婢子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待到屋内只余母女两人之后,她拥着慕仪的身子:“你哭,是因为阿骞吗?”
慕仪没有说话。
“因为他骗了你,拿你做靶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不管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不会因为他的疏漏而受到伤害。因为这个,你觉得难过,是么?”
“不是的。”慕仪默不作声许久,终是闷闷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知道他并不是单纯地爱护我、对我好。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会一直宠着我,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我的身份。若我只是个寻常民女,怕是永远也得不到吴王殿下的垂青。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身份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的,我因为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全由不得自己做主,所以这些假设也都没有意义。而很早以前我也已经猜到,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利用我去达成什么目的,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做,哪怕会使我受到伤害。我不是难过这个。
“我难过的,是就算我早早地知道了这一点,却还是不愿意放手,潜意识幻想着那一天也许并不会那么快到来,也许我还能继续这么自欺欺人地过下去。然后,便被猝不及防的打击,变成一个可笑的蠢货!”
长公主听到最后一句,身子微微一震,对上慕仪的视线:“你……你竟然?”
慕仪无力地闭上眼睛。
长公主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是我的错。不该放任你自小跟他这般亲昵。你父亲说这样不打紧,说你们迟早会是夫妻,打小培养的感情是后面的那些不能比的,我便信了他了。可谁知……”
慕仪下巴抵在母亲的肩膀,语气低幽:“有些时候,我会希望自己可以再不要见到他,免得终有一日会伤心失望。可当他再次出现,对着我温柔地笑的时候,我又觉得舍不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便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思了。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长公主眼眶发红,紧紧地抱住慕仪:“我的儿啊,苦了你了!是阿母不好,竟然从来没有发觉……”凝睇着绯色的帐幔,“我从前一直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桩婚事,现在看来,也许阿骞他,并不是你的良人。有些事情或者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
喝了药再睡了一晚,第三天早上慕仪才终于觉得清醒了一些,坐在床上揉脑袋的时候猛然想起前一天黄昏时对母亲的“真情告白”,立刻僵在原地。
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到了她这里怎么变成病后吐真言了?听母亲的意思,是打算取消这门婚事啊!神呐!这回事情要闹大啊!
正如她所料,临川长公主已然修书左相大人,深入探讨了今次之事,对一对小儿女的婚事表示了质疑和不赞同。事关重大,左相大人自然不会立刻同意,然而对于妻子的意见却也不敢不当回事儿。整个煜都皆知,临川长公主贤惠大度,对左相大人一应纳妾蓄婢的行为从来都是宽大为怀,唯一在意的便是自己那对双生子,但凡涉及他们,走的都是铁腕路线,奉行“妄犯者死”的政策。
这么多年来慕仪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复杂纠结的心路历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知道以母亲对自己的护短宠溺,若知道她暗里这般矛盾痛苦,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嫁给姬骞。然而,他们的婚事是陛下和父亲约定的,变更起来岂是小事,她不愿母亲因为自己而苦恼。
更何况,她心底深处,其实也不愿意取消掉这门亲事。
年幼懵懂,不懂得割舍放弃。等到慢慢长大,执念也越来越深,当初洒下的种子在心头发芽抽枝,开出一树繁花。她觉得危险,觉得惶恐,不想要它了,但那枝干已经长得太过茁壮,即使砍掉也还有树根深扎其中。而连根拔起、血肉模糊的痛,那时候的她不敢也不愿去承受。
她一直隐忍不发,隐忍了这么多年。她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嫁入吴王府,可事到临头居然还是说了出来。
靠在床头,慕仪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定是最近诸事频发,她对姬骞又连番积怨,病得恍惚之际就失了分寸控制。
罢罢罢。此时再后悔也晚了,索性由它去吧。
素手贴上冰凉的芙蓉簟,她不愿意承认,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想知道,如果婚约即将取消,姬骞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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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
慕仪在郑府卧病不起的时候,姬骞正身处盛阳城外一处庄园。
阳光和煦,轩窗半开,他静坐窗边闭目沉思。
珠帘被一双纤手挑开,他应声睁眼,却见一白衣丽人眉目疏淡、缓步上前。
他唇边露出一点笑意,伸出了右手:“过来。”
女子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紧紧握住,然后微一用力,便将她拽入怀中。
“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在房内休息?”
“整日憋在房中,闷也闷坏了。出来透透气。”她侧坐在他的腿上,语气淡淡。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挺好。”一贯的言简意赅。
“噢。”他低低应道,脑中不自觉回忆起方才奏报中那句“温大小姐染疾,长主甚为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