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漫草-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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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王开口,“先将罪犯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司律部来人提走。”转而,又看向纳兰若,“月儿一向胡闹,若儿你别放在心上,小孩子难免心性难训。”
“是是是,本王管教不严,若儿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淮南王接过话头,连连赔罪,只有洛海月还是一脸桀骜。
纳兰若停杯投箸,眼睛却望着那被侍卫正押下去的两人。突然,出声,“且慢。”她起身上前几步,“陛下,请将此二人交与臣处置。”
“准!”
“陛下!”
“陛下不可!”
女帝摆手,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凝眉看向纳兰若,“你当如何处置?”
纳兰若起身,大步走到侍卫跟前,一手拎起那孩子,看向那刺客,“本王见你也算是个侠义之士,不如和本王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本王立即放了你和这孩子,并且保证绝不会再有通缉告示。”
“我若输了,又当如何?”
“你若输了,便任凭本王差遣,永不抗命。”
“好。怎么个赌法?”
纳兰若示意侍卫放开此人,又从侍卫手中抽出两柄刀来,一把刀扔给那人,“名字?”
“任夏。”那人接过刀,答道。
“好,陛下,诸位王爷,在此做个见证。”她向后退几步,其他闲杂人等都退到厅门口,手中握紧利器,以备不测。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这比试不过是走个过场,纳兰若必定会输。纳兰若自小武艺平平,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再者,五年前,她右臂受伤再不能举重物,如此这般,纳兰若定然是故意要放了此二人。对于这场比试的结果,众人也都了然,但事实却出乎意料。
未过三招,任夏便败下阵来,而纳兰若却像是并未用多少力气,这让众人都是一惊,暗暗揣测起来。纳兰若却是不管,神色凛然,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任夏。任夏手中兵器已然被打落,她惊诧地看着双手,不解的望向纳兰若,缓缓跪下,低头,郑重说道:“任夏愿赌服输,任凭差遣。”
“好。”收刀,起身,随手将刀扔回給侍卫,“来人,带她们回睿王府。”
纳兰若离开的时候,回头凝视女帝,目光冰冷而坚韧,无形中弥漫出渗人的杀气,这对女帝来说算是大不敬,但女帝未置一词,微微颔首。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决定了多少人的生死,巧凤的命运也在此刻改写。
只是,这是属于一个帝王与一个亲王之间的承诺。
司律部死牢里,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掺杂着腐败糜烂的气息,长长地甬道中,火把忽明忽灭。墨玉杰靠着冰冷的墙面,仰面,漆黑的顶部凹凸不平,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滴答滴答,从何处传来的水声,整夜整夜让人难以安寝。墨玉杰拧着眉,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颓废气质。她已经在这个阴暗的斗室之内不见天日的待了十天,分不清如今是黑夜,还是白天,只知道,时间正在无形的流失,而她的生命也将走向终结。
隔壁牢房里,传来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清脆声音。她转过头,望向声源处,透过栏杆,她看到那个曾经位极人臣,叱咤官场的母亲。墨宇用种悲切的眼光望着墨玉杰,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杰儿,你何不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墨玉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墨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只说了一个字,她说不下去了。
“我?”墨玉杰嘲弄地笑道,一只手玩弄着发梢,眸子发亮,却幽深的让人看不到底,“母亲,我知道,包括那些肮脏的交易,我,全部都知道。”
“你……”双眼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害怕而瞬间睁到最大,突出的眼球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那一刻墨宇的表情夸张到了极点,然后,瞬间就颓废了下去,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墨玉杰闭上眼,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一阵阵浪潮打在心口,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疼痛得再无法动作。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年前那场错误,所应得到的报应绝不止于此。
她多么希望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但,没有如果,事实以他最真实最残忍让她接受,她的母亲做了多么荒诞的错事,而她的父亲又是何等悲哀,终其一生,困于金丝笼中,不得解脱。
就在捉鬼事件发生后的第十五日,这个从来都被认为是地狱的死囚牢中,来了一位有史以来最尊贵的访客,那就是巧凤圣皇洛凤。洛凤看着被铁链束缚手脚的二人,只觉得疲惫。墨玉杰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气顺着膝盖袭遍全身,可她跪得挺直,丝毫不受威压的影响。
“好了,多余的废话,朕不想多说。墨玉杰,听闻你文武双全,才华举世难寻,今日,朕给你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
墨玉杰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狐疑正视洛凤。时间静静地在两人之间流淌。洛凤有时会想若是墨玉杰不是墨宇的女儿,又或者她们不是在这死牢中相见,也许……哼哼,洛凤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起来,到底是老了竟也想些无用的东西。
“条件呢?”
“条件吗?”洛凤朝着西北方投去意味不明的眼神,西北的战场正是一片混乱,燕国试图染指巧凤大好河山,她岂能容此等蛮夷在她的天下放肆。“朕需要一场胜利。”
蓦地,墨玉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洛凤。洛凤深深地疲惫中,透着坚毅和决然,“不要怀疑,只要你能够将燕国大军赶出巧凤,朕可以让墨家全身而退。”
“那……”
“没有失败,如果失败了,等待你们墨家就是满门抄斩,诛九族。所以,只许胜不许败。”
洛凤乘着步辇已经离去。
墨玉杰依旧跪在地上,自始至终,墨宇都没有说话,此时,她想她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墨玉杰的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墨玉杰先开了口。
“娘,纳兰羽的死……是不是和你……”
“是。”墨宇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她说的坚定,似乎并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
墨玉杰闭上眼,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你可曾爱过爹爹?”
“呵呵,”墨宇摇着头,竟笑出声来,可墨玉杰却觉得那笑声比哭还来得悲凉。“玉杰,你可能不信,可娘这一生只爱过你爹一人,从未改变过。但是,”墨宇起身,颤颤巍巍的扶住墙壁,“可你爹此生从未爱过我,哪怕是片刻都没有。”声音太过苍凉和悲切,可说完之后,墨宇只觉得此刻无比的轻松起来,她为那人如痴如癫,费尽心思,耍尽手段,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抷黄土。
墨宇走后,墨玉杰半坐在地上,呆呆的失神。连身旁来了人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墨玉杰才有所觉,抬头看向来人。来人白净脸盘上挂着一抹淡淡地笑,和善温柔,双手叠放于身前,半倾着身,柔软温和的声音,“墨大人,请随小的来。”来人转身,迈着小碎步一路向前。
墨玉杰起身,连忙跟上此人。显得有些拘谨和慌乱。“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去墨大人该去的地方啊。”
“该去的地方?”她该去哪里呢?
“是啊。”内侍的声音幽幽传来。
、【千里东风一梦遥 壹】
巧国永和三十八年八月,睿亲王纳兰若临危受命,挂帅出征,支援汉阳,领兵十万。墨玉杰为先锋,带领三千铁骑日夜兼程,十日内赶往汉阳,大军随后而至。
京城三万兵马已经严阵以待,只等着吹响出征的号角。
兵部送来的盔甲、帅印摆放在桌上,特地定制的长枪立在墙角。纳兰若却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屋外盛开的莲花,淅淅沥沥地雨声将离愁晕染得越加伤感,淡淡地忧伤铺陈开来。朦朦胧胧地水雾中,沐轻云踏着水花,撑着油纸伞缓缓而来,一旁侍立的男子又是惊,又是怕,构成一幅仿若纸上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走至窗前,两人透过层层雨帘,默默相视,蓦地,他勾唇嫣然一笑,缓步走上前来,道,“大军已经等候多时,我来给你更衣。”他走进屋内,她回头看他将盔甲的每一部分细细为她穿上。
她握住他放在肩上的手,“我将任夏留下保护你,京城局势复杂,边关又危险重重,我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你留在这边要多加小心,务必保重。”
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又开始为她穿衣,“我这里比不得边关,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在那边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不要充英雄,不要受伤,我等你回来。”
“好。”走至门口,纳兰若脚步一顿,回身看着他,“你不问问我,为何留下墨家。”
沐轻云淡淡一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虽不喜这些阴谋阳谋,但总归是明白的。”送她至门口,看着她骑上战马,在浓浓水雾中,渐行渐远。他一直都知道的,无论她做什么,想什么,总归都是为了他。
纳兰若握紧缰绳,缓缓打马驶过街道。留下墨家并非为了墨家的势力,而是不想树敌太多。她纵然可以不顾巧凤的兴衰,但叶家、明家、沐家的生死存亡,她总需要顾忌的。此去,不仅要取得赤尾军的绝对领导权,还要将深藏其中的蛀虫一一拔出,方可护住大西北的安全。这是她此行的目的,也是和女帝的约定。以赤尾军的绝对领导权换取她拥立三皇女登基。
白色的战袍,银色的半身铠甲,泛着银白光辉的长枪。面前的,是整装待发的军队。她跨上纯白色战马,缰绳的手感让她开始心情越加复杂起来,这就要去战场了吗?
“王爷,要说几句么?”副将林清策御着马过来,问道。
纳兰若的思绪一下子收回,茫然地看着副将,“我?”她开口,指指自己。
副将愣了一下,但依旧恭敬地点点头,“是。”
纳兰若看着她,回头看向军队,明明是数万人的军队,却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声音,每个人都严肃地等待着。纳兰若开始想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什么话最适合,许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抬头,用无比认真的口气,喊道:“我希望你们都能回来!”
军队中越加安静,只剩层层雨幕遮掩住群山苍茫。
“陛下,如此不妥啊!”
“不妥吗?”揉着太阳穴,洛凤懒懒的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大呼不妥的人正是她一向最为信任的内侍官,掌管整个宫中事务的大总管。“的确不妥。”
“知道不妥,陛下何以还要这么做?”大总管拧着眉,满脸不可理解,毕竟这事关乎整个巧凤安危啊。
洛凤摇摇头,明知不妥,可她已经答应那孩子了。那个从小就未得到多少父爱母爱的孩子,五年前,离开京都的时候,哀求她放过墨家。墨家,墨宇,她筹划了这么多年,还是抵不过那小子的哀求。可这样也好,墨宇失势,纳兰家消失,剩下的就是她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陛下,请恕臣直言。”
“哦?怎么了?”
“为这江山,陛下您已经做得够多了。也该给三皇女一些表现的机会。毕竟三皇女的声望比不得太女。”
“不要跟提那丫头。死丫头,朕培养多年,她居然为了一个山野男子,抛弃国家,抛弃父母姊妹。”洛凤几乎是跳起来,破口大骂。想来对太女私逃之事还未能释怀。
“是、是、是,陛下息怒。太女只是为情所困,年少轻狂,可这性子,恕臣直言,还真颇有陛下当年的风姿啊。”大总管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可眼角眉梢却是泄露出几分笑意来。
“去你的,成天就惦记着我那些陈年旧事。”
“哈哈,哪里哪里啊,老臣就是记性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