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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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亮一本正经地问他:“你知道火车不烧煤,汽车不烧油,怎么才能照样跑?飞机不烧油怎么才能照样飞?”
道士眨巴着眼睛反问:“我咋能知道,你说呢?”
何天亮说:“全靠你吹。”
道士知道何天亮对他那一套不感兴趣,再说下去何天亮会烦,就自己给自己下台阶:“算了,给你说你也不懂,没兴趣就是没缘分。”道士说着把手里的半截烟扔到了院子当中。
“还剩那么长一截你就扔了,你也太浪费了。”烟是钱买来的,何天亮见他把半支烟扔了,有些心疼。
“你看看,寒酸相出来了吧!还是穷,有钱谁会在乎这半截烟。”道士挖苦何天亮一句,接着说,“好汉子不挣有数的钱,你难道就甘心在这个破旅馆里面当一辈子勤杂工吗?每月累死累活挣那仨瓜俩枣多没劲,让你跟我出去闯江湖,你又不干,你这个人真没治了。”
何天亮说:“全中国百分之八九十的人民都是这么个活法,我挺知足。”
“知足有屁用,就怕你不能知足一辈子,别人也不会让你知足一辈子。说句清醒点的话,人家说不要你你就得卷铺盖走人,有什么长性。”道士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算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今天来是给你介绍一条生钱的路子,百分之百的利,就看你干不干。”
何天亮反问:“百分之百的利你为啥不干?”
道士不高兴地说:“我一跟你说这些你就问我为什么不干,好像我没事干整天就琢磨着害你似的。我跟你不一样,我是靠这玩意儿吃饭,”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出力吃苦的事儿我干不来,不然我早就干了。”
“干啥?你说出来听听。”
“淘金。”道士说,“黑水河有金矿,我有个哥们儿在那里包了两个坑,顾不过来,让我帮他找个可靠的人去帮忙,我就想到了你,只有你最合适。你去干得顺当,很快就会发起来。”
何天亮来了兴趣,转念一想,吃苦受累他当然不怕,可是他对那个行当一点都不明白,能不能应付得了很难说。再说,他要是去淘金,旅馆这档子事情就得辞。三立为了他这份工作拄着拐杖不知跑了多少路,费了多少口舌,如今说辞就辞了实在有些舍不得。如果淘金的行当干不下去,这边的工作又丢了,两头落空他就得喝西北风去。
见他迟疑不决,道士说:“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慢慢盘算,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条路子。我看这个破旅馆也开不长久,要是你定了要去,或者人家旅馆不要你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何天亮点点头:“那你就容我仔细想想。”
道士抬腕看看手表:“你几点下班?”
何天亮说:“我们这儿无所谓下班不下班,有活了再晚也得干,没事了出去也没有人管。”
道士说:“那咱们就去吃饭。”
何天亮最怕一个人在门房里闷着,虽然吃过饭了,听他这么说,也跟着他走。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到街上找饭吃。到了饭馆,道士吃饭,何天亮要了一瓶啤酒陪他。吃过饭,道士坏兮兮地笑着问他:“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憋不憋?我请你上厕所!”
何天亮笑骂:“去你的,上厕所还用得着你请。”
道士一本正经地说:“我请你去的不是一般的厕所,是收费的公共厕所。”
何天亮隐隐约约感到了些异样,也知道道士肯定不能坑他,就不多问,跟了他走。
道士一路上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把他领到了一条暗巷尽头的旅馆里。旅馆的门房似乎认得道士,见他们来了便点头哈腰地打招呼。道士大咧咧地吩咐:“开个房。”
门房也不说话,转身就去安排。道士拽住他,给他塞了十元钱,指指何天亮:“我这位兄弟面生,茶要热的。”
门房看看何天亮,点点头就走了。道士跟何天亮在房里面等了不到五分钟,门房就回来冲他们笑笑,示意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就跟在门房后面朝里面走。何天亮偷偷问道士:“这里该不是黑店吧?你别把我往沟里送。”
道士说:“黑店倒不是,是黄店,有我陪着,下沟咱们一起下。呆会儿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够了抬屁股走人,别的事一概别管,钱我已经付过了。”
何天亮这时才算彻底明白道士说的上公共厕所是怎么回事。在监狱里面,犯人经常说起如今外面野鸡婊子多得很,只要花钱愿意找啥样的就有啥样的。女人是犯人们永远不会厌倦的话题,谈论起来一个个头头是道兴致勃勃,就像大饥荒年代的人们谈论各种美食来欺骗自己空虚的肚腹。这一类话题也曾经令何天亮产生过许多幻想和渴望,今天真的到了这种地方,他却忐忑不安,欲望和胆怯让他连步子也走不稳了。
门房领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旅馆的后院,后院是一排平房,门房打开一个房间把他们让了进去:“老板,你们先休息休息,小姐马上就到。”说完便退了出去。
片刻,门外高跟鞋响,一个脸搽得粉白,嘴抹得血红的女人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道士上上下下朝女人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还行。”又对女人说,“这是我的兄弟,你好好服务,他要是满意了今后就会常来,当你的老情人。”
女人便朝何天亮妖媚地笑,厚厚的脂粉难掩细密的皱纹。道士朝何天亮做个鬼脸,便要起身离去。何天亮见道士要走,急忙站起来问道:“你干啥去?”
道士说:“你总不能让我在一旁看着吧?我也得上厕所,就在隔壁,你别紧张,没事。”说完即走了出去。何天亮听到隔壁的门响,又有高跟皮鞋的声音进了隔壁房间,再后来又听到了道士嘻嘻哈哈的笑声和说话声。
女人迎了过来,依偎在何天亮的身上:“老板,有我陪你还不行吗?”
脂粉的气息和肉体的滑腻激起了何天亮的本能,何天亮觉出了自己的冲动。
红筷子,绿筷子,你妈xx我看着。
大灯笼,小灯笼,我和你妈xxx。
红公鸡,黑尾巴,你奶奶喜欢大xx。
…………
这一类下流儿歌是工人新村儿童们的流行歌曲,何天亮从牙牙学语开始,就在叫爸爸妈妈的同时学会了这些童谣。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青春期的到来,这些不知谁编出来,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顺口溜又成了他们那一代人的性启蒙教科书。
迄今为止,何天亮能将性启蒙儿歌实际运用的唯一对象是冯美荣,唯有冯美荣让他参透了这些儿歌的实际意义,包括美妙和丑陋,最终冯美荣却在背叛他羞辱他之后,又让他坐了八年牢。
女人熟练地扒掉身上的包装,露出松弛惨白的皮肉。女人乜斜了他一眼,媚笑着说:“你也脱呀。”
何天亮起身,女人却已经全身赤裸地躺到床上,摆出了职业姿势。
看着蛔虫似的苍白的女体,何天亮感到精神恍惚,冯美荣那已经脏污了的躯体此时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羞辱和仇恨顿时让他的心脏钙化成冰冷的石块儿,厌恶和仇视主宰了他的思维,欲望的潮水蜕变成欲呕的厌恶,他下意识地朝那具躯体狠狠唾了一口,转身离去。女人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放着×都不操,臭太监……”
何天亮昏头涨脑,脚下像是踩着棉花,跌跌撞撞地出了旅馆。门房迎出来还想搭讪,讨几个赏钱,可是一看何天亮的神情,便识趣地缩回房中。
夜风吹拂着热涨的面颊,街灯默默地映照着路人,夜行的车辆汇成一道汹涌的灯河。何天亮恢复了冷静。女人的骂声还在他耳边回响:“傻×,臭太监……你有病啊……”难道自己真的有病?不然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反常的举动,丧失了一个正常男人在那种状况下基本的行动能力?想到这一层,他不由有些担忧。此刻他又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自己没有做,而是自责不该吐人家一口,那女人终究不是冯美荣,她并没有伤害过自己。
《妻祸》第七章
道士的话就像魔巫的咒语,何天亮在旅馆的工作果然没能干多久。这天一大早,旅馆经理就派人叫何天亮去见她。经理是三立媳妇的小婶,所以对何天亮一直比较客气。何天亮来到经理办公室后,她先让何天亮坐到沙发上,给何天亮倒了一杯茶水,又扔了一包烟在何天亮的面前,让他随便抽。经理过去对他虽然不错,今天的态度却客气得过分,让何天亮有些不安。
经理没有说话,认真研究着肥胖手指上戴着的黄灿灿的戒指,何天亮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不好开口问,就只好干干地等着。经理总算放下了手,字斟句酌地问他:“何师傅到旅社上班多长时间了?”
这明摆着是没话找话,何天亮仍然毕恭毕敬地回答:“快三个月了。”
“你对旅馆的工作有什么看法没有?”
何天亮弄不清楚她是认真征求意见,还是继续寻找话题,就泛泛地说:“没什么看法,挺好的。”
经理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人实际上挺好的,我对你的工作也十分满意。可惜……”
何天亮听到这里心不由往下一沉,他知道情况不妙,嗓子也开始发干,急切地等着经理往下说。
经理却又换了话头,问他:“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对头?”
何天亮闻听心头一震,他仔细想了又想,如果说算得上仇人的,也就是白国光,也许冯美荣也会对他怀恨在心;可是,那终究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况且,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双方已经天各一方,时间已经把仇恨淡化成了若有若无的轻烟。但是经理这么问必然有原因,他问:“经理,是不是因为我有谁来找事?”
经理又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老有人给旅馆来电话,说如果再让你在旅馆干,就要让我们旅馆关门。我刚开始没有理会他,这几天又天天往我家里打电话,也说不清他们是从哪里弄到的电话号码。昨天街道办事处也来人查问你的情况,我说你在这儿干得挺好,可是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说有人写信反映你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勾勾搭搭。晚上我下班回家,我爱人也问起这件事,说有人把电话打到了他们单位,说如果我们不把你辞了,就要让我们家里人吃不了兜着走。我这才想起来问问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
何天亮一时间有些发蒙,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所以也就无法回答。
经理终于说出了要说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考虑一下,要是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怎么办?这样吧,你去财务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我再给你多发一个月,你还是另外再找一份工作比较好。”
何天亮明白经理这是要炒他,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理解人家的意思,人家不会为了他这一个不相干的人担惊受怕。
“何师傅,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真的有仇人,人家已经知道了你落脚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冷不防伤害了你,你自己吃亏不说,我也承担不了责任,我看你还是避一避比较好。要是你知道对头是谁,干脆跟他们当面谈谈,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何天亮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站起身说:“经理,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自己怎么样不要紧,只要不给你添麻烦就行。”
经理满脸歉意,又带了些许轻松,站起身来送他:“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事理的人,这样吧,我这就让财务把工资给你结了。”
何天亮到财务领了工资,又到门房收拾了自己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