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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梦回大明十二年-第89章

小说: 梦回大明十二年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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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说他昏聩……”碧烟的话刚说了半句,轿子戛然止住,陈皇后的声音已经在轿外响起。

“妹妹病体痊愈,真是天大的喜事。”

李氏掀开轿帘赶紧出来行礼,只见陈皇后手里还牵着个六七岁的孩童,身着一件玄衣衮服,双龙绣在肩上,身上佩玉装饰的华贵异常,正是曾经见过一面的小太子。李氏不敢怠慢,又跪下给小太子行了个大礼,一抬眼却见陈皇后的面色十分和悦,带她行完礼后也不让她起身,只是点了点头,笑道,“妹妹无须这般客气,见到本宫和太子只当是自家人一般。”

“臣妇不敢无礼。”李氏只是恭敬,头埋得愈发下。

陈皇后略略吩咐了几句,让她在宫中安心住下,虽然都是些客套场面话的,语气虽然和悦,却不叫她起身听话。此时虽是暮春天气,但是早晨仍有些凉,又是随处跪在宫室外,正好是水磨的花砖上凹凸不平的地方,跪的久了难免腰酸背痛,风湿入骨。

陈皇后今日仿佛颇有兴致,从饮食起居说到宫廷规范,又从宫规礼仪说到女则女训,好一派长篇大论。小太子听着陈皇后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忽然眨着大眼睛说道,“母后,地上湿冷,让大娘子起来说话吧。”

明代宫廷中常有些民间有手艺的妇人受到后妃接见,宫中一概称为大娘子。此时小太子见李氏身着的不是宫廷装束,也以为她是民间的大娘子。陈皇后面上一僵,笑容亦有些尴尬,“钧儿不要无礼,以后须唤作李娘娘。”

小太子眼珠骨碌一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陈皇后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头,将他衣服上的尘土轻轻掸去,皱眉道,“去哪里淘气,弄了这么一身灰。”

李氏的呼吸陡然滞住,目光胶在小太子颈上的银项圈,视线久久无法挪开。

小孩子到底气性玩淘,小太子的注意力很快被殿后花园里的蝴蝶吸引了,拽着陈皇后的袖子直撒娇,“母后,儿臣要去扑蝴蝶,母后快带儿臣去吧。”

陈皇后这才止了对李氏长篇大论的教导,携着太子的手径直姗姗的去之前,兀自抛下一句话,“听说张大人的千金令爱走丢了?本宫也很是挂心呢。”

一直待他们走了许久远,李氏这才揉着已经麻木的双膝慢慢站起身来。碧烟的面色十分古怪,眼里蓄着泪,又添了愤慨的模样,睁圆了眼睛望着李氏直抱怨,“娘娘,您怎能给太子跪下,您可是太子的生母。天下哪有母亲跪儿子的道理,皇后娘娘居然也不管管。”

李氏也不接话,蹙眉苦笑着。她明白陈皇后对自己必然已有怨恨之意,这般做作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碧烟把自己当作小太子的生母李贵妃,可她虽然顶了李贵妃的头衔回宫,却并没真把自己当作了贵妃娘娘,给小太子磕几个头也是好说。只是她忘不了通教庵里可辛的话,陈皇后的手段最是厉害,如果小雪的失踪与陈皇后有关?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李氏回宫后被安排住在“崇光殿”中,这座殿阁新近重新装饰过,格外的华丽。隆庆来看过她之后,也颇为满意这座殿阁的布置,叫来了新任的司礼监掌印黄锦格外的褒奖了几句。

黄锦生的本就白白胖胖,团团的锦袍撑得紧绷绷的,一张脸愈发笑得都是褶子,马屁也送个不迭,“娘娘回宫是天大的喜事,再怎么装饰的奢华些都是应该的。这全是陛下的隆恩浩荡,哪有小的什么功劳。”

李氏在旁冷眼瞧着,只觉得这黄大伴虽然肉麻了些,倒也并不如何的面目可恶。黄锦一壁将今日的折子递给隆庆批阅,一壁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晚膳备好了,在哪里用?”

隆庆帝坐在榻上,眼睛都没有离开折子,淡淡道,“就在这里用吧。”

李氏大为尴尬,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如何应付。只见黄锦着人开始替隆庆布置着晚饭,一壁却又将一个漆金的木托盘悄悄呈给李氏,笑得都眯上了一条缝,道,“皇后娘娘知道您回宫十分的欢喜,命奴才把这个赏赐给娘娘。”

“你们在说什么?”隆庆远远的问道,李氏掀开托盘上的红布看了一眼,迅速的把东西收好,勉强笑着答应道,“没什么事。”

用晚饭时,隆庆又问了几句今日内阁们处理的政务,黄锦一概伶俐的回答了。隆庆满意的点点头,正待要内锦退下,忽然黄锦趴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神色紧张的说道,“陛下,今日监察御史齐康大人上了一份折子,徐大人留中没有外发。”

明代的言官制度严格,言官上的弹劾折子必须一式两份,一份交由内廷御览,一份发布外廷传阅。留中的意思便是说内阁动用权力,不让折子外部传阅,想来必是重要的事。果然隆庆帝神色一懔,说道,“将折子拿给朕看看。”

黄锦神色颇不自然,左右四顾了半晌,目光停留在李氏身上略有尴尬,手伸在怀里半天没有摸出东西。李氏十分自觉的说道,“臣妇先退下了。”

“你不用退下,”隆庆十分的不悦,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拉住了李氏,斥责黄锦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娘娘的面说?”

黄锦见势不妙,赶紧摸出折子递给隆庆,一壁十分乖觉地说道,“奴才愚鲁,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隆庆哼了一声,一手接过折子聚精会神地看了下去,一手仍然没有放脱李氏的手腕。李氏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捡了他身边的席榻坐了下来。她虽然入了宫,但心理上却仍然觉得别扭。此刻觉得自己这般陪他吃饭简直如妻妾一般,更加十分的不自然,正想找个借口让他去别处,忽然听到隆庆帝一声怒喝,已是勃然大怒,折子也被扔到了地上,“大胆齐康,竟然上此胡言乱语,快快命人将他抓起来。”

黄锦磕头如捣蒜,仍然鼓起胆颤声道,“齐大人虽然大胆,但是弹劾徐阶大人的话似是句句有所实证,查一查也好。像徐大人这样直接留中弹劾自己的折子不发,岂不是给天下人落下话柄?”

“徐先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查他作甚!”隆庆见李氏弯腰去捡折子,大声喝道,“不许捡,直接扔出宫去,朕不耐烦看这干子醉汉酒吣。”

李氏身形微滞,还是捡了起来,慢慢合上了放在案上,轻声说道,“虽不知道齐大人写了什么让陛下这般震怒,但想来这位大人必不会有意惹陛下生气。因为连臣妇都知道这些折子的贵重。”

隆庆的气渐渐消了些,望着她的眸里愈发深不见底,“你知道这折子的贵重?”

“是,臣妇见过夫君大人写折子的情形,常常是夜半时仍在点灯熬油的伏案疾书,有时甚至为推敲一两个词句而整夜未眠。直到清晨时才将书写就稿的折子恭敬的整理好,放入袖中带去上朝。臣妾想齐大人的折子也是这般写出来的,怎会是故意惹陛下生气呢?”

隆庆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想了一想,终究松了口,“将折子发出去。”

黄锦如临大赦,面上露出喜色地抱着折子,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不远处,崇光殿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翟衣凤袍的富态女子,望着黄锦沉声道,“办妥了么?皇上怎么说?”

“皇上本来大是震怒,要处罚齐大人的,奴才还以为要要坏事,万一真叫了徐大人去对峙,我说他留中折子的事岂不要拆穿,”黄锦擦了把额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李娘娘突然插话,才让陛下转了心意。现在陛下吩咐把折子发下去了。刚才奴才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说了,可皇上却不让李娘娘退下,奴才心里还捏了一把汗呢。”

“蠢材,本宫让你这时候送过去,自然有这时候送过去的道理,”这女子正是陈皇后,她阴恻恻地一笑,咬牙道,“至于皇上怎么舍得让那贱人离了开去,自然会让她留下,我们只是撇清自己的干系而已。”

“皇后娘娘真是英明,”黄锦心服口服,“奴才下一步要怎么做?”

“现在既然皇上发话了,就把折子发出去,连夜传抄各部大臣,搅得越热闹越好。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议论,徐老头还倒不了。”

黄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夹着折子一溜烟的跑了。

李氏见隆庆面色好转,这才寻思着开口道,“陛下,天色这般晚了,宫里怕还有许多政务要由陛下处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的几句话,明日徐先生可能就将被群臣弹劾攻击,”隆庆陡然抓紧了她的手腕,勒得她手臂一阵疼痛,他的目光却是冷冰冰的,一字一句的冷笑道,“是谁人教你说那些话的?你的夫君自然有人红袖添香,他夜里写折子的情形,恐怕并不是你会看到的吧?”

此言一出,李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神色凄苦的说道,“陛下既然不相信臣妇,何必要让臣妇入宫来?”

隆庆的眸色骤然深了几分,松开了她的手腕,咳嗽了几声。

李氏伏在地上连连叩头,泪水却夺眶而出,“臣妇虽然失爱于丈夫,却并不想承恩于君王。既然陛下对臣妇又有猜疑之心,还请陛下开恩,放臣妇出去。”

“你若不愿,朕岂是会用强的人?”隆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十分不悦的拂袖而去。

李氏面色苍白的坐在烛下,眼前的烛光一跳,恍若一抹即将消逝的剪影。碧烟劝道,“娘娘何苦老惹陛下生气……黄大伴虽说油嘴滑舌,很会说话,但他为人最是狡猾不过……”

“你也觉得我不该帮黄大伴说话?”李氏神色淡漠的像万年寂静的深潭,“皇后想说的话,总得要有个人来说,黄大伴偏偏捡在这个时候向陛下禀报,无非是指着我说话。这宫里人人都只是皇后手中的棋子罢了。”说到最后一句,早已微不可闻。

徐阶是三朝元老,几番入内阁为首辅巍然不倒。然而齐康的弹劾折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在朝中引起极大的反响。不出陈皇后所料,整个暑天里,御史们都在纷纷上折子,一时间雪花似的弹劾折子飞入内阁,弹劾徐阶的呼声比这三伏的天气还要热烈些,徐阶只能称了病,算是致仕回乡。

又隔不了几日,天气渐渐凉爽,陈皇后着人来请李氏去赏花。李氏寻不出托词,只得去了坤宁宫,却见陈皇后身前的案几上都是花枝,室中花香扑鼻。陈皇后见她进来便笑道,“堪堪妹妹来的巧,今夜宫中庭筵,尚缺一支簪花,妹妹来替我挑挑这几支花如何?”

李氏仔细的选了半晌,拣出一支碗口大的粉色海棠,笑道,“这支开的倒大,又艳丽的紧。”

陈皇后接过略看一眼,神色却是淡然,“这花好虽好,颜色到底年轻了些,更适合妹妹呢。”说着她自己捡了一只正红的牡丹缀在发髻之顶,却把那支海棠簪在了李氏的发鬓。李氏陡然醒悟过来,粉色是侧室所用的颜色,陈皇后怕会更对自己心生猜忌。她急忙跪在地上,请罪道这,“臣妇粗浅,请娘娘恕罪。”

陈皇后面色如常,声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枝花儿罢了,何必请罪。你既然入了宫,就是贵妃了,皇上又这般宠爱你,就不要再‘臣妇臣妇’的说话,仔细坏了规矩。”

李氏面上一阵红晕,心知这些日子隆庆常到自己的殿中来,皇后心中怕是有些吃味的。其实隆庆虽然天天都要来,却只是略看看便走了,连亲近些的话语也未说过。她于是红着脸道,“皇上只是去臣妇的殿中看看,关心一下起居,宠爱是不敢当的。臣妇不敢僭越。”

果然陈皇后的面色和悦了些,“宫里的规矩多,难为你了。今晚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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