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铁树花-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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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从广慈医院的金神父路到位于徐家汇路的欧阳公馆不到两公里路,今天又是周末,霞飞路从北到南的二妈在黄包车上欣赏夜景也不算枯燥,想来自从进了欧阳公馆也没有出来逛过夜市,以前欧阳豪每个礼拜天都带她出来霞飞路上散心买东西,这时间一晃就有四个多年头,只觉得人生无常,落了个给侄儿当姨太太,是幸是祸她说不上来,也总算得了个安稳,前段时间她在南京路同泰祥给儿子买布料做衣服,巧遇林姨太挽着小叔子也正好在那里,别看她一脸的幸福样,眉宇间皱纹好像骤然增加了许多,她说起相姨太的死,是跟着朱伯鸿一起被抓到七十六号特务机关被屈打成招送的命,说他们是暗杀日本宪兵司令的同谋,着实冤枉得很,所以二妈又坦然起来。
她一到家门口便闻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几个家丁在大门口似乎在等主人回来,告诉她出事了。
上官露蜷缩在床上抽泣,女佣陪在旁边为她打扇子,看到二妈便大声哭起来,儿子欧阳富也在哭,眼睛红红的。
“真是作孽,这个姓关的男人好歹也是你姨夫,怎么可以……”二妈话说半句又缩回去,想那才二十五不到的上官露因何连遭不幸,她全知道欧阳太太的事,结婚时被道貌岸然的白老板所害,生了个不明不白的儿子,在家常遭丈夫白眼,眼下又听说是五个人同奸,这叫她以后日子怎么过,二妈是个不会劝人的人,叹了口气问问太太饭吃过没有后说:“今晚三个孩子由我带吧。”她差女佣说,“反正天热,你在这打地铺陪太太,有事就喊我。”
她又吩咐家丁:“从明天开始,晚上要再增加两名值班,带上枪。”二妈通过这事也愤怒了,起先她也是个怕事之人,家里有点情况不喜欢发表意见,这回她觉得是公馆的管家,里里外外都安排好才去给三个孩子一个个的洗澡送上床,四个人拥挤着睡,灯开了个通宵。
关洁手术完需要观察两三天,医生说不碍事,医院里有护工,可是欧阳雅夫执意要亲自陪夜,这是种态度,关洁可以说话,不过很慢,说多了腹部的针线缝合处有胀账的感觉,她笑道:“会不会被我绷开?”
两人夜里聊了很久,似乎都装着很轻松乐观,实际上是给对方看的,彼此全然是在照顾对方的情绪,关洁被自己哥哥忤逆却首先想的是欧阳雅夫的感受,这回反倒极力的要去安慰他,忍着陪了说很多闲话跟真的没事似的,让欧阳雅夫仿佛对她哥哥的恨也减轻了几分,知道她在为这担心,便口口声声不去寻仇了,他想想也后怕,倘若这回把关洁误杀了,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第二天一大早,二妈来接班的时候,进了病房就对欧阳雅夫使眼色让他出去,关洁惺忪的望着他们俩鬼鬼祟祟的出病房,看情景不是好事也不知又发生什么,护士进来为她量体温,又抱来两瓶消毒药剂为她吊上针,没去管他们的事。
欧阳雅夫听了二妈的话人都快要站不住了,本来就一夜基本没睡。他没有回病房,直接开车赶回家看望妻子,虽然不喜欢她,这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而且她是被牵连的,隐隐之中很过意不去,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名誉受到了侵犯。天猛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沾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很快一片模糊,他打开电动雨刮器划出道道扇型小窗口,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躲雨跑来跑去,两个男人情侣般同撑一把伞笃悠悠走着,他们说话时的表情眉飞色舞,而他眼里看到的是白敬斋和关阿狗正在嘲笑着他。
关阿狗从欧阳公馆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兄弟帮他出了气扬了威,他请客他们去浑堂里擦背,完了在大堂睡了一夜,烟卷飞来飞去嘻嘻哈哈的大谈白天欧阳公馆玩人家太太的乐趣。关阿狗说:“你们跟着我混,以后还会有这机会让你们开荤,我跟着日本娘们混,谁敢惹我就不客气,你看后来来的警察都拿老子没办法。”说着又开始吹嘘川岛芳子如何的器重他,请他到办公室喝日本清酒,吹到后面就三句不离本行的扯到这日本娘们的奶子上,说:“有次我离开她那对抖抖的东西只有半尺远,这味道香啊。”边上兄弟嘲他:“有没有让你抓啊?”关阿狗“啪”的毛巾抽过去笑着骂道:“不想活啦?”关阿狗这到没有吹牛,川岛芳子非常重视如关阿狗这类社会人渣的作用,偶尔有特殊任务不方便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特务出面,就把他请到办公室加以小恩小惠,关阿狗自然是赴汤蹈火。
姨妈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联系到早晨侄女婿要杀他便忐忑不安起来,第二天她带着女儿就去欧阳公馆生意也不做了,一来去打听情况,二来关洁替丈夫挡子弹受枪伤于情于理应该去看看,就是不知道哪家医院。欧阳雅夫正在客厅打电话先是报警,警察署听是上海维持会的人犯的案子不敢接,绕着圈子踢皮球,让他去日本宪兵司令部报警,欧阳雅夫素与日本人无来往,没有熟人直接去宪兵司令部根本不可行,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纠结的人——白敬斋,他既是曾经奸污自己太太的仇人,又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人物,他与白敬斋的洋行存储业务正渐渐的减少,准备彻底转到汇丰银行,不屑与他为伍,可如今这事唯有请他帮忙,拿起电话又放下,这个面子上过不去,最后想到了郝允雁打,从包里找出曾经记下过她邻居刘秋云家的电话号码。
郝允雁给女儿烧完泡饭让她吃了自己去学校,今年她十四岁了,上初中,学校不过马路,十几分钟的路程所以接送的活就免了。天气热她事情就愈加多起来,冬天三四天帮丈夫洗次澡,平时擦擦身就可以,到了夏季,王守财本身多汗,尽管是植物人汗却还是不少,刚擦干净席子,就跟女儿一起抬着他去卫生间,刘秋云要帮忙,女儿王月韵总不让她搭手,说:“阿姨,我现在是大人了,有力气。”刘秋云懂得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四岁的她开始知道承担起照顾父亲的义务了。
电话打到刘秋云家,她一听是陌生人声音,紧张地问:“您是哪位先生?”
欧阳雅夫电话那头说:“你是郝小姐的房东吧?我是欧阳,来过,你应该认识。”
刘秋云想起了他,关洁是他的姨太太,记忆中也是个贪恋郝允雁的花花公子,生硬地问:“什么事儿?”
“我找郝小姐听电话,麻烦你叫她来接好吗?”欧阳雅夫礼貌地道。
“她正在给丈夫洗澡,你过会打来。”说完啪的把电话挂了,轻轻骂道,“男人都没有好东西。”
欧阳雅夫到处碰壁,急得团团转,按照他的这几天的脾气,就直接去杀了关阿狗,可是他已经向关洁保证过不再杀她哥哥,只能等会再将电话打过去。
姨妈左手垮着水果篮子,右手托着四岁的女儿气喘吁吁的到欧阳公馆,院子里放下水果篮和女儿蹲在地上歇气,欧阳雅夫多少知道她是为关阿狗的事来,可能也知道了关阿狗昨晚的所作所为。其实姨妈根本不知情,站起来问:“欧阳先生,关姨太怎么样了?”欧阳雅夫对她没有意见,请进客厅坐下安慰道:“她做了手术没有危险了。”姨妈欣慰的露出尴尬的笑容,说:“那好,那好,她在哪家医院,我要去看看她,带了水果给她吃吃。”上官露还是在房间里闷着,这倒不是自己受了侮辱心理过不去,而是担心被丈夫变本加厉的歧视,欧阳雅夫刚才去她房间也只是呆了会,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后,吩咐下人去准备洗澡水让太太去泡,此刻她依稀听到姨妈的声音,跑出来委屈的扑向她哭起来,姨妈以为是久没相见在想她,笑呵呵拍拍她的头说:“这孩子大了懂事儿知道想姨妈了。”上官露不说话只管哭,问她也不答,姨妈奇怪的望望欧阳雅夫严肃的脸微微的在抽筋,问:“她怎么啦?”这倒让欧阳雅夫难以启齿了,他越是这样,姨妈越是在问,欧阳雅夫想这事也终究纸包不住火,就把关阿狗带人上门撒野又轮奸上官露的事陈述了遍,姨妈听得脸一阵一阵白,羞得就像钻到桌子底下去,上官露靠在姨妈身上拼命打着她,姨妈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想想自己命真苦,守身半辈子嫁了个瘸子,又摊上是个畜生不如的男人。
客厅的电话铃骤响,欧阳雅夫抢过手中听,是郝允雁的回电,刚才替丈夫洗完澡,刘秋云顺口说了句有个姓欧阳的找过你,郝允雁很惊讶,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打过电话给她,虽然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隔了个关洁在中间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纠缠,第一反应可能是关洁有什么意外,前几年因为关阿狗的事他们一直没有来往,这突然来个电话心噗噗的跳,便打过去回电,简单说几句大致知道什么事情后,欧阳雅夫开车去接她,到关洁住的医院探望她,关洁自然意外的惊喜,还是老样子允雁妹妹叫得亲热。这一说到正题上,郝允雁重新唤起了昔日的悲伤,这回关洁也成了受害者,她也不再包庇哥哥,把八年前在老房子住的时候,哥哥在流氓的指使下奸了她的身之事,一股脑倒了出来,郝允雁忿忿地说:“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应该让政府把他收了去。”欧阳雅夫说:“所以我请你帮忙,让白老板通通路子,他跟日本人熟,现在警察不敢抓他,只有日本人了。”
下午郝允雁就去宝顺洋行找白敬斋,川岛芳子正好去拜访他,在会议室谈宝顺分行为日军在华中战场酬军饷的事,白敬斋正在跟她讨价还价,郝允雁在这里是直来直往的,职员都认识她无需禀报,川岛芳子平时外出喜欢穿一身男式西装,戴顶礼貌,郝允雁不认识,白敬斋见是她擅自闯入丢了礼数也不好发作,尴尬的为两人作了介绍,但介绍川岛芳子只说是客户。郝允雁拉拉他说到外面去有要紧事,两人就在门口低声说着,川岛芳子出于职业本能侧耳听着。
郝允雁说明来意,白敬斋有些为难,说:“这浑水我们还是别去趟,这维持会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有日本人撑腰,都是不要命的。”
郝允雁生气道:“这怎么能够说是趟浑水?这个关阿狗以前对我干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回连自己妹妹关洁也不放过,他妹妹为了救他挡了子弹差点死了,他还不罢休,冲到人家家里闹,又把欧阳太太给奸污了,而且是五个人,简直太可恶了,你要不管我不理你了。”
白敬斋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样子,忙说:“现在我正忙着,要不晚上到我家去,我们慢慢研究。”
“人家在等我的回信,你还研究个屁,不为关洁,你难道也不替我报仇,要你这种干吗?”郝允雁来了劲。
川岛芳子都听清楚了,有心替白敬斋解这个困,使他在刚才的军饷问题上让步,抓关阿狗甚至杀了他,对她而言属于丢了芝麻得西瓜的买卖,于是走出来笑着说:“抱歉,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这个关阿狗真不是东西,我会敦促警察署去逮捕他。”
郝允雁听那女人的口气不凡疑是官家人,拘束的望望白敬斋,川岛芳子淡淡一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川岛芳子,日本梅机关副机关长,请多多关照。”说着微微欠了欠身,郝允雁见她原来是日本人,还是特务,紧张的脸色窘迫,皮笑肉不笑的算是还了个礼,轻轻应道:“你好你好。”心里在琢磨,当年那个宇喜多井也是个职务,想必她是取代了他,权力很大,不禁毛骨悚然。
白敬斋为这事在军饷问题上作了巨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