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怨-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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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怨
作者:老历
第一章 偶遇
火车呼啸而过,隆冬的月亮在孤寂的天空中悬挂着。窗外的景物飞也似的越过,霓虹灯与
破屋相互交错地晃过,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隐约可见的钟楼是他对这个大都市的最
先印象。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会遇到什么,是好,是坏,是缘,是孽,一切都像这古老的钟楼,
朦胧而不真切。
八点钟时,车靠站了。他走下了车站,这里很冷,身上这件棉袍似乎有些单薄。他站在原
地片刻,也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给姑妈的信在来前已经发出,但是,却无人接应,这是怎么回
事?
看看周围,到处是“和家团圆”的热闹景象,只有他显得特别的孤独无助,他有些踌躇,
最后还是随着人潮走向站口。
刚出站口,黄包车夫们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先生,搭车么?”一个中年车夫奔到了他的跟前。
年轻人一愣,好像没听清。
“先生,搭车么?”车夫又问了一遍。
“你知道亭湖路在哪儿吗?”他问。
这是个外乡人!车夫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还能不知道?”车夫拍了拍胸脯:“您给三毛半,我保准给您拉到!”
价钱不公道,他迟疑了。目光落到了别处。
马上,一个平头小伙来抢了:
“先生!坐我的吧!两毛就够!”他挺急的。
旅客动心了,撩起袍子要往上坐。
中年车夫不干了,一拳就揍向了抢生意的小子。这年头,人人心里都窝着火,想打架,谁
不奉陪!马上,俩人干上了。霎时间,站口堵满了人,可劝架的,甚少。
直到最后,实在是不像样儿了,才有人请来了巡警,闹剧这才结束。
戏演完了,人也该散了。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
可是,外乡人的钱包却不见了踪影,他翻,他找,折腾了半天,也没搜到半毛钱。他的脑
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一个酩酊大醉的声音传来。
他抬眼,一个醉汉正站在自己面边。此人年纪不比他大,但一脸老气,胡子拉茬的,身上
的西装也很不像样子。
“出……什么事了?”醉汉又问。间隙中,他打了个嗝儿。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我的钱包丢了!”
“被贼偷了?”
“有可能。”
“肯定是被偷了……这里的贼厉害着呢!”
失主呆愣着,想不出什么法子。他后悔了,为什么不听父亲的话呢?
“我说……要不要我借点钱给你?”醉汉问。
听者很惊讶,诧异地望着对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可是他真的把皮夹掏出来了。
“先生!”外地人想起自己该做什么了:“您把名字和地址写下来……”
“不用……不用你还……”醉汉摆摆手。
“一定得还!”旅客急了,他不想欠人钱,哪怕是个醉汉的。
债主看他态度如此,不拒绝了。接过递过来的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然后,连同
纸,把钞票给他,很和善地说:“以后可得把钱看牢了!”
失主真是感激万分,甚至还要写借条。
但是等到他把借条写完,那人已经找不着了。
第二章 婉颜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这个下了车就被小偷光顾的倒霉鬼,终于到了“亭湖路。”
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几个尚未坏的路灯勉强地照着明。时不时的,还要闪闪,随时都有
熄灭的可能。 年轻人一边走,一边看着门牌号,他的眼睛眯着,很吃力。
终于,他停了下来,敲敲门。
“嘎”了一声,门裂了条缝,一只干涸,衰老的眼珠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找谁?”
年轻人后退了一步,恭敬而胆怯地说:“我找赵瑞中先生,我是他的外甥……”
话音未落,门“刷”的一下开了。那警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不是表少爷吗?”一个矮小的老妈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一下子,兴奋的语气感染了房子。猛然间,它从“沉寂”变成了“活泼”!很快,他被老太
太拉进了堂屋。
“太太,太太,”老妈子冲着楼梯上,喊道:“表少爷来了!”
环视着屋子,年轻的访客倍感不自在;甚至有点感伤。十年前,他到姑姑家的情景,现在历
历在目。
那时候,姑姑家是那样的豪华,气派。古玩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如今,真是时过境迁啊!自从三年前,姑父被撤了职,家道从此中落;最后竟变成了
这般光景——狭小的堂屋,发霉的墙壁……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老太太递来了茶水,他记得她,好象是姓张。
“谢谢,”他显得特别客气。
“表少爷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您才这么高。”她往腰上一比
划:“现在,呵!一表人才了!您这次来……哎呀,太太!表少爷来了!”
访客一听,急忙起身,姑妈就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还蹙着眉头。
“毓恒来了……”她慢悠悠地下来,态度冷淡。
毓恒,也就是那个年轻人,看到姑妈淡漠,心里很是惊慌。他知道,自己在这不受欢迎。
赵太太”哒;哒;哒”地下了楼梯;随后坐在了正座上,腰板挺得溜直,目空一切地看着前方。她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是仍能把旗袍穿出样子来。烫得曲折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了个大发髻;不能说不好看,看样子实在是土气,看来是五、六年前的款式了。
赵太太的眉毛细,眼睛大却无神,鼻子尖而无生气,就像是用石头刻的。面部的皮肤松
弛,颏下堆满了脂肪。只要她一说话,它们便抖动不停。
“家里还好吗?”她待毓恒坐下;问:“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有些好转了。”毓恒强笑道。
“那,这次你来……”
忽然,一个悦耳,清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女孩像小鸟似的,轻盈地下了
楼。
“妈,谁来了?”她毫无顾忌地问,没有注意到客人的存在。
这样的冒失,让她母亲的脸色由白转红。她瞪了了女儿一眼,才说:“你大舅的儿子,毓
恒表哥来了。”
女孩儿往椅子上一坐,好奇地打量起客人。
“小姐,您忘了?在老宅的时候,表少爷还来过呢!”一旁的张妈热心地提醒道。
女孩儿恍然了,但又故意的,孩子气地回了一句:“我的表哥多了,我怎么记得哪个是哪
个?”
可玩笑话却惹来了母亲怒斥:“婉颜!越来越没样子了!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能这样说话?!”
婉颜吓了一跳,委屈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说实话,她长得很漂亮,头发不长;正好搭在肩上。三七的分头,配上一根黑色的发卡:好看。
她的眼睛大,闪着纯真。皮肤白,圆脸,眉毛不细,但是合适。
赵太太私底下对人说过:女儿的脸看上去太蠢了,成天爱穿着土蓝色的校服,活像了劣质
的玩偶。
而现在,她就是这样穿——蓝上衣,黑裙子,白长袜。可毓恒觉得表妹顶适合这样:像荷
花一定得菏叶配。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客厅里开始了有节奏的一问一答。起初,发问的是个乏味,单调的声
音;可是渐渐,一个声音变成了两个。它的清亮,让问答增色了不少。
“你那个同学的哥哥,是在哪儿做校长?”婉颜问。当然,她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怒目。
毓恒报出了那所学校的名字,张妈的一声惊呼:“哎呦,那不是小姐上的学校么?!”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他吃惊的目光落到了表妹的身上:“真的吗?”
“没错。方才你说你是来担任语文老师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那个学校。果不其
然!”婉颜笑着说。
赵太太一开始对此没什么兴趣,听说外甥和校长弟弟熟识,来了点精神:
“毓恒,你怎么会和婉颜他们校长的弟弟认识呢?”
“妈!”婉颜带着责备的口吻说:“表哥不是说他们是同学么?”
“那你们的关系可以说是不错吧?”她又问了。
“可以这么说,”毓恒点点头:“不过,我们好几年没联系过了,听别那阵子他去了南
洋。上个月接到他来信的时候,我然吓了一跳!”
说完,他笑了起来,可马上敛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南洋离中国那么远,通信肯定是不方便的。”婉颜安慰道。她误把表哥的不好意思当成
了难过。
毓恒点点头。堂屋里有了几分的静默
忽然间,女孩儿向母亲提议道:“妈妈,把哥哥的房间整理出来吧,让表哥休……”
“可是……”她打断了女儿的话:“你哥哥回来睡哪儿啊?”
女孩儿没有理解母亲的颜色,便戳破了她的谎言:
“哥哥不是去南京了吗?”
顿时间,气氛又变了,毓恒感到了如坐针毡般:“姑妈,不必麻烦了,我去外面住旅店就
可以了。”
说着,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哎呀,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这里的客栈贵得很哪!”张妈制止道。
“就是啊,妈!让表哥住下来吧。这么个大晚上的,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有人提出了反对,婉颜也竭力挽留:“就是啊,妈!这么晚了,表哥要是遇到坏人怎么
办?”
赵太太狠狠瞪着女儿,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倒是张妈的脑子快,马上就把事情给圆糊过去了:“要不这样吧,太太!二楼的那间客房
不是还没人租吗?我和阿珠先去收拾收拾,让表少爷先住着。”
她的话说得极快,根本就不让主人有个插嘴的机会。当赵太太恍过神时,她已和那个阿珠
上了二楼。
在赵家,张妈的地位可不能小视。甚至,有时候她还颇有些一言九鼎的样子。
见她如此,赵太太也不敢多说什么。要知道,这赵家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这个麻利儿的
老妈子。如果,因为一两句话的不投机,就把她给辞了,那自己真是太傻了。
这样麻利的仆人,现在几乎是找不到的。即便是“天上掉馅饼”似的遇到了,佣钱也肯定
不少。但付出的心思决没有张妈多:赵家的房子买来时,已有不少房客;他们都是些狡猾,难缠
的家伙,而他们的克星就是张妈!
前些日子,在银行上班的钱先生没钱交租,张妈二话没说,把他的东西全扔了出去。硬是
把他给赶出去了。
那天还下着大雨呢!
赵太太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外甥:“侍候不早了,你还是遭袭俄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上班呢!”
“明天我和表哥一起走吧!”婉颜接口道。
赵太太的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快点去睡觉?!”
第三章 好久不见,冯孝贤
十分钟之后,毓恒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屋子。
这儿原来的住客就是那位雨天被张妈赶出去的钱先生,自他走后,这房间就一直空着。S市
里,出租房屋本来是紧俏的,可惟独赵家不同:没人来租了!
其原因可想而知。
“表少爷,这就是您的卧房了。”张妈一进屋,就把油灯放在桌上:“您要是有什么事,
就来找我,我住在厨房。”
毓恒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把张妈支了出去。
关上门,坐在床上,他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屋来了,——这房间小得很,只能放下一对桌
椅和一张木板床。他太累了,已经没有心思抱怨自己的处境了;他只想好好休息。
可是,当他躺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这点愿望都无法实现——床太短,也太窄了。他
根本不能舒展四肢,整个人得像只虾似的蜷着,很不舒服。
“……现在家里有多了个吃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