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铸红梅唤春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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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诗虹明白,她从此彻底失去了祝翼铖。他再也不会是那个和她一起组织社团活动、一起回忆青春飞扬的校园生活。一起热烈讨论许多问题的“祝兄”了。许诗虹呆呆地凝固在原地,泪水不知不觉地流出来,滑过脸颊,她也没有感觉。
过了一阵,待到心中麻木的感觉逐渐压过了痛楚,许诗虹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站得太久,双腿都有些麻麻的酸痛。她活动了一下腿脚,摸出口袋里的手帕拭了眼泪,也走了。一边走,许诗虹的手中还用力地绞着手帕。
祝翼铖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既不看人,也不看路。有认识他的路人,便不免带着些诧异和不解地回头看他,不知道这青年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不认识他的那些人,看到他这副不管不顾的架势,也纷纷自觉地让到一边,免得被他撞上。
跟在后面的祝远诚心里难免有些矛盾。一方面他不知道祝翼铖究竟想要去哪里,又是要做什么,便难免有些担心;可是另一方面,出于对堂兄个性的了解,他知道这时候追上去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因此,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一直跟着祝翼铖,并且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任何事。
不过,似乎他的担心是有点过度了。祝翼铖也许并不知道他想要往哪里走,他的双腿却习惯性地将他带到了童子军经常活动的区域。
这地方,孟芸倩牺牲之前,他经常来。现在,他再一次过来,却已经不可能看到那个晃着两条小辫子的、活泼俏丽的身影,也不再会有清脆的声音,倔强地向他宣布“国军没有抛弃民众”、和他争论“民众不是你想的那样丑陋”了。
这里仍然像好几天前一样,有童子军在积极地发着传单。传单就是由祝翼铖在某个深夜奋笔疾书、又在祝远诚的住处,由祝远诚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印刷出来的。可是,今天的童子军,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活泼,多了些沉重的悲愤。
祝翼铖习惯性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他看到了英气利落的杨惠敏,看到爽朗脆快的林晚,看到文静却能干的吴子佳,看到内向的小楠,也看到何策、魏鑫桐。这些童子军,正在不遗余力地奔走于人群之中,声援抗日军队,鼓励民众永远不要失去信心。
可是他看不到孟芸倩了。祝翼铖幻想,也许林晚她们的消息不准确,也许孟芸倩下一秒钟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如果真的可以,那么无论她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或是折磨,他都要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抱住她,请求她允许自己,守护她一辈子。
然而,无论祝翼铖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寻多久,那个活泼倔强的身影,却始终再也没有出现。有时候他仿佛感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孟芸倩,可是定下心来仔细端详,却发现不过是重叠在路人身上的幻象影子。
童子军们带着失去伙伴的悲痛,却仍然坚强地忙碌着。这些平均还不到二十岁的半大孩子们忍着泪,向民众讲述四行仓库八百壮士的浴血抵抗,讲述起他们每一次打退蜂拥日军的英勇顽强。尽管他们自己心中已经覆盖了一层阴霾,却仍坚持着,在黑云压城之下,用祝翼铖笔下的甲光向日金鳞开,去驱散民众心里沉重密布的战云。
与此同时,他们也用在学校和童军训练中学过的英语,流利而清晰地接受各国记者的采访,一边表达中华儿女抗日的决心,一边控诉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一边讲述起昨天晚上,孟芸倩的壮烈行动。讲到激动处,难免声泪俱下,原本还以“中立”自居的记者们,也被他们所感染,为之动容。
祝翼铖立在一边看了一阵,若有所思。突然,他又猛地一抬头,快步走到前面的台阶那里,噔噔几步站了上去。祝远诚急忙跟过去,却没敢走得更近,只是站到了台阶下,随时准备再跟着堂兄往什么地方跑。
不过这一回,祝翼铖似乎是没打算再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高喊了一声:“同胞们!所有的中华儿女,炎黄子孙,所有不屈服的中国人!”
这一声,激烈澎湃,朗若洪钟。附近的民众,还有林晚、小楠、吴子佳、何策他们那些童子军,以及混在人群中的记者,全都被吸引过来。祝远诚也忍不住仰视着他,想知道堂兄是准备说些什么。
祝翼铖目光炯炯,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民众,也看到了祝远诚和童子军。他顿了顿,继续慷慨激昂起来。从日军的暴行,到国军的血战;从青年学生的抗议,到平凡市民的声援;从侵略者的狼子野心,到中华民族的爱国情怀。这个热血青年的话铿锵有力,就连记者们都忍不住聚拢过来,有的拍照,有的则埋头拿着纸笔速记。
周围的民众,都专注地听着祝翼铖铿锵的发言,不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祝翼铖却仿佛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人或者物,只自顾自地演讲,字字句句,都带着热血沸腾的温度,点燃了每个人心底隐藏的热忱。
这个热血青年只顾在这里振臂高呼,号召民众团结奋起,支持国军,抵御外侮,却始终没有留意到,人群中藏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已经盯着他看了半天。而这一双眼睛里窥视的目光,和上次祝翼铖与祝远诚说到张柏亭将军和祝翼铖的生物武器思想时,偷偷盯着他们的那一双眼,一般无二。
在这番演说的一处停顿,那双眼睛的主人终于现了身,向前一步也登上了半级台阶,打断了祝翼铖的演讲:“祝大少爷,请借一步说话。”一边说,来人一边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可是那表情,却分明带着点胁迫,不容祝翼铖反对。
祝远诚有些着急,忍不住想要冲上去阻止对方,却被堂兄的眼神拦住。祝翼铖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对方穿着中式对襟小褂,传统布鞋,和一般的小市民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从那眼神里,却能明显地看出,他找祝翼铖,绝不是简单地说句话。
有那么一瞬间,祝翼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似曾相识。可是他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却并不记得这张脸。
盯着那张脸端详了一阵,祝翼铖才猛然想起,让他觉得眼熟的,是对方的目光,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威胁,却透露着心虚。他一下子记起,这种眼神,就和上次那个将他骗到了日本人寓所的、被中野寿夫称作“三岛”的日本人一模一样。
当然,祝翼铖可以确定,眼前这人不是三岛。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在心里将他们划了等号,都一样是日本人的特务,操着熟练足以乱真的汉语,穿着中国人的衣衫,藏身于人群当中进行着他们的间谍后动。
他们与真正的中国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眼中抹不掉的心虚躲闪。
祝翼铖心中有底,反而愈发坦荡。他并没有任何恐惧,就昂首阔步地随着那个人走到了旁边的一处角落。他倒是想看看,日本人又要玩什么花样。
不知情的民众想要跟过去看情况,却被几个身着便衣混在人群中的日本兵拦住。日本兵亮出了刀和手枪手,无寸铁的市民见了这番凶神恶煞的样子,却自觉地退缩了——这些市井平民,他们的确爱国。但是如果要他们和敌人面对面的硬拼,恐怕保持沉默的仍然会是大多数,他们没有那个胆量。
对方将祝翼铖领到一处阴暗的墙角,离开人群扎堆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才以谦恭的态度自我介绍说,他是中野寿夫的手下佐藤,是“奉了中野君的命令,特地来请深受我军器重的祝大少爷再次考虑合作的事情。”
还没等祝翼铖回答,佐藤又继续说下去,除了不停地声明日军对祝翼铖学术思想的欣赏之外,又特地强调了日军许以他的优渥待遇,同时一再声称,日军的研究,是“基于对科学真理的探索”,希望祝翼铖“为了大东亚的共同进步”,能够接受日军的提议。祝翼铖却始终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许诗虹只是个女学生而已,再普通不过,确实没什么别的身份~
许诗虹喜欢祝翼铖,但是他们间的分歧决定了他们最终不会在一起~
(其实许诗虹还是有结局的,很……不好……的结局,只不过晋江这边不会放,关于这个具体情况会在最后一章说明~)
今天是3月29日,为纪念黄花岗而存在的青年节,作者决定就选在这一天,完结了这篇以青年为主角、以青年热血为中心的文~
27、血铸红梅
佐藤带着些期许,耐心地等待着祝翼铖的回答。祝翼铖沉默了半天,终于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休想!”冷硬的两个字支愣着尖锐的棱角,刺得佐藤一怔,竟然忘记了接下来还应该说什么。
祝翼铖甩出这两个字之后,转身便走,不再理会佐藤。走了几步,他突然又猛地转过身来,对着佐藤义正言辞地说:“真正追求科学与真理的过程,绝不可能凌驾于人权之上!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都掩饰不了你们反人类的本质!”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罪恶罄竹难书,绝对逃不过历史的审判!”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之后,祝翼铖再次转过身,向刚才他站立的台阶走过去。周围听到了他这番话的人群,纷纷为他鼓掌。
佐藤迟疑了几秒,突然喊了一声:“祝大少爷,请留步!”祝翼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佐藤。佐藤无视周围上海民众鄙夷或愤怒的目光,跟上来几步,似乎是想要握一下手或者拍拍后背以向祝翼铖示好,却被这个热血青年厌恶地躲了过去。
“祝大少爷,您究竟是为了什么?”佐藤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迷惑不解。祝翼铖瞪着他没有说话,佐藤继续问:“中野上尉和岩本中校,都是诚心诚意地希望您能够同我们合作,建立东亚共荣圈。可是我们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却始终要固守着支那?要知道它并不能为您提供更好的机会,而且也没有未来。”
祝翼铖退后一步,两道犀利的目光剑一样地逼视着佐藤。佐藤一开始还在和祝翼铖用眼神对峙,过了几秒钟,终于败下阵来。不过毕竟也是受过训练的间谍,虽然他不敢直视祝翼铖,却仍然能够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面不改色。
“你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始终抱守着中华民国吗?”祝翼铖一字一顿地反问,“中华民国”四个字,尤其被他格外加重语气强调。佐藤目光游移,没有说话,祝翼铖似乎也并没打算等他有所回应。
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青年,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民众,郑重地开了口。祝翼铖的语气和眼神,似乎是在对佐藤说话,却更像是在向着所有民众、向着全国同胞、更向着他脚下这片土地宣布:“因为,我是中国人!”
祝翼铖的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周围的人群本来是想再次为他鼓掌的,却被他语气当中的气魄所震慑,如同惊雷战鼓,字字千钧,砸在他们的心上。
周围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沉默下来。祝翼铖就在这寂静当中,坚决地转身。人群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祝翼铖便这样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铁骨,重新站到了他刚才演讲的台阶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各大报社的记者。镁光灯突然间闪成一片,好几个记者都纷纷埋下头,在采访本上运笔如飞。就连并非记者的祝远诚,也被勾起了职业性的敏感,忍不住掏出随身的小本子,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笔,想要记下些什么。对于祝翼铖,祝远诚觉得,实在有太多可以抒写的地方。
闪烁的镁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