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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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的汽车就停在李府的外面,叶平君上了车,虞昶轩便很礼貌地让叶平君坐了正面,自己坐在了倒座上,正是叶平君的对面,随手便开了车顶的灯,车厢里顿时一片雪亮,车开动起来,叶平君侧过头去看着街景,虞昶轩却只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却仿佛是对峙僵持一般,都是一言不发。
叶平君觉得虞昶轩那目光灼灼的,她只装作镇定的样子往窗外看着,心口却是一阵乱跳,不由地攥紧了手里的一个小手绢,在手指间一圈圈地用力绕着,虞昶轩见她的脸上渐渐地透出红晕来,那样静恬脱俗的美丽,让他一阵阵地心驰神往。他凝望着她,忽地淡淡笑道:“这金镯子俗气的很,真配不上平君妹妹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叶平君回过头来,微笑道:“这话说反了,这金镯子贵气,是我配不起它,今天人多不好意思推托,改天我是要把这镯子退还给李太太的。”
虞昶轩笑道:“还了她也好,戴我这一个吧。”他说着,就拿出一个锦盒来,这锦盒一打开,里面摆着一个莹润明净的玉镯子,透着暖暖的翠绿色,只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个极珍贵的物件。
虞昶轩一句话也不说,拿起镯子就往叶平君的手上套去,更仿佛是给犯人戴上铐子一样的快而迅速。叶平君吓了一跳,就要往下褪镯子,虞昶轩一伸手攥住她的手,“别褪了,这就是给你的,也只有你配戴它。”
叶平君禁不住发慌,直往外挣手,“我不要这个。”他就笑道:“怕什么,难道这镯子还咬你的手么?”又顿了顿,凝视着平君,那眼眸里的笑意越发地浓了起来,柔声道:“叶小姐,说一句实话给你听,只要你点一个头,我能给你更多,我保证,你要什么有什么。”
那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叶平君抬起眼眸来,看着虞昶轩,一双明亮的眼瞳犹如月下新雪一般,透着清冷之意,“五少,我是贫寒人家的女儿,这样一个镯子,我真是没福气戴。”
虞昶轩看着她,只微微地笑着,叶平君依然道:“像我们这样的小百姓,都是记得虞家大恩大义,大家都知道若没有虞家军,扶桑人早就打过来了,更别说若不是五少你义薄云天,只怕我娘也难活命,我这里也是打心眼里就敬重着五少的。今儿跟五少这样说话,并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我福分浅薄,受之不起。”
这一番话说来,竟然是又知礼又谦恭,生生将住了虞昶轩,说了他一个哑口无言。虞昶轩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半晌才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一顶顶高帽子扣过来,都快把我供成仁义道德的圣人了,真难为你这样聪明。”
他这话音才落,平君已经把镯子褪下来,交还到了他的手里,这一交一还之间,那车竟是忽然一个刹车,叶平君猝不及防,身体便直往前倒去,被对面的虞昶轩抱了一个满怀温软,慌得她就往外挣,虞昶轩也不拦,大大方方地让她退了开去,只对前面的司机淡淡地斥责了一句:“小何,怎么开车的?!”
那司机就答道:“对不住五少,没提防前面有个坑。”
叶平君什么也没说,只把头转了过去,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虞昶轩看她的样子,竟是已然了却这一段公案的平静模样了,他只笑一笑,那车再行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医院,叶平君下了车,转眼就见虞昶轩也下了车,叶平君回头笑道:“我这就到了,不劳五少送了。”
虞昶轩还是下了车,笑道:“你如今又叫我五少了?”
平君道:“刚才酒席间的事情本就是为了凑一个趣,若是现在我还一口一个大哥,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虞昶轩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眸深邃,半晌微微一笑,轻声道:“叫什么都好,别人我就不管了,但只要是你叫的,我都愿意听。”
他这话很是含着几分脉脉的情意,平君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虞昶轩望着她,又道:“平君。”伸手就要来握她的手,平君吓了一跳,慌地往后一退,他轻声笑道:“怎么了?就这样怕我?”
平君笑道:“倒不是怕,只是一个敬。”
他望了她片刻,忽地也是笑一笑,淡淡道:“哪一个敬,若是相敬如宾的敬,我倒是很愿意的。”
平君心乱如麻,脸上仿佛火烧火燎的,额头上都涌出了细细的汗珠,幸好夜色晦暗,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替她遮掩了这一份窘迫,低声说:“五少,我有男朋友。”
他意味不明地笑,“哦,我知道了。”口气温和得像逗小孩子。
她把头点了一点,算是向他告别,自己转身顺着路边的小道走了,他一直看着她进了医院的大门,才坐回到车内,就见车厢的沙发上还摆放着那一个玉镯子,顺手就拿起来,前座的顾瑞同回过头来,就见虞昶轩望着那镯子发呆,便笑道:“还是第一次看见五少这么用心,难道真要娶这位叶小姐当少夫人么?”
虞昶轩这才回过神来,闻听了顾瑞同那一句,先是一怔,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道:“我们是什么人家,若让这样一个没身份地位的女子做了虞家的五少夫人,那可真是笑话了,我只不过是想……”他这话也没往下说,再望了望那玉镯子,只淡淡地笑一笑道:“不过,她倒是聪明得很。”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这车一路开回了虞氏官邸,顾瑞同便带了几名侍从官回侍卫室。虞昶轩举步要上楼,就见大丫头秋珞正从餐厅里走出来,虞昶轩看着她嘴唇上擦着嫣红的胭脂,很是好看,便笑着走了过去,秋珞笑嘻嘻地把身体一转,转到了一旁的大理石屏风后面去,却对着虞昶轩扬了扬手道:“五少爷,你过来,你过来。”
她这手一招,虞昶轩怎么可能不过去,当即笑道:“你这促狭鬼,招惹了我就想跑么?看我怎么收拾你!”才绕到屏风后面,就觉得面颊上一热,秋珞举起两根手指头在虞昶轩的面颊上那么调皮地一按,转身笑着又跑回到餐厅里去,虞昶轩眼看着秋珞跑了,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五哥终于到了,父亲刚从政府里回来,正找你呢。”
虞昶轩一听得“父亲”二字,心中就是一紧,顿时间就什么兴头都没有了,回过头来见六妹琪宣还笑盈盈地背着手站在那里,便问道:“父亲回来多久了?”
琪宣指指楼上,“你快上去吧,等你一会儿了。”
虞昶轩忙要上楼,就听得琪宣轻呼:“五哥,你等一下。”她跑上前来拉着昶轩的胳膊,往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道:“没事了,你上去吧。”
虞昶轩上了楼,径往北面厅走去,就听到母亲的说话声,心中略松,才走进去,看见父亲虞仲权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母亲坐在一旁,手里挽了一串翡翠佛珠,正说着些什么,他一走进去,虞太太便抬起头来,只看了虞昶轩一眼,那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凝固了,赶紧说了一句:“昶轩,你先出去。”
虞昶轩一怔,就见父亲已经抬起头来,也只看了他一眼,那一张威严的面孔瞬间便似充了血一般红了起来,显然是怒到了极点,话也不说,直接抓起了面前一个珐琅彩描金菊瓣茶杯照着虞昶轩的脸就砸了过来,正砸在他的额头上,怒声道:“你个混账东西,脸上抹得那是什么?!”
虞昶轩把手往脸上一抹,竟然抹出了一手指的红胭脂来,心中大叫不好,慌就跪下了,虞仲权气得浑身都打哆嗦,一迭声地叫人拿家法来,自己也是等不得,抓起一旁架子上的拂尘掸子就要上去狠狠地打,虞太太拦不住,虞昶轩已经连挨了几下子,他就半真半假地“哎呦”一声,把旁边的虞太太心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只抱住了虞仲权,哭着道:“老爷别打了,你下手也没个轻重,万一打坏了他,我也不活着了。”
虞仲权火冒三丈,“慈母多败儿,养了这么一个畜生东西,整日里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除了丢尽我们虞家的脸面还有何用,干脆打死了拉倒!”
虞太太看虞仲权发了狠劲,索性松了手,自己放声哭道:“你就往死里打他罢,可怜我这辈子就三个儿子,明轩、曜轩年纪轻轻的硬是叫你送到战场上去,全都战死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我也不管了,你干脆打死了他,左右是断了你们虞家的根,成就你们虞家的满门忠烈。”
这几句话,恰恰是虞仲权的心中之痛,那一念之间,竟是打不下去了,直直地跌坐到沙发上去。二小姐瑾宣早就站在厅外面,也不敢进来,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她的丈夫匡炳文曾是七战区的高参,两年前就战死在了滇南的战场上,匡炳文又是个孤儿,瑾宣只能带着儿子匡泽宁又回了娘家来住,孤儿寡母,悲苦自知。
她这会儿听着母亲哭诉,心里也是跟着悲痛,还要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能火上浇油,忙忙地擦干了自己的泪,看着这边情形稍缓,忙就叫家仆进去把虞昶轩扶出来,虞太太擦着眼泪跟着出来,一迭声地要楼下的侍从官去找医官来,瑾宣跟着忙乎了半天,才走回来,就见老父亲孤零零地坐在厅里,虞仲权看着自己的二女儿走进来,便道:“你五弟怎么样了?”
瑾宣道:“也没什么大伤,就是有点小破皮。”
虞仲权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心疼这么一个儿子,长叹一声道:“你去我的书房里拿了柜子里的化淤膏给他擦吧。”瑾宣忙应着,转身去拿化瘀膏,专门送到了虞昶轩的房间里,还特意说是父亲送来的,可见这一番教训,又是付诸流水了。
虞昶轩其实根本就没受什么伤,只不过是额头上擦破了点皮而已,这会儿躺在短榻上,虞太太就在一旁掉眼泪,大嫂君敏如正忙着指挥下人拿药端水的,看虞太太眼泪婆娑的样子,便走上前来劝慰道:“母亲别再伤心了,幸好父亲也是心疼五弟的,你看这外伤擦擦药就好了。”
虞太太点点头,泣道:“我也是命苦,辛辛苦苦地养了他们兄弟三个,如今却就剩下这么一个幺儿……”她这话才说到这,就见敏如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当年君敏如才嫁到虞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虞明轩就在川渝守卫战中牺牲了。
虞太太一想到了这里,心中疼痛,便向敏如点点头,叹道:“我们虞家也是有愧你的,我心中明白。”敏如便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倒是五弟这个样子,何止我们在这里心疼,还有黛缇呢,您想想五弟和她自小感情就好,她若是知道了,更是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虞太太再点点头,说了声“是啊。”就听得外面传来踏踏的声音,正是六妹琪宣跑了进来,一看虞昶轩的模样,再看母亲和大嫂在那里擦眼抹泪很心疼的样子,便朗声道:“母亲别哭了,论理五哥就该挨点教训,那萧家的萧北辰也不过才比五哥大个一两岁,在这政坛上翻云覆雨是何等本事,你再看看五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虞昶轩听了这群人在自己面前说了半天无味的话,早烦得不得了,这会儿就瞪了琪宣一眼,怫然道:“你能不能出去,我一看见你就头痛!”
虞太太见虞昶轩不高兴了,也立刻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女儿,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琪宣,你怎么动不动就拿那北面的旧式人家来跟咱们这文明家庭比,快安静会儿吧,没听见你五哥说头疼?还不赶紧出去。”
虞昶轩闭上眼睛,不耐烦地道:“我想要睡一会,这天也晚了,母亲也去歇着吧。”虞太太看虞昶轩很是困倦的样子,想着别吵他休息,便扯着琪宣和敏如走了出去,出了房门就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