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嫦喜-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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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浮木碎成了粉末，猛烈的水流将她冲了下去，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却使不上力气，任自己眼中的人愈走愈远，怎么都抓不住。
“是么。”湘寿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那就好……那就好……”
远处是谁弹起了琵琶，那流水似的声响由远及近，“想你千里迢迢真是难得到，我把那一杯水酒表慰情。与你是一别无料到有两载外，害得我麼望穿双眼遥无音。曾记得面联姻缘在那松亭上，老糊涂抵暮归来向我云，说到相逢片刻九松亭，把你再三款留尔再思行，即使留住尔的身躯也留不住你心，故而未烦媒妁定婚姻……”
湘寿坐在这朝西的屋子里，由着清冷的黑暗将自己慢慢拉了进去。高慕谦什么时候走的她不太记得了。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好像要从开始坐到最后去似的。
汽车开到了开纳路上的开纳公寓，叶世钧替嫦喜开了门，带她走了进去。这是一栋四层楼的公寓，一梯两户，门上有玻璃，都有块蕾丝薄纱遮挡在那里，是遮挡也是窥视。叶世钧帮忙找的屋子在四楼。公寓里的设施已经完全的西化，有冷暖水的浴缸和煤气炉，一切的准备都安排妥当，好像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一幕似的。
嫦喜将箱子拿进了房间，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来，只见叶世钧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茶是午酪红茶，装在精致的茶杯里，连桌子上铺着的桌布都是极好的。
“叶先生，谢谢你。”嫦喜走到叶世钧面前，举手投足里带了些无措。
“谢我做什么？”叶世钧抬起头看着她，笑意明显。
“自然是要谢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多，之前我还误会了你，真是不应该。”嫦喜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叶世钧见状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安慰，“莫要这么客气，这些都过去了。对了，这公寓你还满意么？”
“自然。”嫦喜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明明只是刚刚见到这所有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就感觉这样的亲切呢？大抵是自己早已在心里头盼望过许久了吧，这冠上了自由的名讳的世界。“叶先生，你待我们这样的好……”
“客气了，白小姐。”叶世钧看着她，“你不用觉得愧对我什么，大不了日后让慕谦多为我赚几笔大生意就好了。这，就算是家属福利。”
“好了，忙活了这一遭，我肚子倒有些饿了，白小姐可要和我一道出去用晚餐？”叶世钧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嫦喜闻言笑了，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最近反QY看多了，写到慕谦说要娶嫦喜还不顾家人反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哎，这娃不会被看做是不负责任吧……汗滴滴。依旧用龟速码着……这是一种慢性卡文……
话说，要不要开新的一卷呢？可是，前世和今生，再来个什么卷呢……
今生34
深秋的夜，天空是浓重的蓝，蓝到了黑里去，却又在月光下透出淡淡的亮泽。夜空下的上海尚未沉睡，车水马龙间各有各的去处。一辆黑色的汽车行驶在马路上，车子里的女人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旗袍，大片的珠片在灯光下惹起一阵炫目的光。
“少奶，到了。”司机阿发停下了车子，自有饭店的西崽上前开门，将白翠屏恭敬地请出汽车。
“你先去候着吧。”白翠屏下了车，朝阿发挥了挥手，旋即走进了和平饭店。
今夜的和平饭店看上去很是热闹，门口还竖着块牌子，上头写着“高慕谦先生与白宝雯小姐订婚仪式”。白翠屏冷冷瞥了一眼，捏着手里的请帖就上了楼。
宋芝妙坐在化妆间里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她一面说，一面转动着手腕上的那个金刚钻的桌子，在黄色的灯光下闪烁着近乎杀气的光芒。“什么嫁人，不过是订婚而已，哪有这么快。”嫦喜审视着自己的妆容，回头嗔了宋芝妙一眼，眼波流转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幸福。“别人兴许还相信这些，我还不清楚么？你现在离了你姆妈那边，自然是早早嫁人做了别人的夫人才是最好，不然这中间要是再出些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嫦喜闻言，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一些。她看着镜子里的宋芝妙，心里头只觉得暖暖的。从前二人不过是声色场合上的点头之交而已，什么时候起，竟然真的关心起对方来。“我晓得。”嫦喜半转过身，伸手抱住了椅背，下颚撑在了手背上，望着宋芝妙，“但是你也知道，慕谦他刚刚做了笔生意，也只是起了个头，结婚又是酒水又是房子的，一大笔钱，哪里周转的过来。”
“不是还有叶先生么？”宋芝妙伸手指了指外头，“这趟的订婚典礼不是也有叶先生在帮衬着？我看他对你啊是好的。”
“嗳，叶先生是个好人，”嫦喜点了点头，“但是也不能一直都靠着他，且不说我怎么样，只怕慕谦也会不欢喜。”
“你看看你，还没嫁人呢，就左一句慕谦怎么样，右一句慕谦怎么想，”宋芝妙伸出涂了艳红蔻丹的手指戳了戳嫦喜的额头，“你呀，还是快点嫁了吧，不然我怕你自己都等不及了。”
“才说了几句你就每个正经。”嫦喜羞红了脸，扭过头不去看宋芝妙。却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白小姐，宴会要开始了。”“嗳，晓得了，就来。”宋芝妙应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挽着嫦喜的胳膊，“走吧，高太太。”嫦喜瞪了她一眼，还没过多久，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随着宋芝妙出了化妆间，不远处，高慕谦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那里，身后是热闹的人群，屋顶上的水晶灯洋洋洒洒地垂了下来，像是月亮的光辉被偷了来装饰这一个夜晚。而高慕谦就是站在这光辉下的人，身形挺拔，笑容温柔，向她伸出了手。
“好了，我可把人送到了，接下来的，高先生，可都要看你的喽。”宋芝妙笑着放开了嫦喜的手，退到了一遍。
大厅一角的一组乐队奏起了音乐，嫦喜挽着高慕谦的手臂徐徐走到了人群面前。这一刻的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玫红亮线绣万字的旗袍，戴一副红色玛瑙耳环，衬得整个人格外的明艳照人。
白翠屏刚走进大厅，就望见那站在白色巨大蛋糕旁边的嫦喜，望着她脸上生动的笑容，白翠屏的心里头只涌起一股恨意，仿佛这个人就是抢走了她美好青春的人。如果只是抢走也还罢了，她此刻竟然带着自己的光阴站在众人的面前笑意盈盈。
凭什么？白翠屏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了手心的肉里描画出一个个弯月，像是谁的笑意。若不是当初自己在火车站捡到了她，若不是自己收容她教育她，她一个小小的流浪儿，一个小瘪三，何以能有今日的风光。现在，一个个的都要离了自己，去寻觅自己的好日子了。那么她呢？她就活该看着年华老去看着她们欢喜么？
如果她认下了，那么，她就不是白翠屏。
既然是你撕破了脸，那么她又何必要撑着这一副破碎了的面具？
白翠屏走上前了一点，看着台上一对年轻人在一名外国女人和一个很是富态的中年男人的祝福下交换了订婚戒指。随着那枚指环套上了手指，台下的人群响起一阵掌声，还有闪光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白翠屏望着一旁的叶世钧，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虽然你可以保证高慕谦不至于落魄，你能保证他们的生活还是安稳。但是你忘记了，有时候真正可畏的不是生活的苦，而是人言的无孔不入。
扬起笑容，白翠屏朝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一名记者使了个眼色，转而款款走到了那像是球一般的中年男人的面前，“想必是高先生了。”她朝高正白伸出了手。后者先是一怔，旋即也笑着伸手同她握了握，“你是……”
“噢，看我，这都忘记了，”白翠屏笑着说，“我是白宝雯的养母。”
“哎哟，原来是白太太，失敬失敬。”高正白听说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上海滩上有名的富婆，不由得抓着她的手又握了握，“这么匆忙的订婚宴，白太太莫要介意。只是听白小姐说最近您不在上海，又说一切听我们的就好。嗳，真真是仓促了嚜。”
“高先生客气了呀，以后嚜我们就是亲家了，这些事情我倒是不介意的。”白翠屏说着，望了眼不远处被记者围着拍照和采访的嫦喜与高慕谦，更远一点是叶世钧被和自己打好招呼的记者缠住了无法过来。一切看起来都刚刚好。
高正白见到白翠屏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赵秀林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高正白却不以为然，什么身份什么门当户对，现在可不比从前了，那些评判的标准早就成了旧日里一张脆弱的纸，轻轻一捏就化作了粉末。如今这个社会，谁有钱，谁能拉拢高官，就是好的。而白翠屏便是占了这两项。指望着晚年能依旧奢华过下去的高正白自然十分乐意有白宝雯这样的儿媳妇。因而今日他欢欢喜喜地穿上自己最正式的行头出席了这个订婚宴会。
“高先生，我们雯雯啊以后就要麻烦你们来照顾了，”白翠屏紧接着道，“我对她也算是尽到责任了。”
高正白也是个人精，听白翠屏这样说着，话里有话，不由皱起了眉头，“白太太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哎，高先生，你大概也听外面人说雯雯的身世的事情了。这个嚜，”白翠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着头，像是在掂量用怎样的语气说才好，末了抬起头来，目光里有些尴尬，“雯雯是我的养女没错，但是呢，她不是什么苏州世交的孩子。而是五六年前我在火车站遇到的一个流浪儿。”白翠屏说完望了高正白一眼，只见后者努力掩饰着吃惊，她暗自点了点头，又继续道，“雯雯是一个从有钱人家里逃出来的小丫鬟，我收留了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劳心劳力的，后来她长大了，对我也是极孝顺的，可是为了嫁人的事情终于还是和我闹得不愉快了。”
白翠屏说到这里，朝高正白抱歉一笑，“嗳，高先生，我不是要说你们家公子什么，只是你也知道，他的家世也不怎么样。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要追我们雯雯也不是没有，可是雯雯还是看上了他。我一开始也阻止过，但是雯雯和我说，她说从今往后她不再需要我担心了，她会独立，不会伸手向我要一分钱，为的就是和你们家公子好过日子。既然雯雯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也就随她去了。”白翠屏说着，带着歉意微微一笑，“不过今天看到他们两个人这么开心，高先生你又很满意这个儿媳妇，我也就放心了。”
高正白算是听懂了白翠屏这一番长篇大论里要说的话了——白宝雯从今天起和白公馆一点关系都没有，和那些钱也不再有关系。那他还要这个儿媳妇来作甚？可是高正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把声音，“白太太，您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白小姐不是您先生苏州世交的孩子，而是路边的一个小瘪三？”
这一句话并没有很响，但是不远处就是那些围着嫦喜和高慕谦的记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自然有人是要开小差的。被训练得精明得不得了的耳朵迅速捕捉到了这一句话，忙将注意力放到了白翠屏身上。
嫦喜只感觉围着自己的记者们一阵骚动，旋即，她的目光就落到了不远处白翠屏的身上。
白翠屏见自己设下的圈套在几名被买通的记者的配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