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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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安看着她,突然喟叹起来:“妈妈就一直想拍结婚照。”长安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婚纱和名贵珠宝,无奈的笑笑:“跟谁呢?她以前的恩客有那么多。最好的也是最后的那个,秦慕慎,再爱她也没有娶她。”寻安道:“秦爹爹一生未娶。”
长安道:“难不成你以为是为了阮碧落?再说了,说不定他逃到国外去之后,决定归于平淡,娶妻生子呢?”寻安摇摇头,用手捂住了耳朵道:“我实在是不想听你说话。”
长安从桌上拿起两根烟,递了一支给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抽一支烟,可以镇定下来。”看着寻安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嗤笑道:“就这么一支,毒不死你的。”抡起了打火机为她点上了火。
长安拉开了落地的窗帘,好像主宰者似得俯瞰城市的光景,黄昏时分正是这里人来人往的时候,太阳是一个巨大的圆圈,落日在楼隙的夹缝间熠熠生辉,浑圆鲜亮。有些时候会下点雨,天便黑得早一点。长安指尖的那一星,陡然变得茫然起来,就那样一明一灭,跳跃的如同雨滴亲吻地面的那一刻的悸动。
她缓缓地喷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轻轻的抬手合了合眼睛,仿佛吁了憋屈多时的一口怨气似得,道:“在寨子里过了这么多年,总算出来了。寨子可真是破旧,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寻安丢下了烟蒂,轻轻笑道:“寨子里总会迎来新的主人,总会送走一批一批的老熟人的。”长安笑道:“世间的事不过如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又自嘲似得:“转眼之间,我们都变成旧的了。”寻安只是笑笑。
长安忽然烦躁的丢掉烟蒂,看着妹妹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远离我们。”寻安倒是苦笑,道:“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呢。”长安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那为什么不肯来与我同住。”寻安笑道:“言哥哥已经不是言哥哥了,他既答应了娶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姐夫了。不方便的姐姐。”
长安忽的嫣然一笑:“就为了这个?”寻安点点头:“就为了这个。”长安“呵”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同我划清界限。”寻安突然想调皮起来,偏头道:“如果我回答是呢?”长安“呸”了一口:“那我就把你这死丫头的头拧下来当球踢,踢不烂就对不起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子建第二日留在这里吃饭,饭后两人上楼坐着。子建看见她书房里的垃圾桶里有烟蒂,书桌上也放着一盒开了封的烟,便笑道:“是言老板留下的?”寻安愣了愣,笑道:“昨天晚上姐姐和他坐在这里谈事情的,可能顺手落下了吧。”其实昨天晚上是言亦若和她在这里聊天的,长安吃完晚饭就走了。言亦若跟她讲了很多事情,从她刚搬来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她听的昏昏沉沉,始终捉不住重点。
最后言亦若叹了口气,对她说:“寻安,其实屈子建还不错。我也不是说反对,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你,你要想清楚。”子建见她神色恍惚,像是沉浸于某一段回忆里似得,自己也不禁低下了头。他开始疑心的时候,寻安为了打消他的想法,总是在提言亦若,简直成为他们说话的一部分。现在突然打住只字不提了,他有些奇怪,但是他绝对肯定两人之间断不是纯粹的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只是寻安不跟他说,他也就不问。
又坐了一会儿,他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敲了门,寻安刚刚才送他出门,还没来得及上楼,不想他这么快竟然又折了回来,不禁道:“你是落了什么东西了吗?”子建说:“没有,只是来跟你打一声招呼,我家里来了信,我要提早回家。”看他大衣也没脱,手上只拎了一个小手提箱,看来是不打算坐下的。寻安笑问:“什么时候走?”
子建道:“马上就走。”寻安一愣:“这么赶?”子建笑说:“我妈的信上只说我爸爸生病了。恐怕是很严重的病,要不然我妈也不会知道。现在家里等于没有男丁,我得回家去主持主持。”寻安踌躇片刻,方道:“那你是几点钟的车子?”子建道:“十一点五十。”寻安想了想,说:“那你还是坐一会儿吧,我让阿宝准备点零食小吃给你路上带着。”
等到了房里坐下,寻安才有些空乏的说:“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子建道:“之前有事忘了,现在不是来跟你说了么?”寻安不语,总归觉得没什么话好说,心里却又一阵一阵的难过。
寻安一直低着头,子建看了心里不忍,便道:“没关系的,其实用不了多久,也就是一个月,又是过年,一家人吵吵嚷嚷的,过起来很快的。”
寻安苦笑道:“现在吴佳渠是戒严的边界,安国军和吴佳军一定是监视的很紧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面说着,一面把抽屉打开把通行证递给了他,道:“有这个官兵们多少会给点面子的。你说话不要太冲,多使点钱财,也是可以通关的。”
子建笑道:“没事儿的,我们家做了那么久的药品生意,官府的门路自然路路畅通的,这点你不用担心。”寻安看着他道:“左右逢源的最为危险了,除非自己实力特别强,要不然出了事情,两边都要拿来开涮。”子建一听也陷入了沉思,寻安把两本暗红色的通行证都给了他,一面道:“我的这通行证是最特别的那种,不管是那一路的兵都要给些面子的,你收好了。”子建吸了一口气,道:“你就别瞎担心了,一定没事的。”
寻安撇了撇嘴道:“我也希望没事,不过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子建说:“好好好,我一定平安回来走行了吧。”寻安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渐低说:“你要写信给我啊,一个月的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吴佳渠和安阳的电话也不通。”
子建笑道:“那你也要赶紧回信给我,要写的长一点。”寻安打了他一下,道:“怕就怕你要是天天看见我的信,就会觉得麻烦了。”子建道:“不会的,我不会觉得麻烦的。”寻安一面说他“贫嘴”一面撕了一张纸下来,道:“把你家的地址写在这儿吧,我也好寄信去。”
子建说:“不用了,我一去就给你来信。”寻安看了看他,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事情一多,你根本就忘了。还是写下了,要是我收不到信,一定会给你先寄过去的。”
阮寻安在十点五十的时候送他出门,子建招了一辆黄包车,一只脚都上了车子,却又说道:“我还惦记着我那件毛线背心呢。”寻安不禁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倒是有心事开玩笑了。”
子建正色道:“我可没心思开玩笑,我说真的呢。”寻安催他上车,一面笑道:“行了行了,我答应你。等你回来了,就一定能穿上了。”寻安是看着他走的,她在这一刻真的觉得好像有一束光一直照在他身上,使他光彩熠熠。即使是很深很深的黑夜,也会有他的背影。
第7章 绿杨芳草长亭路
屈子建第二天清晨就到了吴佳渠,路上有通行证自然是方便快捷的多。他先转到家里的药铺,发现还没开门,这才拦了一辆黄包车回家。他事先是通知了他母亲的,所以一大家子人照例站在门口迎接他,子建笑道:“妈。”他妈妈倒是笑意盈盈的,说:“来,乖儿子,还没吃早饭吧。”又转过头去张罗:“黄妈,给少爷剩碗粥来,再弄几个可口一点的小菜。”
小菜虽然精致可口,但是子建总觉得食不下咽,勉强的吃了两口,便道:“爸爸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他母亲一听这话也搁下了筷子,拿下衣襟上掖着的丝帕掖了掖嘴角,道:“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前两天气都差点喘不上来。”子建在学院里原来读的是药剂。便皱着眉头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母亲叹了一口气,道:“原先是受了凉,后来医生说是肺炎,这会儿需要静养,我每天都到那边去看他。”子建这样想想,觉得母亲无奈倒是真的,她是几乎常年见不到父亲的,现在他生病了,要像履行天职似得天天去小公馆。都不知道需要承受多少东西,像是在妾底下讨生活似得。
子建又吃了两口,便说:“我陪您去吧。”他妈妈倒是笑了笑:“没关系,你吃饱了咱们再走。”子建道:“我吃饱了。”他妈妈说:“那咱们就走吧。”小公馆的环境要比大公馆不知道好多少倍,大公馆是青砖青瓦,小公馆倒是西洋式的花园,好像什么都是新的,像是年前才翻新过的。子建看了觉得心里一刺,他母亲倒是无所谓,昂首阔步的就往里头走。
有老妈子带着他们上了楼,子建也不想细细的看看公馆里的陈设,一心只跟在母亲后头。姨太太倒是还很年轻的,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的。还没进卧房就能闻到一股粉味的香水,子建登时觉得鼻头很难受,紧接着就是全身难受。姨太太正坐在床边给屈亦从喂小米粥,听到脚步声也只是头微微的抬起一点,低低的叫了一声:“太太。”
他妈妈像是没心思管她似得,理都没理,直接走到了屈亦从旁边,道:“子建回来了。”屈亦从的眼睛里好像露出了一抹光似得,挣扎着要起来,姨太太道:“哎呀,你别乱动啊,粥都滴在我身上了。”屈亦从像是没听见似得,只要抓住子建的手。
子建有这么一刻觉得他父亲有些可怜,急忙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屈亦从道:“你终于回来了。”吸了一口气,又说:“这次待了还走不走?”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他妈妈急忙给他端水,而后安慰道:“你别说话了,医生不是让你静养嘛,放心吧,你儿子不会走的,我看着他呢。”
吃中饭的时候姨太太自己下去吃了,另开了一桌在卧室里。他母亲动了两口就皱着眉头不吃了,子建也觉得很难吃,但因着有佣人在场,还是吃了小半碗饭。那在场的佣人正好是姨太太在堂子里时候的老妈子王妈,下来便和姨太太说:“那边的那位对这里可是嫌弃的很呐。”
姨太太招呼她坐下,道:“嫌弃就嫌弃呗,反正这里是我的家。”那王妈道:“小姐,你可要自己机灵着点。老头子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眼里心里只有钱跟儿子,眼看看现在就要不行了,跟前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一撒手去了,你可就一点地位也没有了。”姨太太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早早的就备好私房钱了。”
王妈道:“有那点私房钱有个屁用啊,你动动脑子。争取多从老头子那里敲过来一大笔。将来咱们离开这个地方也好生活。”姨太太把筷子一头含在嘴里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是啊,这地方如今也不太平,出去了总要花钱的。”
王妈道:“不如趁着老头子还清醒的时候走,这样也少了一个麻烦不是。又要操办丧事,又要看人脸色的。”姨太太“嗯,嗯”的听着,半天才说:“我想想办法。”
傍晚的时候他母亲要走,子建也拿大衣准备告辞。屈亦从却说:“子建别走,就住在这里吧,想跟你说说话。”他母亲自然是没意见,只嘱咐了屈亦从别多说话,好好休息就走了。姨太太听了倒是皮笑肉不笑起来,道:“呦,大少爷要住在我们这儿啊,这房间里可只能打地铺,大少爷富贵日子过惯了的人习惯的了吗?”
本来这段冷嘲热讽是准备让子建知难而退的,谁料子建笑道:“姨娘不用担心,我身子硬朗,睡地铺也冻不着。”姨太太这回没了法子,便打发丫头佣人来收拾地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