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鸥落晚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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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姐。”刘相卯看了看她的表情,知道是昨晚自己说的话伤着了她,她现在已经和自己有了芥蒂,他又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其实你不必和我这样客气,有什么难处,少爷那不方便提,可以和我说说。”
“恩。”婉纱笑了笑:“刘先生放心,婉纱会有分寸的。”
他便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到了司徒清瓯的宅子,他还没从司徒慕那儿回来,婉纱暗自庆幸,他回来得越晚越好,刘相卯们问她要不要先吃饭,她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绿树成荫,密密匝匝,层层叠叠,葱葱影影,心也像被遮住了一大片。
到了深夜里,他才一身酒气地回来,进门见了婉纱也不理她,面上浮着一层愠怒,吭吭地踩着皮鞋上楼,楼上的地板很快传来衣服和鞋子丢在地上的重重声音,刘相卯跟上去看了。
婉纱也不知究竟,倒坐在沙发上惆怅起来,总是这样生生尴尬地被他掠了来,又摸不透他的心思,到底何日才能解脱啊。
“罗小姐,少爷让你上去。”没几分钟,刘相卯下来了,对婉纱说。
“哦。”婉纱低着头,心里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虚虚的。
到了司徒清瓯的卧室,他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站在门口,心里敲着小鼓。
“进来。”他命令:“把门关上。”她一一照做,然后搅着手指杵在那儿。
“你、你吃晚饭了吗。”她话一出口,便觉得无用,他醉成这个样子,只怕是晚上有应酬,定是吃过了。
“过来。”那声音阴冷冷的,让人后脊梁像是爬过了千万条蜈蚣,她低着头挪了过去,站在床前。
“今天去了哪儿?”他死死地盯着她,她自是心头一惊,这问话怎的这样熟悉,她想起了来的时候在车上,刘相卯这么问过,似是暗示她。今天她去哪儿了,去了商业街当镯子,莫非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要把镯子卖了,还好没卖,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凤求凰’,心里还是有底气的。
“没去哪儿。”她心虚地说。
“没去哪儿?”他扫了一眼她腕上的镯子:“你知道,我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
“我、我去了珠宝行,南京路斜对面那家。”她料着他是知道了什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无所不能,都怪自己一心念着妈妈的心事,倒让脑子糊涂了一整日,还好遇到了爸爸的老友,镯子还在,否则这会儿,肯定比现在糟糕得多。
“去珠宝行做什么?”他还是问,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去找我爸爸生前的一个老朋友,叙旧。”她的嘴唇有点颤抖。
“你爸爸的老朋友?”他冷笑:“你爸爸的老朋友会你一离开就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说你拿了他五十万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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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有点花花草草在飘,视线竟然纷扰了起来,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狗见了骨头一般,她终于意识到这一整天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那珠宝行的老板惶恐的样子,布行赵老板暧昧不肯深说的话,她恍然大悟,‘凤求凰’这样精贵的宝贝卖出了手,买家又是司徒大少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新闻,怎能不很快就传遍了商业街去,想到这儿,她失落落呓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对我的态度变化这样大。”
“你是去叙旧吗,你是去卖镯子!”他用手砸着床,席梦思的垫子,倒发不出什么巨响,只是他青筋暴起的样子真是让人害怕:“我昨天才送你的东西,今天你就要转手卖了?”
“恩。”她知道事以至此,只好面对,自从遇见了司徒清瓯,她倒越来越现实起来,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去,倒不如用肉身去迎,说不定还能少受点伤害:“我去卖镯子了,他说不敢买,说认识我爸爸,可以借给我钱,正好我也舍不得这‘凤求凰’。”
“一派胡言!”他更怒不可遏:“六福的周掌柜,前日不是给过你钱了吗,你当你一个月文书的月俸,能有那么多?还不是我转他交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平时有多忙,你还拿这些破烂事儿来烦我!”
“一万块,不够用。”她轻声嘀咕。
“不够用?”他终忍不住了,扯着她胳膊把她按在床上,手掐在她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掐死你,丢到墨河里去喂鱼,让你不够用,让你顶着我的名字出去骗!”
她不说话,他的手劲更大,直直是要取她性命,她呛得直咳嗽,脸色发白,咬着嘴唇,雪亮的大眼睛恨恨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松手,一把把她从床上掀到地上,她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气息平稳了,才抬头泪盈盈地看着他,那副表情,像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他的心生生地软了,但脸上还是不肯原谅她,闷声问道:“也不见你穿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爸爸走得急,家里的老宅被大哥变卖给了布行的赵老板,卖了四十万,妈妈身体不好,说不想死在那狭小的四合院里,我想把老宅子盘回来,寻思着怎么也得五十万才能够,如果用不完,我也想给家里置办点家具,妈妈是个恋旧的人,我得尽量弄得和从前像。”她小声说,在司徒清瓯看来,她说话总像是在碎碎念叨,声音不大,但是他却能句句听得真切。
他听她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对着她:“到我这儿来。”
她怯生生地凑过去,把小手放在他掌心,他自是将她揽过去,拍着她惊簌不已的身子:“你要盘回个房子,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绕那么多弯子做什么,最近我公事忙得很,冷一听那珠宝行老板跑过来跟我说,也真是一时就恼了起来,晚上又是应酬,免不得喝了酒,脾气就上来了。”
“你又是在和我道歉吗?”她从他怀里挣脱起来,冷冷地看着他的脸,还是那样英挺俊俏的五官,却显得憔悴了许多,眼中布满细细密密的血丝,原来他也是会疲惫的:“不用,如果我知道珠宝行老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借给我钱,打死我也不会要的,我明天就去把那钱退了。”
“你真是想气死我。”他白了她一眼:“听刘相卯说你晚上没吃饭,我让他去弄了,你下去吃吧,我累坏了,让我先睡一会,你吃完了上来叫醒我。”
他说完,就躺下了,不多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忘记在枕头下放枪了呵。
她下去吃了口饭,再上来,他睡得那样的沉,头发在枕头上滚得乱了,整个人像是脱去了一层凌厉的外壳,孩子一样抱着枕头。
她立在床头,不敢叫他,睡得这么沉,叫醒了,不会又掐脖子瞪眼睛吧。她也不要上他的床,他没生拉硬扯,自己为什么要乖乖地爬到他床上,好个没有廉耻的落魄千金。
她跑了一下午,身子很快也乏了,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头一歪睡了过去。睡了不知多久,朦胧中有个高大温热的身体凑到她面前,有力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捞了起来,放到舒适宽大的床上,盖上了被子,她也醒不来,只在睡梦中紧紧抓着那只厚重生茧的手。
她以为那是爸爸啊。
他的觉浅,比她醒得早,她一夜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的一条膀子已经麻了,看着她憨憨的睡相,他忍不住去吻她,生硬粗重的胡茬将她弄醒了。
见她惺忪可怜的样子,他不忍再闹,只轻声附在她耳边:“过几天,我爸爸要带兵南下,我得料理军务,头一遭自己坐镇,免不得手忙脚乱,想搬到幕府住一阵子,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一起,好不好。”
“我不去。”她虽还是恋睡,但嘴角欠了个小缝,生硬地丢出三个字。
“你听话,我帮你把你家的老园子盘回来。”他哄着她。
“我不要老园子了,我也不跟你去。”她推开他,晚上睡的时候还躲着,早晨起来竟又回到他床上,定是他夜里把自己弄上来的,衣服也给褪干净了,可恨得很。
“随便你嘴硬,我今天让刘相卯带你去盘房子,然后晚上他会带你过来,你知道的,在我这儿,反抗从来是没有用的。”他也不生气,自起来穿衣服。
“那你还问我好不好,虚伪得很。”她用被子气呼呼地把头蒙住,他无奈地看了看被子中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只怕她是要被他宠坏了呢,那又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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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司徒慕亲自挥兵南下,平定洛城的古尔它,中央政府和襄州的皇甫昊天虽担心墨军势力增强危及到自己,但在东南沿海那放着个古尔它,也左右是个心腹大患,不如借了司徒慕的手除去,日后再另做打算。
司徒慕自是和古尔它素来不合,所以,司徒清瓯想代他出征也不能够,他一生金戈铁马,征战四方,总想着在晚年,彻底平了古尔它在东南沿海的势力,彻底称雄南方,了去这桩心事,以后的事情,他自是会陆续交给司徒清瓯去办,他也想退居幕后享享清福了。
五月底,江南的气温渐渐没那么冰冷了,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丝花粉的香气,司徒慕一转眼去了半个多月,已经行军到了赤眉山脚下,那是墨军南线的重地,在那整顿几日,养兵买马。
司徒清瓯第一次独自掌管军务,自是不敢怠慢,日夜操碌,好在婉纱始终瘪着个小嘴在他眼前晃悠,他偶尔闲下来,就逗她玩儿一会儿。
罗夫人已经搬回了罗家的老园子,家里都装点得和从前一样,小翠又在城里找回了一部分昔日的家丁和老妈子,还是那些旧人用得习惯方便,这些日子婉纱和司徒清瓯在司徒慕的幕府大楼起居,军事要地,不便带着小翠,她就留在罗府张罗家事。桑南和兰花还是继续经营烧饼铺子,最近打算填点钱开个酒楼。
这日云层不薄,天色灰蒙蒙,对面的蜜兰旗袍行,挂起了苏绫罗代言的海报,曼妙的身子着一件大红色的缎子面旗袍,那开衩很是大胆,竟延伸到大腿根儿里去,全墨安,大概也只有苏绫罗才敢挑这个头,只怕陆续才会有胆大的小姐太太模仿起来,渐渐成风。
司徒慕的这个办公室是个很大的套间,外面是办公室和会客室,里面是个卧房,起居设施一应俱全,司徒清瓯在外面办公,不让婉纱出去,他说不定什么时候闲了就进来看她一眼,三餐点心瓜果自有人按时送进来。
他大半时间都是忙着,她只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午睡后无精打采,她靠在床边看书,外国的原著书,她许久不碰英文,这些日子闲得发慌,捡起来倒也不难,只是看得久了,眼珠子生疼。
司徒清瓯又一次进来扰她,她快要被他烦死了,忍不住言辞上冷淡:“大好的春天就快要过去了,生生被憋死在这个不透气的笼子里面,你们这些阔少爷和军人们,原来尽是把女人当动物鸟儿一样圈起来养着的。”
“好了,我不圈你,晚上我要去参加宴会,你自己出去玩儿会儿吧,早点回来,我让人远远跟着你。”司徒清瓯听她这样讲,也觉得自己把她管得太紧了,她这个年纪,玩心还是很重的,于是掐着她水润的脸颊,直掐得她眼眶泛红才撒手,在她脸上留下那么一块浅浅的印子。
司徒慕的老宅,司徒夫人正和三位太太打着牌,这司徒夫人极是爱玩牌,阔太太们的牌局,除了聊以打发时间,更是交换最新服装首饰样式、花边新闻的景致。
“冯太太,你今天的手气可真是好,连坐了十六桩也不下桩,当心待会儿我恼了,提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