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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妻祸-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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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栏栅门后摘下了她的手铐。在进入围栏的时候,冯美荣看到了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的何天亮、冯美娴和小草,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嘴动了动,然后神情木然地转过身走进了围栏。
冯美娴啜泣起来。小草悄声劝着她。何天亮看着冯美荣穿着号衣的背影,百感交集。这个女人曾经跟他甜蜜幸福地度过了四年时光,也是这个女人给他造成了人生最大的侮辱与伤害,这个女人是他女儿的母亲却也是他心中永远抹不去抚不平的伤口。如今这个女人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对她已经没有了曾经深入骨髓的仇恨,剩下的只是淡淡的哀伤和无尽的惆怅,还有几分无法摆脱的同情。
“全体起立。”
何天亮随着其他人一起木然地立起。审判长宣布法庭纪律,直到小草扯了扯他的衣襟,何天亮才发觉人们都已经坐下了,他也坐了下来。
公诉人开始宣读诉状。何天亮集中精神听着诉状列举的冯美荣的罪行。根据公诉人的诉状,冯美荣害死白国光的证据充分,她自己也供认不讳,结论是故意杀人,公诉人据此要求法庭依法严惩。公诉人的起诉书让何天亮寒彻骨髓,身上却又大汗淋漓,双手微微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他定定地看着冯美荣的背影,难以想象她生命的终止符居然会是一声枪响。
“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陪审员,各位旁听的女士先生们,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我对公诉人的结论没有异议。被告确实是处心积虑精心策划了这场谋杀案。”崔主任的开场白让法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确实,作为被告的律师一开始就跟公诉人站在一起给自己的委托人定罪,人们无法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妈的,光是代理费就拿了两万块,这种屁话谁不会说。何天亮也在心里暗暗咒骂,同时不无抱怨地扭头看看坐在后面的肖大爷,暗想,这就是您给我介绍的您名单上的全省第一的律师。肖大爷没有察觉何天亮不满的眼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崔主任发表辩护词。
崔主任表情生动的瘦长脸一本正经,用食指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接着往下说:“在现代法治社会里,除了战争,任何人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只有法律才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经过精心策划,我的当事人包好了裹着老鼠药的饺子,让白国光毫无防备,甚至可以说是满怀欣喜地走向了死亡。无可置疑这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她受到法律的追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到这里,崔主任停顿了一下,然后提高声音坚定地说:“然而,我却要当着审判长和陪审员的面,当着公诉人的面,当着所有在场听众的面,为我当事人的所谓犯罪行为大声喝彩。我要说:冯美荣女士干得好!”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法庭立刻成了一锅滚粥,交头接耳的议论混合成了肆无忌惮的哄响。审判长不得不大声喊叫着“肃静”来维持法庭秩序。崔主任对自己的发言造成的轰动效应洋洋得意,他摘下眼镜,用一方洁白的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直等到法庭在审判长和法警的干预下渐渐恢复了平静,才轻咳一声继续他的演说:“我这么说绝对没有蔑视法律蔑视法庭的意思,更没有鼓动人们为所欲为残害生命的图谋。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出于一个法律工作者的正义之心,出于一个守法公民的道义精神,也是出于我个人嫉恶如仇的性格。经过
对这个案子的深入调查细致了解,我不得不说,白国光死有余辜,可气的是他的死竟然还带累了我的当事人,一个善良纯朴,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不惜以死抗争恶势力的烈性女子。”
这时候公诉人提出抗议,要求辩护人不要再用空洞的辞藻来哗众取宠浪费法庭的时间,耽搁案件的审理,要求他用事实和证据说话。法庭支持了公诉人的主张。
崔主任咽了一口唾液,停顿片刻继续发言:“我刚才表示同意公诉人的结论,并不代表我同意公诉人对此案的判断。公诉人对我当事人的作案动机的分析是幼稚的,肤浅的,不符合事实的,因此对这个案子的定性也是错误的。请注意,方才公诉人在描述杀人过程的时候,列举了大量的书证物证,被告也承认人是自己杀的。然而,公诉人在剖析杀人动机的时候,却轻描淡写,把被告杀害白国光的原因简单地归结为工作矛盾、私人恩怨。那么我要深究一句,这里所说的工作矛盾、私人恩怨到底是什么呢?也就是说,被告为什么要故意杀人呢?我的当事人每天接触的人不能说成千上万,起码也有成十上百,她为什么不杀别人偏偏看中了白国光呢?难道少发几个奖金,多扣几个工资,或者吵过几架就能让我的当事人杀人吗?显然,公诉人在确定我的当事人故意杀人之后,就以为此案已定,没有费心深挖隐藏在这个案子背后复杂深厚的历史与现实原因,简单地轻信了被告的供述。或者他们也作了一些肤浅的所谓的调查,得到了一些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见水面不见河床的所谓证言证词就浅尝辄止,忽略了本案真正的动机,影响了对本案的正确判断定性。”
“请用事实说话。”审判长提醒崔主任。
崔主任朝审判长点头示意:“对不起。”却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讲,“我的当事人是有丰富人生阅历的成年人,她不是法律专家,但是她绝对具备杀人偿命的常识。仅仅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几架,她就精心策划了谋杀,微不足道的前因和无法承受的严重后果之间不成比例,这是无法平衡的逻辑公式。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被告对白国光动了杀机呢?这个问题要追溯到十一年前。请允许我向公诉人提个问题。”他对审判长提出了要求。
“辩护人可以提问。”审判长批准了他的请求。
“请问公诉人,被告跟被害人认识多长时间了?”
公诉人愣了,低下头翻阅了一阵卷宗才回答:“应该认识不久,可能是近两年她到大都会娱乐城上班以后认识的吧……”
“不对,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具体说在十一年前他们就产生了无法化解的恩怨。”崔主任得理不让人,又加了一句,“仅此一事足可看出公诉人的结论跟这个案子的真情还有十多年的距离。”下面有人轻笑。公诉人面色微红,提出抗议,要求崔主任不要讲与本案无关的事情。法庭支持了公诉人的要求。崔主任却浑不在意胸有成竹地继续表演,“下面我请求法庭允许我传唤证人何天亮到庭。”
何天亮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崔主任第一个证人就叫他。还没明白过来,审判长已经传唤了:“证人何天亮来了吗?”
何天亮急忙起身答应:“来了。”
审判长给他交代了几句要实事求是,不能作假证,作假证要承担法律责任一类的话。崔主任就开始发问:“证人何天亮,你跟被告是什么关系?”
“我们原来是夫妻,后来离婚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有十来年了。”
“具体一些。”
何天亮算了算才说:“十年。”
崔主任思索了一下,又问:“你认识白国光吗?”
何天亮说:“认识,他原来是我们厂的党委副书记。”
“据我所知十一年前你曾经打伤过白国光,还因此被判刑,你能不能如实地向法庭说明那件事情的经过?”
何天亮非常为难,那件事情是他心灵深处的创伤,也是他蒙羞终生的隐疾,如今要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把这段他一直当做奇耻大辱的往事当众公开,他无论如何难以开口。他朝冯美荣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影,她的头低垂着,披散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发梢几乎贴到了面前的栏杆上。
“何天亮,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提问,否则我将无法继续代理这桩案子。”他的迟疑不决让崔主任有些耐不住了,催促他赶快回答问题。
何天亮横下心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他开始讲述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刚开始他的话语滞涩,磕磕巴巴,逐渐他自己也沉入到那段噩梦一样的日子里面,忘记了拘谨和羞涩,向法庭倾吐这深埋在心里的苦难。法庭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轻声咳嗽,还有不知是谁轻轻的啜泣。
“请你稍停片刻。”何天亮讲到他被判刑后,跟冯美荣离婚的时候,崔主任打断了他,向法庭和旁听的人们说,“通过证人的证词,法庭一定对白国光其人有了清醒的认识,如果大家认为这仅仅是一般的男女奸情所引起的家庭悲剧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并不是普通的婚外恋,而是白国光利用职权采取极为卑鄙的手段欺骗要挟我的当事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无耻奸淫的犯罪行为。”崔主任对何天亮说,“请证人何天亮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发生这种事情后,你对冯美荣跟白国光一定是极为仇恨了?”
何天亮没有回答,崔主任也不需要他回答,接着往下问:“你知不知道在白国光跟你的前妻冯美荣之间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
何天亮摇摇头。崔主任说:“请你明确告诉我,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何天亮只好说:“我只知道他们有男女关系,这是我亲眼见到的,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崔主任又问:“你在厂里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偷盗行为?”
何天亮马上回答:“我不但在厂里没有过偷盗行为,我长这么大也没偷过任何人的东西。”
崔主任说:“好。可是当时白国光对冯美荣说,你把厂里的发电机偷出去卖了,保卫科已经查清楚,马上就要逮捕你,起码要判你十年徒刑,如果冯美荣顺从了他,他就可以让保卫科销案,否则对你严惩不贷。”
这时候何天亮也隐隐约约地回忆起,那时候厂里确实发生过偷盗工厂物资到外边卖钱的事情。那种事情跟他不沾边,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没想到白国光竟然栽到了他身上。
“你的妻子冯美荣太老实,太软弱,太善良,也太爱护她的亲人了,为了保护你免遭拘捕,无奈之下顺从了白国光这个恶棍,以自己的清白之躯和女人的贞节换取你和家庭的平安。白国光得手之后,反过来又利用他跟冯美荣的关系进一步要挟她,说如果她不继续顺从他,就把他俩的事情公开,企图用这种办法达到长期霸占冯美荣的目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已经说过,就不用我说了。”
崔主任的话如雷轰顶。何天亮的大脑“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四周的一切在瞬间都离他远去,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的鸣叫声,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证人何天亮,证人何天亮!”法官的叫声把何天亮唤回到现实当中。他怔怔地看看四周,恍惚间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证人何天亮请回答辩护人的问题。”审判长再一次催促着。
崔主任关切地看着何天亮:“你没事吧?能不能继续?”
何天亮恢复了心智,想起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点点头:“你说吧,我没事。”
崔主任接着问:“你在监狱里面呆了八年对不对?”
何天亮说:“对,我当时被判了十二年,减了两次刑提前释放,只坐了八年。”
崔主任对着法庭里面的所有人说:“这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他们没有过多的财富,没有可以主宰别人的权力,也没有分外的奢望和企求,他们有的是相濡以沫的亲情,有的是普普通通却又幸福美满的日子;然而,正是白国光这个恶棍,为了满足自己的肮脏私欲,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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