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鸥落晚沙-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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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姐,事情有变,恐怕我得亲自去一趟京都。”周松陵在屋内来回踱步,他的手竟然有些许的颤抖,也直到这会儿,婉纱才察觉,周松陵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他已经那么老了,却还心心念念着这天下,男人为何都是如此,他怎么还不死?这个念头跳到脑海中,婉纱只觉得额头突跳起来,周松陵还在继续说着:“我沿着墨京铁路设的那些布控,昨晚遭到了夜袭,是有预谋的,十几个据点,同一时间发起进攻,因为司徒清瓯在京都被扣押在大总统府,我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你大哥也被掳走了,所以,京都之外的布控,竟然都失陷了,万一司徒清瓯逃出了京都,我们就奈他不得了。”
“奈他不得了。”婉纱重复着周松陵的尾音,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有些许的庆幸,司徒清瓯,你果真是一介乱世枭雄,这样精心布置的局,你都有本事打开缺口,小小的一个罗婉纱,你大概早就看得透彻了吧,想着他临走前那一晚的光景,只怕是早已经将一切料在心里了吧。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一丝丝遗憾,一丝丝欣慰。
“罗小姐,你不要着急,司徒清瓯人还扣押在大总统官邸。他虽神通广大,但京都也从来不是个善地,有外国公馆看着,有大总统的贴身卫队把持,其他军阀的眼线也不少,里里外外没有疏漏,他想逃,也不是件易事,我不过三五日光景就带周军的主力兵团赶过去,将失陷的据点补漏查缺,他手下的那些将领,没了主心骨,自是一盘散沙,他断躲不过去这一遭的,我定要让他死在我的枪口下。”周松陵目露凶光,眼中被熊熊的火种充溢着。
“周军统连夜赶过来,只怕也没来得及吃一口热的,先休息会子,我让下人们安排早饭。”婉纱撑着桌子站起来,向门口走,没走几步,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向后仰过去,周松陵忙一手接住她。
“罗小姐,你可得注意身子啊。”周松陵看着婉纱的脸,她面色苍白,应是多日不曾安眠。
“没事。”婉纱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慢慢走出内间,到了门口,只觉一阵胸闷,仿佛有一口痰顶在咽喉里,甜腥难耐,她只捂着,叫小翠来扶她。
“小姐,你怎么了。”小翠跑过来接住她的一根胳膊,朝内间看了看,小声问:“周军统一大早鬼鬼祟祟来墨安城里做什么?”
“这些事情你不要过问,去,把我前日上街买的那个纸包拿来。”婉纱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地对小翠说,小翠一脸的不放心,却也不敢拗她,便去卧房里取,取了那纸包来,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只见着婉纱亲自去厨房间吩咐厨子们准备早餐。
周松陵在内间搓手,满屋子被他弄得呛人的旱烟子味儿,小丫头叫他去餐厅用早点,他便跟着去,婉纱已经坐在那儿了,手执着茶壶,见他来,她脸上嫣然一笑,那一笑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愫,周松陵一时竟有些痴意。
“周军统,时间匆忙,只有一些粗糙的茶点,您一会儿要上路,重任在身,婉纱就不备酒了,您尽量往饱了吃,等事成之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把酒言欢。”婉纱举着手里的茶杯,对着周松陵笑道。
周松陵也是口干舌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婉纱喝了口茶,突然一阵干呕,拿起丝帕接着,一口茶水都呕了出来,手按着胸口只是咳嗽呕吐不止,小翠忙上前来服侍,周松陵只想着此去的行程算计,大口吃饭,也顾不得她许多了,婉纱推说身体不适,脸色惨白陪坐在一边,抵着胸口,竟是一口未动。
将周松陵送走,婉纱回屋子便一头栽倒,一干下人只忙得团团转。
不到傍晚,墨安城外传来消息,周松陵率军前去京都,车行才出墨安城没多久,便四肢痉挛,口吐白沫,愤怒地高声喊着罗婉纱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车返墨安军医院,未等抬到急救室,一命呜呼。医生剖腹检验,在胃中化验出了砒霜,断定是中毒而亡,因是军中极重要的大将,又牵扯到司徒少夫人,也只藏着不能公开,只得和司徒少帅请示后再做定夺。
司徒清瓯宅子里的家丁小子们从外面打探到消息,不一会儿整个城中都传扬开来,百姓们并不知司徒清瓯被扣押在京城这一遭变故,却只道是墨军里极重要的大将死了,司徒少帅人在京都没有回来,恐怕军中又要有事端,时局又要荡上几荡。有些胆小的民众开始买米买油囤积仓库,一时间粮油铺子门庭若市。
婉纱躺在床上,手腕被江大夫掐着把脉。
“少夫人好福气啊,竟真是又怀上了一胎。”江大夫眯着眼睛说。
52
京都。
大总统府邸这一夜人心惶惶,京都外围的据点昨夜被偷袭失守,这消息让人心急如焚,东北的韩勇念,以及公孙先机在滇南透过滇氏军阀的口风,不断给中央政府施加压力,要求放人,外国使馆又是讲好了不参与这遭‘家庭纠纷’,现就怕京都内司徒清瓯的羽翼趁夜又有什么阴谋行动,那司徒清瓯手下的眼线众多,只怕府邸也有内线,南宫梵云不是傻的,心知关不了他多久,只得死死等着周松陵的援兵来,才好让司徒清瓯在重重压力下被迫放弃军权,否则,就算杀了他,也夺不来他手中分散广布的地域,更收服不了那些对司徒清瓯衷心耿耿的将领。
司徒清瓯这些日子倒过得清闲,镇日在大总统府里闲晃,吃吃茶,看看花,偶尔寻了南宫河下棋,竟然招招镇定自若,皆是致命的死手,他根本不像是坐以待毙的样子,倒像是早已胸有成竹,坐掌大局的气势,让南宫梵云更心惊了几分,司徒清瓯果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千料万想,还是低估了他了。
这一晚,吃了晚饭,司徒清瓯推说头疼,早早回房间休息,进屋前他看了南宫梵云一眼,那一眼竟含着笑,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直接戳到南宫梵云心口窝子那去,直让南宫梵云更怕了几分,司徒清瓯回房不久,总统府就接到周松陵暴毙的消息,具体的原因却查不出。
南宫梵云忙给罗婉纱去了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说已经知道了,没有办法了,只怕司徒清瓯早已算计到了这一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们不是司徒清瓯的对手。
电话落了之前,婉纱突然轻轻说句:“南宫先生,放他回来吧。”
“罗小姐,你是傻了么,让他回去,你还有活路吗?”南宫梵云也忍不住气得骂出来:“他既已经算出了这次京都之行另有玄机,难道他会看不出你也是其中一个想要害他的人么,让他出去,只怕我们都得像周松陵一样……”他只是握着话筒,颤抖得说不出话,他只道周松陵是命丧于司徒清瓯手下人之手,断没有怀疑婉纱。
“你关不住他的。”婉纱的声音小得几乎快要无法传递到话筒的另一端,南宫梵云只觉得她快要窒息过去的虚弱:“让我见见他,只怕这是你我最后的生路。”
南宫梵云挂了电话,回头,司徒清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府邸的那些训练有素的配枪兵士,竟然看不住他手无寸铁的一个人,让他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大总统的身后来?南宫梵云心下一惊,他要做什么。
“你、你是怎么过来的,来了多久。”南宫梵云看着司徒清瓯,他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没了底气。
“有一会儿了,梵云,你还年轻,这天下,你操纵不来的。”司徒清瓯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悠然地翘起一条腿:“电话里,有人让你放我回去对么,她是不是还说,放我回去,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你、你怎么知道。”南宫梵云颓然地僵坐在椅子上,顺着房间的门缝,他看见一股鲜红的血水流了进来,腥热的气息扑进鼻腔,门外噼噼啪啪的凌乱脚步声,枪械摩擦军服扣子的沙沙声,他知道那绝不是大总统府邸的兵士。
“呵呵,我说了,你还年轻,这天下,就算我给你,你也操纵不来,何必揪着不舍得撒手呢。”司徒清瓯坐了一会儿,见南宫梵云面容已经暗淡成死灰色,他才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到他眼前:“你签了这个,我不杀你。”
南宫梵云眼前一片漆黑,定睛看了半晌,才看清那纸头最上方粗黑的字迹:退位声明。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早就可以走了,我只是在等她这句话,你知道么,你们这一伙人的命,都是她保住的,你要感谢,就记在她头上吧。”司徒清瓯将南宫梵云签名的墨迹吹吹干,然后弯下腰对着已经瘫软的年轻人说:“明天就通报全国,南宫大总统退位。你今后的生活,我自会安排人好好照料,你大可以放心,因为我曾经和一个人说过,我不是杀人狂。”
然后他将纸头折叠起来,塞进了军装的口袋中,扭头出了门,门外的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大总统府的兵士尸首,一众隐藏在京都的墨军特务和内线簇拥着司徒清瓯,离开了大总统府。
司徒清瓯坐在汽车上,看着京都的街道在眼前迅速向后倒去,仿佛前一次带着婉纱来京都,只不过一眨眼的事情,那时她满脸是甜蜜和快乐,兴奋地和自己指点她熟悉的景色,她白皙的脸颊上,漾着浅浅的桃红。
她是如此聪慧明白的女子,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真相,当年杀了罗何睿,虽是迫不得已,却也是事实。他本不该让自己爱上她,但却情不自禁地一路陷入。自从她去山岚密会了周松陵,他就料想着她开始有了动作,直到南宫梵云秘密南下,欧阳子傅暗中撺掇驻京外国公使,罗锦年到京都外围的沿线督军,她一路精心设计的秘密行踪,他竟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只是不肯道破。
他只想让她自己心软放弃,她是爱自己的,临别那夜,她眼中的不舍和痛苦,他怎会看不出,既然如此相爱,为何要被这仇恨蒙蔽了眼睛,自己可以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奉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难道就不能抵消这弑父的仇恨?
他一直给她留着后路,哪怕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大总统府,哪怕他随时都可以取了她安插那一干人的性命,他却始终不肯下手,他舍不得她,他不想杀她,他和她之间的问题,他只想两人当面了断,更何况,他一直期盼着她能回心转意啊。
今天,得到大总统府中内线的消息,周松陵在司徒府中吃了早饭,当日就暴毙了,检验结果是中了砒霜的毒,罗婉纱啊罗婉纱,你到底还是一介女子,纵使心中充满了仇恨和,却终究还是没有过了这情字一关。你精心布置了这一场局让我跳进来,机关算尽,最后却还是帮了我啊。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笑意,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他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从前一样好好待她,只是……她还会和从前一样么?婉纱……
53
婉纱隔日接到了司徒清瓯已经返回墨安的电报,约么着三日光景就好到家,她拿了电报,怔怔地站在园中良久,小翠拿外套来给她,她才醒过神来,主仆二人搀扶着回卧房。
“小姐,大少很快就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你又怀孕的事,肯定老高兴的。”小翠想让婉纱开心,她这次怀孕,未见喜悦,只是道不尽的哀愁。
“我大哥有没有打电话来?”婉纱进了屋子,手里捧了热茶,才开口问话。
“没有,我听小姐的吩咐,让欧阳先生在京都里找,都说没见着大哥的影子,大哥也是的,怎么突然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